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爱深沉(1 / 1)
第四章
第二天,下午从医院里回到家。
“医院的味道真难闻。”冉衡走到阳台伸了个懒腰。
“冉衡——”飞云从后面抱住了冉衡的腰,把紧紧贴在他背上。
冉衡转回身把飞云揽在怀里,带着飞云慢慢地从阳台挪进房间。他把唇放在飞云的头发上,低低地轻语。
“飞云,其他的都不要管。眼睛里就放我一个人,勇敢地爱我吧。”
“飞云,你不知道,我多想成为你最关心的、最渴望的幸福;可以超越其他任何一切,让你毫不犹豫地靠近的幸福。”
“飞云,你就是我最渴望的幸福。这么多年,多少次我想把你从心底里抠出来,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飞云,对不起。如果我一个人,会不会有一天不小心死去?”
飞云骇然,抬手掩住他的嘴:“你不会的。求你!求你!”
“冉衡,你那么好!我算得了什么?我不会死,像我这样的都不会死。你那么好,你会得到更好的。”
“冉衡,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冉衡——”
一阵凉风,透过纱窗把薄薄的窗帘吹起,偶而发出丝丝轻响。两个人却不再言语,静静地相拥,仿佛害怕一动,刚才的绵绵情话就会在空气中被搅散,化作流云游烟消失。他们的心如飞箭般追赶,赶在时间夺走它之前,把它全部珍藏在心底里绝不会被光阴窥探、侵蚀的角落。
……
“冉衡,冉衡,志凌说他在餐馆里干得挺好的。虽然老是剥大蒜,一站就□□个小时,但是他说一定会坚持下去。冉衡,志凌真的长大了。”傍晚冉衡一回来,飞云就像只小鸟一样飞到他面前,高兴地唱。
“嗯,看把我的宝贝高兴的。”
“志凌说,帮我向冉衡哥问好。”
“谢谢。所以,事情总是在变好的,不是吗,飞云?”
“嗯。”
“对了,上次那个叫李东的同事说,家里的杨梅熟了,请大家去采。他说一定要带上你。”
“有点不好意思呢。那些人我都不认识。”飞云往冉衡怀里钻。
“上次都自己冲到单位去,还不好意思?”
“那是特殊情况嘛。”
飞云不知为什么,有时还是会害怕去人多的地方。
……
“冉衡,冉衡,上面,上面,好大一簇。”飞云拿着篮子站在杨梅树下叫,望着冉衡爬在树上左采右摘。
“小心,太高的就不要采了。”飞云又有些担心。
冉衡低头对飞云说:“看到没有,那边有几颗又大又紫的。我一定要采下来。”冉衡手长,正巧李东拿了根带钩的木棍过来,冉衡竟把那一簇高高在上、饱含阳光颜色的杨梅摘了下来。他心满意足地从树上跳下来,连叶带枝送给飞云。“谢谢!”飞云摘下一颗塞到冉衡的嘴里,又摘下一颗塞到自己嘴里。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又大又甜的杨梅。家乡的杨梅总是又小又酸,不和着糖,涩涩地叫人难以下咽。
杨树园里,影影绰绰,大家边摘边吃,不亦乐乎,等到手中的篮子都装满才罢休。
“同志们,过来留张合影。”
李东拿着相机喊“一,二”。
“稍等。”冉衡做一个暂停的手势。大伙都扭头看他。他伸手梳了梳飞云额前有些零乱的流海,说:“好了。”
所有的人见状都“嗷嗷”地叫起来。
“冉衡,你要不要这样啊?真没想到,法庭上装酷,原来这么婆妈。”连拍照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飞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轻轻地拍了冉衡一下。
“咔嚓”闪光灯亮了。
回到家,飞云泡了小小一瓶杨梅酒。红红紫紫的杨梅在酒瓶里升沉,等待着时间的发酵,酿出玫瑰色的香醇。
“冉衡,你的电话。”飞云拿着冉衡的手机,敲敲浴室的门。
“你帮我接一下,告诉他请十分钟后打过来。”冉衡关掉哗哗的水声隔着门说。
“喂,您好!冉律师说请您十分钟后打过来。”飞云接通电话。
“赵飞云?”电话那头问。
“李菁?”飞云听出来了:“冉衡在洗澡呢。有什么事吗?你要稍等片刻。”
“没事。我就想问问,上次的提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哦。”飞云没有再多问。
“飞云,你的意见呢?”
“我?”飞云惊讶。
“冉衡没有和你讲?”
“什么?”
“我们律师行想把冉衡挖过来,问他要不要到松工作。他还没有答复。”
“松的律师行也知道冉衡?”
“飞云,冉衡一定没和你讲,他现在可是打外贸纠纷案的金牌律师。五月份有一场冷冻草莓出口反倾销官司,你听说没,冉衡为那个公司争取了12.6%的单独税率,其他中国公司则一律被裁征收34.2%的临时反倾销税。那家公司成为全国首家赢得欧盟市场经济地位待遇的农产品企业,而且也是全国首家应对欧盟农产品反倾销案赢得零税率的企业。”李菁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激动与兴奋:“我觉得像冉衡这样的人,应该去具有更广阔平台的地方发展。飞云,你觉得呢?”
“你说得有道理。还是让冉衡和你谈吧。”
“行,你告诉他,我明天再打电话。”
冉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冉衡,是李菁的电话,她问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了。”
“嗯。我不打算去松市。”冉衡走到沙发,坐到飞云的旁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把头靠在她的头上,问:“有没有生气,没有告诉你?”
“因为你并不打算去松市,所以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飞云笑:“对吧?”
“赵飞云——”冉衡轻唤,转头看着飞云,问:“我是不是没穿衣裳,还是你戴了可透视的眼镜?”
“哧。”飞云笑,躺到了冉衡大腿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哎,其实去松市不是挺好的吗?那里真的更适合你。”
“我只去有你的地方。”
“我也快找工作了,我可以跟你走呀。”
“天涯海角都跟我走?”冉衡低头看着她问。
“是的,千真万确。”飞云说得没有一丝迟疑。
冉衡笑,笑得没有一丝阴影,连灯光都默然失色。他抬手温柔地梳理飞云散在他腿边的长发,又拨开她的流海,好像要把她的眉眼看得更清楚,然后,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弯腰低头吻住她的唇。
时间好像都荒废,在他们身边长出杂草。
两个人只是傻傻地看、傻傻地笑,牵着手,默默不语,时而奔跑,时而停驻。
飞云依然不知道,这条路要伸向何方。
夏天没有任何的异样。连暴雨也没有比去年多来两场;鸣蝉唱着没有曲调的歌,在无云的天空划出痕迹;玄关的水仙分成了两盆,一盆放在阳台上,夜里挂着露珠。
时间其实并没有荒废。冉衡对工作还是从来没有抱怨,他现在可以去买一辆崭新的越野车而不会有顾虑;飞云日日坐在电脑前,把毕业论文的篇幅加得越来越长。
飞云时时在想自己将来要做的事。同学渐渐走上了不同路。有人在财经日报实习,将来做个记者;有人开始看各种各样的书,准备公务员大战;有人写信打电话,要考哪位教授的博士生;有人飞回了家乡,筹办婚事,在那里落地生根;有人做了准妈妈,打算在毕业前轻装上阵……
飞云只努力地把毕业论文写好,希望能做一个大学老师,此后,只有冉衡浪迹天涯,她才会展开飞向外面的翅膀。
只是不知道,冉衡要到哪里去?
那天,还是上班时间,冉衡急匆匆地打来电话:“飞云,你在家吗?”
“在。”
“帮忙收拾一下行李,我傍晚要乘飞机。”
“怎么?”
“家里说妈妈病重,我回去看看,刚定了机票。”
“是什么病?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急性糖尿病。”
“明白。”
飞云早早做了晚饭,等冉衡回来一吃过,两人就驱车赶往机场。
“希望你妈妈没事。”飞云拉着冉衡的衣袖,陪他排在在检票口的队列中。
“没事的,过几天我就回来。”冉衡搂搂飞云的肩膀。
“车钥匙拿着。晚上开车小心些。到时来接我。”
“好。你一路平平安安。”
冉衡笑,把飞云的头发搔了搔,转身走进过检室。
机场里再多人,比起火车站来还是显得空旷。有一队穿着统一服装的小学生走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不知道这群小麻雀要飞到哪里、要去做什么。
其实飞云才拿到驾照,没几次自己开车上路。
那是冉衡送给她生日礼物——帮她去驾校报名。
“你这哪里是生日礼物嘛。”飞云苦恼了好一阵,因为她对机械技巧一类运动特别不敏感,连学会骑自行车也是班里最后一个。
“有我在,怕什么。”冉衡笑。
“好。”飞云决心要一次通过。她知道自己尽管笨,但最不缺少的就是一股拗劲,说做得到就做得到。
一路上,她慢慢地开。天一点一点地昏暗下来。
越野车在穿过长长的机场路的同时,又好像在穿过长长的时间隧道。
这样的漫长。
路上行车稀少。偶而迎面驶来一辆,车灯眨眨,又一闪而过。
初秋的凉风从打开的车窗贯入,带着夜色的冷意,像黑色的绢丝把飞云围绕。
她记得刚才与冉衡坐在车上时,不曾有这样的寥寞。
渐近市区,梧桐树越来越浓密,早衰的树叶被刚才的那阵秋风吹落,散了一地,在呼啸而过的车尾旋转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