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芙蓉表妹（1 / 1）
收腰窄袖的上衣，外罩一件白色绣花交领夹袄，水蓝色的裙褂迎风摆动，飘飘若仙；肤白胜雪，瞳似黑漆，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笑厣如花，莲步轻摇，走到已然看得呆住的洛尘香面前，玉葱般的手指使劲儿戳了他胸口一下，朱唇轻启：“喂，看够了么？”
洛尘香这才回过神来，面上微微一红，赧然道：“你今天……很美。”
胡月儿秀眉一扬，双手叉腰，嗔道：“你是说我昨天不美吗？”
看她马上恢复凶霸霸的样子，洛尘香不禁哑然失笑，轻笑道：“美，你什么时候都很美！”
“美就行了！咱们快走吧，不然怠慢了你表姑母，又要赖在我头上了！”说着便往院门走去。
“月儿等等！”洛尘香叫住胡月儿，眉宇间露出一丝难色：“这身衣服……呃，咱们上街的时候再穿好吗？今天就……先换身平常一些的……”洛尘香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胡月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换？这衣服怎么了？你也很奇怪，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洛尘香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又紧紧抿起，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他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踱了几圈，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表姑母，她是个十分挑剔又爱较真的人，她的夫家是江南一带最大的米商……”
胡月儿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跟她们买米。”
洛尘香尴尬地搓了搓双手，鼓起勇气道：“表姑母这个人很爱挑人毛病找人差错，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穿着和文心一样的衣服去比较好？省得表姑母找你麻烦给你脸色看。”
洛尘香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胡月儿了。
原来，洛尘香一直拿胡月儿当好友看待，每次做衣裳的时候都不忘给她做几套，加之在洛府人人心里都明白，也没有人会去管她，所以胡月儿一直以来穿的都是洛尘香给她另做的衣裳，这洛府婢女统一的青衣比甲，她倒是一次都没穿过。
可这次却不同以往，洛老夫人大寿，远亲近邻、生意场上的朋友都会到场贺寿。须知这些有钱人最重规矩，也最爱管他人闲事，要是被有心人抓着这件事来做文章，令洛府蒙羞，最后倒霉的还是胡月儿。
洛尘香担心这话一出口会伤及胡月儿的自尊心，所以才显得如此为难。却没料到胡月儿竟然全不在意，只是有些遗憾地说道：“这衣服我还没穿过呢，还打算穿出去在人前多晃晃的呢！既然这样，只能过段时间再穿了。哎！文心那样的衣服我没有的！你都没给过我！”
“我那儿还有一套新的！”文心在一旁赶紧说道。
“那先借我穿几天。”其实胡月儿在听完那些话的时候的确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若是洛尘香在意这些等级身份什么的，就不会对她心存幻想了，这也算是好事，便高高兴兴地随文心去换衣服了。
洛尘香见胡月儿没生气，这才吁了口气，放心了。他很在意胡月儿，从八岁那年在溪边第一次见到胡月儿，他的心里就有了这个淘气的影子，当得知她无依无靠孤苦一人时，更是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照顾她一生。
胡月儿很任性，老惹祸，洛尘香总是不厌其烦地帮她善后；胡月儿爱逛街，洛尘香就尽量抽时间带她上街；每次胡月儿瞪着眼睛凶霸霸地骂他，洛尘香都是气定神闲淡淡地笑着，从不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胡月儿在身边，他总是感觉很踏实，很安心，哪怕胡月儿有时很呱噪，吵得他头疼，他却依然觉得很开心……
“喂！想什么哪？”冷不防身后伸过一只小手拍了洛尘香一下，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洛尘香回头一看，换过衣裳的胡月儿，正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虽是粗布荆钗，却更是显得清丽脱俗。他没有正面回答胡月儿，只是微微一笑道：“换好了？那咱们走吧！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更不能乱说话得罪人。”
胡月儿换上这身衣服，本来自我感觉挺好，满以为洛尘香会夸赞几句，却不料他一开口便是嘱咐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不由得笑容一垮，悻悻道：“知道了啦。”
一行三人来到大厅，却见城内早已坐满了人。正中主位上的是洛老夫人，在她右侧首座的洛尘香的母亲洛少夫人，洛少夫人对面，坐了三位陌生的客人。首座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子，眉峰高挑，嘴唇削薄，一看便是个能说会道的厉害女人。在中年女子下首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妖魅带笑，正放肆地打量着刚进大厅的三人。
胡月儿有些不悦地移开目光，看向敬陪末座的女孩。这女孩长得中规中矩的，不算美，但还过得去。可却穿了件大红的上衣，外罩一件粉红滚绿边的夹袄，下穿一条碧绿的百折长裙，打扮得像棵处理失败的圣诞树，倒是格外引人注目。此时她正低着头，双手使劲儿绞着一块绣花手绢，也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胡月儿看得暗暗发笑，却听洛少夫人说道：“尘香，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你表姑母！”
洛尘香走到那中年女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尘香见过表姑母。”
“哎哟哟，几年不见尘香居然长这么高了！瞧瞧这模样儿，高大，英俊，跟我那过世的表哥真是像了个十足！”瞥见洛少夫人的面色微微一黯，才又略显得意地说道：“瞧我这嘴，真是的！乱说话，表嫂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芙蓉！你在家里不是一直念着你表哥吗？现在表哥都站你面前了你还傻坐着啊？还不过来见见你尘香表哥！”
原来，洛尘香这位表姑母，与尘香的父亲是亲梅竹马的一对，她一心以为长大后会与表哥共结连理，没想到半路杀出洛尘香的母亲，取代了她在表哥心目中的位置。所以，虽然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对于这个抢走表哥的女人却依旧心怀怨忿。
在母亲的催促下，那棵名唤芙蓉的圣诞树站起身来扭扭捏捏地走到尘香身边，面上两朵红云，双手依旧绞着那块可怜的锦帕，含羞带怯地叫了声：“表哥~！”
原来这女孩儿是见到洛尘香才害羞的呢！胡月儿看得明白，在洛尘香身后偷偷用手肘顶了顶他，悄声道：“你完了，有人看上你了！”
胡月儿的个头只到洛尘香肩膀，这小小的动作本以为没人见到，一回头却见那年轻的公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她立刻心虚地转过脸去当做没看到。
“表嫂啊！你看我们在这儿闲话长家的，孩子们也插不上话，不如让他们出去走走可好？反正芙蓉和定国也好久没来杭州了，就让尘香陪他们四处玩玩吧！”这位表姑母很满意长得像父亲的洛尘香，想方设法要给女儿制造机会。
“好啊！我也正想出去逛逛呢！”那年轻的公子没等洛少夫人开口，便站起身来向洛老夫人说道：“定国想邀尘香把臂同游，还请外祖母应允。”
洛老夫人笑道：“尘香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上哪儿可不需要我这老太婆批准的，你们表兄弟也有近十年没见了吧？一起出去逛逛，好好聚聚！”
洛尘香看了看一脸雀跃的胡月儿，知她很想上街去玩，便带着她和文心，同那定国并肩走了出去，芙蓉表妹在被她母亲推了几下后也亦步亦趋、娇羞无限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