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太平洋(1 / 1)
第二章
飞云为自己争取到第二年的对外汉教师派遣资格,在首都接受了两个月的培训就又登上了飞机,领队竟然还是王老师。小丘则回到学校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飞云这次从大山走到了大海——墨西哥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
她没有想到自己像随处可扔的小草一样的身躯,竟然无法适应这个地方的水土。当飞云一踏下飞机,就发了两三天的高烧,眼见温度降了下来,又升了上去,反反复复,持续了半个多月。飞云感觉自己五藏六腑都快被揉碎,灵魂就要脱离躯壳飘飞。
飞云时常会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碧色的眼睛像海水一样着荡漾着爱意。王老师告诉过她,那是她将要去工作的小学里的海耶校长。有时还会有一个五六小男孩绕在床边,叽哩咕噜地说着西班牙语,飞云只能听懂一些短句。
“奶奶,她怎么啦?”
“奶奶,她是不是妈妈?”
“奶奶,奶奶。”
……
终于在二十多天后,飞云出院了。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像鬼一样瘦削慘白。
“赵老师,如果身体实在坚持不下去的话,可以申请回国的。”王老师带着忧虑的眼神看着飞云。
“王老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快适应这里生活的。”
本来飞云是被安排住学校的宿舍,可是海耶校长坚持要飞云住到自己的家里,说要向飞云多多学习汉语。其实,海耶校长的汉语已经讲得不错,飞云知道,海耶校长只是想照顾她。
“家里就我和孙子两人,赵老师,你不会麻烦我们的。”海耶校长一边开门一边说。
王老师也说:“赵老师,海耶校长对中国很有研究。犹其是中国美食,她最感兴趣。你要报答她呀,就多做几个菜给她尝尝。”
“赵老师还会做菜?”海耶校长高兴地问。
“我就是做些中国的家常菜。”
“真是太好了。”海耶校长笑起来,就像墨西哥太阳一样温和,飞云想她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丽的女子。
“安东尼奥!小安东尼奥!”海耶校长冲着后院大叫。这时从花丛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奶奶,蝴蝶被你吓跑了。”就是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甩着小手,嘟着小嘴跑了过来。
“安东尼奥,我们家来客人了。”
小男孩看着飞云,褐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好像琥珀一样美丽。
“奶奶,她是不是妈妈?”
这是飞云第二次听见小男孩这样的问话。飞云在心里犯疑狐。
“是赵老师,安东尼奥快叫,说汉语。”海耶校长抚摸着小男孩的头。
“赵老师,你好。”小男孩跑过来拉住飞云的手,一字一顿地叫,然后又改用西班牙语问:“我听奶奶说,你来自中国?”
飞云蹲下说:“是的,安东尼奥。你竟然会说汉语?”
“我和奶奶说好了,长大了,要坐飞机去中国。”小男孩展开双臂,做出飞机滑翔的样子又扑到花丛里去了。
到了晚上,飞云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海耶校长走了进来。
“赵老师,还没有休息呀。你的病刚刚好,有些事情可以慢慢做。”
“海耶校长,真的谢谢您!我现在没事了,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多了。”
“嗯,好多啦。那些天你躺在医院里经常烧得说胡话,老叫一个好像名字一样的词,那才叫让人担心哪。”
“一个好像名字一样的词?”飞云不知道自己会叫什么,也不想去想。她笑着说:“是呀,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真怕自己会死。海耶校长,真的谢谢您的照顾。”
飞云再次躹了一个躬。
海耶校长把飞云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说:“赵老师,周末我们去海边走走。”
也许生病的时候沉睡得过久,今夜飞云却异常地清醒、难以入眠。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阵远远传来的涛声。
她努力地回想,自己生病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一些想要后悔的事、留有遗憾的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见,世间有比爱恨更大的事。在死生面前,甚至是“苦”也变成生命甜蜜的花朵。飞云终于理解了小丘信誓旦旦地说要好好活着的理由。
飞云看到了大海。大海的深蓝深得超出了她的想像,她从没有看过这样的蓝色。天空与她相比,总显得虚无;湖水与她相比,则显得单薄;眼睛与她相比,又显得狭隘……她是这样的复杂而又纯粹,深邃而又从容。
飞云与海耶校长提着鞋子,慢慢地在海滩上走着。小安东尼奥蹲在一边捡拾着贝壳。
“赵老师,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觉得奇怪吧,为什么家里只有小安东尼奥和我。”海耶校长忽然轻轻地用汉语说道。飞云抬头看着海风吹起她额角的银发。
“安东尼奥的爷爷是中国人,我的汉语都是向他学的。那时他爷爷是多么英俊、潇洒。虽然只是一个穷医生,我还是嫁给了他。只是他太热爱工作,太过操劳,安东尼奥爸爸才十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我们。”
“安东尼奥的爸爸十八岁一个人去了中国留学,他说想回故乡看看。四年后,他写信给我说要带回一个叫蓉的中国女同学。我真的很高兴。去机场接他们。然而,我们三个人从机场出来就被送进了医院,被告知说是有可能感染了一种病毒。安东尼奥的爸爸笑起来就像一个天使,也许上帝舍不得而把他招回了身边。两人还没有来得及结婚。”
这时安东尼奥跑了过来,把手里的一大把贝壳交给了飞云:“赵老师,帮我拿着,不要被别人抢啰。我还要去捡。”
“好的。你捡的贝壳很漂亮。小心点。”飞云嘱咐。
“赵老师,安东尼奥真的很喜欢你。你一定记得他一直问你是不是妈妈。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呀,我就觉得你和蓉有些像,两个人的眼睛都大大的,脸上还有一个小酒窝。”
“只是,小安东尼奥爸爸还没来得及娶她就走了。那时正好检查出蓉已经怀孕。这也许是上帝对我们的安慰吧。可是蓉没有墨西国国籍,生下小安东尼奥,就被遣送回国。蓉家里只有她和外婆,她来墨西哥之前,外婆已经离开。蓉回去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愿意安东尼奥跟着吃苦,让他留在我身边。小安东尼奥的妈妈是位可爱美丽的姑娘,可是前年却得了忧郁症跟着他爸爸走了。”
“我没有让小安东尼奥知道,只是告诉他长大了回中国找妈妈。”海耶校长淡淡地看着前方,“赵老师,你知道墨西哥人是怎样形容太平洋的吗?——那是一个没有记忆而温暖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夹杂着咸味的海风,飞云忽然感到眼睛有些干涩。
“我时常带着小安东尼奥来这里坐坐,看看大海。赵老师,你看,这辽远无际的太平洋是不是比我们的人生还要深沉美丽?”海耶校长轻轻地笑,笑容像头顶上的那几朵白云一样舒淡。
飞云扭头看,小安东尼奥正和一群小朋友滚在一起,咯咯的笑声,比天空的的海鸥还要轻盈。
飞云想,人的生命是这样的顽强。即使是凭着无根的、空虚到无法触摸的爱与思念,小安东尼奥也能够从中获得生命的滋养,在心田里开出希冀的花朵,然后执著着长大成人。
飞云忽然想哭一场。
她总对自己的生命与爱情感到虚无与悲哀,但是现在面对大海,面对大海的故事,她为自己的戚戚恻恻而无地自容。她的爱与思念是具体的,是有目标的,尽管不会再得到像山谷一样的回应,却一点也不应落寞。
她再抬头看,渐渐下落的太阳,光线变得更红更柔和。
“赵老师,看,太阳都偎依着大海,我们回家吧。”
“嗯。海耶校长,今晚做中国菜给你们吃好吗?”
“好啊。赵老师,我很久没有吃中国菜了。”
“安东尼奥,我们回去啦。”
三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重叠在起。
……
飞云开始学习摄影,一到周末就到处跑起来。每次要出去,就是小安东尼奥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他总能有办法让飞云带上他。
“赵老师,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外面不安全。”海耶校长每次都送他们到门口,每次都不忘嘱咐。
飞云最喜欢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海边,一个是集市。集市上各种各样的面孔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探究那背后的内心。安东尼奥一会儿拉着她的衣襟绕着她转,一会儿又像小鸟一样飞开。
飞云“咔嚓咔嚓”地拍,布满皱纹的脸,肆无忌惮的笑,狂野妩媚的眉,愁苦期冀的眼……忽然水果摊前的一个背影晃进了她的镜头。飞云感觉四肢顷刻间被冷冻,心却扑扑地要冲出胸膛——很明显是亚洲人,高而清瘦的脊背。
“冉衡,冉衡,冉衡……”飞云嘴里喃喃,声音变得急促而狂热,她好像浑身被点着,烫得麻木。
是吗?可能吗?怎么可能?我看错了?真是他吗?怎么可能?……飞云头脑的问题“乒乒呯呯”的好像有红色的鞭炮在四处飞溅。她只按了一下快门,那个背影就像雾一样消失了。
飞云忽而感到一种被抽干的皮球的空虚。她坐了下来。不知坐了多久,小安东尼奥跑来好多次,摇着她的手说:“赵老师,我们回去吧。”
“乖,我们再坐一坐好吗?肚子饿了?买个卷饼给你吃,好不好?”
“我要吃冰淇淋。”
太阳偏了西,喧嚣的集市渐渐变得寥落。她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是做什么?好像拾到钱包,在原地等待着回头寻找的主人。可是,她手上哪里握着谁遗下的珍品,又哪里有着谁是遗失珍品的主人?
飞云回过神来,看见小安东尼奥的冰淇淋在他的小手里慢慢地融化,五颜六色地流满指缝。
“安东尼奥,怎么不吃呢?”
“我想让赵老师尝一口,你一直没有看我。”小安东尼奥没有撅起小嘴,却甜甜地笑,眼神纯净得像清晨的第一滴露珠。
飞云不好意思地笑,一边帮他擦手,一边说:“谢谢你。赵老师是买给小安东尼奥吃的。走,我们回家吧。”
小安东尼奥在公车上就睡着了。飞云背着他慢慢地往回走。路灯已经亮起来。海耶校长来了好几次电话,正远远地站在门口。飞云的眼睛氤氲着路灯的暖色。
……
协助海耶校长编写的汉语教材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终于呱呱出世;为孩子申请参加汉语学习班的家长越来越多;在春节那天开的小小中国美食节,把学校的小朋友乐翻了天;小安东尼奥已经向飞云学会了好几首中国儿歌,伊伊呀呀地在后园里奔跑……
其实早已预见告别的一天。飞云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平淡一些,可是每次都无法自我控制。海耶校长一一与他们握手告别,却把飞云搂在了怀里。
“赵老师,赵老师……”小安东尼奥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他挣开邻居莫雷洛斯大叔的手,向飞云扑来。
“赵老师,赵老师……”小安东尼奥开始啜泣,说不出话来。
“小安东尼奥,乖,我的宝贝乖。”
“赵老师,我长大了要去中国找你。”
“好,赵老师在中国等着小安东尼奥快快长大、快快过来。”飞云一边安慰,一边帮他擦眼泪。
小安东尼奥转身向莫雷洛斯大叔拿了一个东西,交到飞云手上:“赵老师,这是妈妈送给我的东西,你帮我收着。奶奶说,如果你拿着我送的东西,我有一天就会再见到你。如果你见到妈妈,说我想她,我一定会去找她。”
飞云看是一个青玉碗盖,圆润通透,就像小安东尼奥眼中的泪水那样泛着光泽。虽然,她不懂玉,可知道是好玉。
“这是蓉留给安东尼奥的。她说是外婆的传家宝,本来有盖有碗成一套,可在战乱中外婆把外公连同青玉碗一起丢了,只剩下这个盖子。”海耶校长说。
飞云眼中露出踌躇。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怎么能收?
“赵老师,你拿着吧,让小安东尼奥的梦想放在你的手心。他会更有动力去幸福快乐地成长。”海耶校长一边用中文对飞云说,一边抚摸着小安东尼奥的头。
飞云强忍着泪水,笑着在小安东尼奥的小脸吻了又吻。当她登上了汽车,王老师拍拍她肩膀的时候,飞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哗哗地流下来。她拿着青玉碗盖呆呆地看。这个碗盖有着世间最大的幸福与悲哀。她深深地感到生命与爱的重量。
昏昏沉沉地转车转机,几费周折,直到双腿浮肿,飞云方才踩在首都的土地上。
叫小丘不要来接机,她到底还是来了,搂着飞云大叫。旁边站着一个男子看着她们俩笑。
原来是小丘的男朋友叫蓝冬青,在大使馆工作。
小丘凑到飞云耳边悄悄地说:“他下半年要被派往美国。飞云,你还要四处飞吗?如果要,我们就一起去美国。”
“能行吗?”
小丘抿着嘴笑:“你说呢?”
小丘要飞云在首都多呆几天,把她拉着到处乱逛。
小丘洋溢着一脸甜蜜地和飞云说着自己从泰国回来与蓝冬青如何戏剧化地相识相恋的故事。
“他说他之前没谈过恋爱,你信吗?”
“不会吧?”
“他说,那些人都对不上眼。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他爸爸妈妈是植物学家,整天研究什么树呀木呀。所以他从小就呆在大山里,结果自己也变成了一根木头。”
两个人咯咯地笑。
“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在大使馆旁边的停车篷。他正在那里停自行车。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经搭错了,就认为他也是来办事的,于是骂骂咧咧地向他抱怨大使馆的办事效率如何如何低下,一个破证件都要人三翻五趟的跑。结果等我去到办事处,发现有个人跑来指示前台人员工作,才发现是他。看他那小样,竟然还是个小领导。”
“看他那小样,竟然还把我们心比天高的小丘美女给骗到手了。”飞云笑。
“他的领导也喜欢他。他的领导这次高升,被派遣去美国,把他也带上了。他管的就是教育这一块。所以,我们俩的事情应该……”小丘冲飞云眨眨睛笑。
飞云明白她的意思。
“他说,他早就认识我,我的资料他看过好多遍。他说,看照片斯文端庄的样子,没想见到真人竟是这般粗鲁豪迈。”
“哈,他就给这种强烈反差迷得七荤八素。”飞云总结。
“那天我去机场接你的时候,冬青也要正好要接两个刚从秘鲁大使馆回来的大学同学。其中一个,是他们班的班花,首都女孩。我问他:‘说,有没有对班花动过心?’他说:‘什么班花不班花。那都是好事者的玩笑。在一些人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颜色。’据说,那个班花从大学开始就追求她现在的男朋友。可她男朋友那时和她不来电。大学毕业两三年后,两人重逢,结果,班花推了派遣到欧洲的机会,千里迢迢地跟着那男的跑去秘鲁呆了一年,终于把那男的给感动,两个人好上了。这班花也够痴情的。要不是那班飞机晚了点,你就可以看见她长什么样了。再说为你们一块接风洗尘,两顿变一顿,是不是省事多了?”
“哦,原来真正的用意在此。”飞云抿着嘴笑,揶揄道:“好嘛,现在就开始勤俭持家、迫不及待地要做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黄脸婆了。我赶紧告诉蓝冬青,叫他快快行动。”
“才不是,才不是咧。听冬青讲,他那男同学,就是班花的男朋友也是金省水市的,你可以多认识一个老乡呢。多个朋友不好吗?这才是我的本意。”
“是,是,是,你是为了我。我感激涕零,感激涕零。但,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抢人家的男朋友?”飞云笑。
“当然不是啦。反正就是扩大交际圈嘛。老是一个人闷着。说真的,飞云,你真要再继续飘来飘去吗?”
“我现在学摄影,拍了好多照片,长了很多见识。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管你。我知道你明白自己做什么。可我就是想,像飞云这样的人,应该有个人好好地来爱才对呀。”
“是呀,所以你要好好对我。请我吃好的。”
“又是吃。你的追求能不能高一点?”
两个人笑笑闹闹。
到晚上正在和小丘他们吃饭,飞云接到了以前的领队王老师打来的电话。
“赵老师,我记得你在墨西哥拍了很多照片,也写了很多文字。我一个出版社的朋友正在策划出一套《海外游走》的丛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出版?”
“王老师,我的那些东西上得了台面吗?我是瞎弄弄的。”
“我觉得挺好。有些照片拍得不错,文字也很好,把墨西哥风味抓到了。”
飞云沉吟。她觉得那些都是与他人无关的情绪,在这逃去如飞的红尘中,人人都在做匆匆的过客,谁有闲暇体会别人的内心;又或者把自己的内心公之于众也不是自己所喜欢的风格。
“赵老师,有这个机会为何不试试呢?再说,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出。赵老师,其实把心事交付给陌生人,就像把心事交付给风一样,是一件很让人安心和幸福的事情。”
“王老师,谢谢您。那我就试试吧。”
“你现在还在首都吧?明天我们碰个面,把你的结集的册子都带过来。”
小丘听说后,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出版后,第一本要送给我。”
“八字还没有撇呢。现在都讲求经济效益,出版社未必会出。”
“我看王老师既然开口叫你,肯定是觉得十拿九稳。她那个人不有七八成的胜算把握是不会去做的。”
飞云点头。不管怎样,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她这次回家,给家里的每个男士带了一瓶龙舌兰酒,不管他们是喜欢喝还是不喜欢,他们只要能在酒桌上向狗肉朋友炫耀一翻就会无尚满足。上次她从泰国回去竟然什么都没有,令他们足足失望了一年。
向凌还在看守所里,不知道冰冷的铁窗是不是已把黑色的欲望束缚在地狱;梦凌还是没心没肺地笑嘻嘻,继续上窜下跳地东搞西偷。飞云想知道,那个躯壳里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连生死之劫都不能在上面刻下醒悟的疤痕?幸而志凌给人一点安慰,继续在干,养活自己。
飞云每回家一趟,就会更深一层地了解真正的生活。每每对生活真实的面目看得更清一些,她的心里就更加深一层无法拒绝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