34 不发现（1 / 1）
第六章
当小丘从澳大利亚度蜜月回来，飞云已经开学了。不过，她还是趁着周末抽空去看了她。
“哇，晒成小麦肤色了。很健康，很性感。”一见到小丘，飞云就赞。
“一下子从夏天到冬天，我差点没背过气来。”小丘一边收拾还扔在大厅的行李，一边说：“本来想去看你，亲自把礼物送给上门，我开车总比你坐大巴过来要方便得多。但，你看，到处乱糟糟的，马上又要上班。”
“你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还跟我说这些。”
“是有点累，不过一切都顺利，我真的好开心。”小丘拉住飞云的手说：“飞云，记住，以后你结婚的时候，女方该做足的一定要做足，否则后患无穷。就像上次，幸好我妈有先见之明，要我把之前买的家俱全部退掉，让冬青他妈妈亲自指点挑选，他妈妈对此很满意。而且我们家来的彩礼一点都不比他们家少，他们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嗯，是的，明白了。我慢慢学着。”飞云点头笑，随便答应着，又叹道：“这样真好。门当戶对，双方平等，和和睦睦。”
“飞云，说真的，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的大礼才送得出去。”
“慢慢等吧。你先把钱存银行，利滚利，等得越久，我收到的礼岂不越大。”飞云抿着嘴笑。
“呸，呸，呸，瞎说。”小丘连啐两口，忽然低低地说：“我们从澳洲回来那天晚上，尹妮珊就打来电话。”
飞云听了收住了笑容，静静地听。
“她一上来就气急败坏地问：‘冉衡和赵飞云的事，为什么瞒着我？！’我们当时都懵了，哪跟哪呀。”
“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没想到蓝冬青的同学就是他们。后来本想和你说，可又觉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来做什么呢。无论说与不说都是不妥当。所以……”
“我明白的。”小丘温和地看着她笑：“以前在泰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一个人吧。你想说自然会说。不过，冬青说，才开始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化学效应。”
“什么化学效应？讲得这么玄。”
“你现在要怎样？”小丘问。
“什么怎么样？人家都是快结婚的人。”
“听冬青讲，冉衡没有和妮珊在一起的时候，对妮珊那个酷啊，后来对妮珊不说柔情似水也是好得没话说。好几次和他们吃饭，妮珊都一脸幸福地一再和我们说起冉衡向她求婚时的浪漫。她说，在秘鲁的时候，冉衡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安第斯山脉中的马丘比丘古城走走。看，妮珊说多了，这么长的名字我竟然也记住了。他们两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终于到了那座古城。然后，冉衡深情款款地说——这座古城被称作‘消逝在云雾中的城市’，可是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就这样消逝，想把你留在身边，妮珊，请你嫁给我吧——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哎，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手上那颗亮晶晶的钻石？”小丘绘声绘色、噼噼叭叭地说了一大通，忽然问道：“不好意思，说得忘情。听了还会难过吧？”
“难过不难过都不重要。他已经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小丘，这样很好。”
“嗯，咱们向前看。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小丘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堂哥那个花心大萝卜是不是开始搔扰行动了？”
“我已经挡了几招了。”
“我就知道！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爱玩。”
“可能他也有他的故事吧。”
“别管他。不过他做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
第二天早上，飞云打算出去逛逛就回夏洛市，坚持不让蓝冬青和小丘送。比起白宫、世界银行等等，她更愿意去生活气息浓郁的街区走走。
上一次的大雪早已了无痕迹。冬日也有刺眼的阳光、淡蓝的天空。
飞云在街区里穿行，拍得忘情，一下子不知自己站在了何方。她走去问一个正坐在自己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太太。老太太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篱笆边，东指指西指指地说了一阵，飞云压根没弄明白，但仍连忙说谢谢。还在征得老太太同意下，拍了她好几张照片。院子远处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种装饰，飞云想，老太太一定是儿孙满堂吧，所以能这么从容、恬淡地在阳光下回忆往事。
她往前走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这时迎面而来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似乎正在比赛。她赶紧拿起相机抓拍，目光追求他们的身影呼啦啦远去。飞云看到了金色阳光照在骑第一的一个红头发男孩身上，好像火焰一样热烈。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上，笑起来。可是很快，她的笑变成了惊讶——冉衡从对面的一个栅栏口走了出来。她真想装作没看见转身走人，更狠不得拔腿就跑。可是她知道那样会幼稚得可笑，因为冉衡已经发现她了，正是向她走来。
飞云站在那里，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眼睛却有些恍惚，冉衡浑身都沐浴着阳光。
这天气怎么有春天的味道。飞云在心里嘀咕。
她尽量自然地笑着说：“嗨。你住这？”
冉衡点头，问：“找不到路？看你站在那里望了半天。要不要先到寒舍一坐？”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我正要赶着回去。”飞云连忙回答，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远远地躲开，而且冉衡也许只不过是客套随口问罢了。
冉衡脸上露出那种冷冷的笑意，说了句“随便你”，转身走回了了自己的院子。
飞云呆呆地望着冉衡消失在门的尽头，她拿起相机对着关上的大门拍了好几张。
冉衡是对的。很酷。飞云在心里对自己说。
正当她抬腿准备走的时候，冉衡开着他的黑色越野车从房子后面钻了出来。
“上车。这里的路确实有些迂回。”冉衡把车门开了。
飞云不知道为什么，冉衡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乖乖地听从。
车里还是一片沉默。
飞云问：“妮珊好吗？”
“很好。”
“嗯。”
“她说找个时间去夏洛市找你和冉彻玩。”
“好呀。”
车里又陷入沉默。
冉衡把车开进了加油站。
他转身伸手去拿后座的公文包，没想到公文包并没有扣好，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全掉了出来。冉衡不得不下车开了后门收拾。飞云侧身捡起正好掉在自己旁边的黑色皮夹子。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因为她看见皮夹子里的照片。顷刻，她的内心好像飓风骤起，海浪翻腾，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煞白还通红，她低着头盯着照片看，直到冉衡把皮夹从她手中扯走。
冉衡付了油费后，钻进车，飞云看了冉衡一眼，冉衡也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都没有让对方读出自己的眼神。
冉衡打转方向盘，猛挂了两档，车子冲了出去。
“想你怎么办？”
“想我呀……给你一样东西……别人最多以为冉衡怎么这么自恋，天天拿自己的照片看，绝不会发现原来旁边有一个赵飞云。”
飞云紧紧握着两手，看着在前面摇摇晃晃的挂件，眼睛与思绪都飘飞到模糊的天边。
冉衡忽然把方向盘一转，猛的刹车，停在路边。飞云身体前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赵飞云，你下车。”冉衡没有看她，只望着前方，冒出这句冷冷的话。
飞云扭头看他的侧脸，他的眼角眉梢没有一丝意绪，紧闭着双唇。
飞云觉得有些狼狈，赶紧解安全带，可是不知是手还是开关不听使唤，飞云扭了一阵，总算脱了身，抓起包，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砰”地甩上车门，转身往回走——因为刚才经过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个地铁站入口。
一分钟后，冉衡的车又跟在了她的后面。
他正逆向行驶，摇下车窗对她说了两个字：“上车。”
飞云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这时前面一辆警车驶了过来。警察示意冉衡停车、拿驾照，并开给他一张罚单。
冉衡一直没有说话，黑着脸，坐在驾驶座并不打算调转车头。
警察问飞云：“这是怎么回事？”
飞云连忙说：“对不起。没事，没事。再见。”跳上了车。
冉衡方才调转车头往前开。
冉衡还是一动不动地开车，不转头看她，也不开口说话，
飞云发现车子正在远离市区。
“车站呢？”飞云问。
冉衡眉毛都不抬一下。
“你……”飞云欲言又止，欠欠身，把头枕在靠背上。
车窗前白色的公路线不断地在前面延伸，一个又一个的路标往后飞驰，车里细细的电台音乐夹杂着车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我决定放弃，却又对你想念；我试图保持冷静，却渴望强烈；我试图说再见，却双唇难启；我试图离开，却步履艰难……”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这个男人，我属于他，当他拥我入怀，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飞云想，一切都像现在这样——他们仿佛会这样下去，一直走到底，没有终结，然而，实际上不过是短短的一两小时，她就要在某一个地点下车，然后看着冉衡离开，驶向她不能跟随的路途。
下午三四点的冬阳偏了西。车子的目标仿佛是要驶进耀眼的太阳里面。飞云闭了眼，好像要睡去，其实脑子里不曾有片刻的安宁。
直到感觉车子停了半刻，闻到一股烟味，她才睁开眼，发现已经停在她的公寓门口，赶紧坐直身子。
“谢谢！”飞云说。
冉衡正枕在靠背上抽烟，看了她一眼，伸手探到后座拿起她的包放到她的膝上。
冉衡的眼睛黑得像那熄灭的烟火。他一天要抽多少烟？飞云忍不住开口：“冉衡……”
冉衡抬手摇了摇，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烟雾的模糊与沙哑：“我知道你要问‘你怎么这样’？你不是总清楚吗？”
“我……”飞云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妥当。
她默默地下了车，把车门关好，手搭在车窗上说：“你早点回去吧。天很快就会黑。”
飞云向后退了两步，打算看着冉衡的车子开走再转身。
然而，冉衡并不发动汽车，却又拿了一支烟点上。
飞云又后退了两步，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没有夕阳的空间弥漫着越来越沉重的寒意。
就这样，一个坐在车里，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个望着车子前方，一个透过车窗望着对方。
飞云不知道两个人是遥远还是贴近，是陌生还是熟悉。
这时对面花店的安妮大婶又棒了一束红玫瑰过来。
“嗨，飞云，你的花又来了。”安妮笑眯眯地把花递给她：“是不是又大又漂亮？我特意选的。”
“安妮，谢谢！你总是对我这么好。”飞云站起来把花签收。
“上次你教我做那个蜜汁鸡腿，我几个孙子都抢着吃，差点打起架来。下次你有空再教我一个中国菜吧。”
“没问题。”
安妮走后，飞云又坐到了台阶上，把花放在一边。
冉衡探出头来，指了指花。
飞云棒着花走了过去。
“给我一枝花作为载你回来的答谢。”
飞云抽出一支递给他。
冉衡拿过，看了看，放在了方向盘前的窗沿上，把车发动起来，向飞云摆摆手，开进了越来越浓的暮霭中。
“方东城！”飞云不得不再给他打电话探讨这个问题。
“你窗台的玫瑰早已谢了，应该换上新鲜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等春天来了，有花在你眼里开了，我就不送了，OK！”
“方东城……”飞云想，还是说清楚些好：“你真的很会哄女孩子。这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不过……”
“不过，这只是浪费心机，我知道。”方东城自己把话说了：“鲜花配美人，我实在忍不住。你就当朋友送的就好了。”
“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