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1 / 1)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是天作孽,还是自作孽……
我咀嚼着这句话,退后一步,无力地倚靠在门背上,垂下了头,一声不吭,泪水如泉涌上,不可抑制。
“小萌?”杨墨书走向我。
“不要过来。”我慌忙说,没有让自己透出一点哭音。不能哭,我不要脆弱!我不要谁来同情我怜悯我,我讨厌这种感觉!
“你在哭?”杨墨书却是猜到了。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来托我的脸。
我用力地挥开他的手,大叫:“不要碰我,离我远点!”
“小萌,”杨墨书抓住了我的手,语气和缓,却也坚定,“说出来——是什么叫你这么伤心?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你这样会活得很痛苦,永远不能真正开心地笑。我不许,我不许你再在笑的时候却暗暗地伤心。说出来,是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我怎么样不关你的事……”我竭力挣开他的手,紧紧捂住脸庞,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我压制不住地哭出声了。
“小萌……”杨墨书柔声唤我,轻搂住我肩头。
“不要,不要再逼我……我讨厌这样的你,讨厌……你为什么要变,老师为什么要变,原来的样子不好吗?我只想有一个人单纯地关心我,这也是奢望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我?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真正为我着想过?你们都说是为我好,都说是为了要我开心,可你们又做了什么?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扒我的伤口,一个个的对我别有目的和用心。我笑,是因为我不要哭,可你们非要把我弄哭,我不要哭,可你们非要把我弄哭……”
“小萌,你打算逃避一辈子吗?伤口会越隐藏越深,你想永远带着这个伤口,让它噬咬你的快乐吗?”
“不会,我会忘的,只要你们不来提醒,我已经忘了……”
“你是在自欺欺人。你看过自己的眼睛吗?你的眼睛里时常一片绝望。你才十七岁,为什么会有这种绝望?楼小萌,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解决?”我哭笑着,拨开他抚着我肩头的手,“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只要你们不来烦我就好。我要走,让我走,我不会再靠近你,我不会再相信你……”
“小萌,我说过了,你卷进来了,脱不了身了,即使我放过你,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他低叹道。
“什,什么意思?”这关他大哥什么事?他大哥为什么不会放过我?
“也没什么,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他安慰,双手再次搭上我的肩,温和地道,“只是,我不会放弃你,你是我迄今为止唯一想要的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喜欢我温和,我可以永远这样对你。”
“不,不会不会……”我直摇头,要摆脱他。
“小萌,相信我。”
“不相信,我谁也不相信!你们说不在意,其实都在意,都在意的!”
“小萌,你说什么?是什么事?”杨墨书紧抓住我急声问。
“不要问我,求求你,算我求你好了,放过我,不要再来逼我,也不要再来烦我,否则我宁愿死,我宁愿死了算了——呜……老师,老师,你就做我的老师不行吗?为什么也要来凑上一脚?我有哪里好?我哪里都不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不肯放手?呜呜……”
“小萌,别哭,别哭了,我并不想惹哭你,是我不好,我逼你太急了……”
“你们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惹哭我再来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我不要听……呜呜……哇……”我哭得更大声了,索性放肆地大哭起来,不再做任何压抑。
杨墨书把我紧紧搂进怀中,温柔地抚着我脊背,低唤着我的名字:“小萌,小萌……”
我挣了两下挣不开,捶了他几下没用,干脆揪着他衣服号啕大哭。
杨墨书见我越哭越来劲,也不安慰了,过了半晌道:“小萌,你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行了,别再哭了好不好?”
我闻言,哽咽着,重重擤了下鼻子,把他的衣服当手帕使,眼泪鼻涕直往上抹,接着惊天动地“哇”一声继续哭,不过这一声哭得有些假了。
杨墨书一时哭笑不得,摸着我头发叹道:“唉,你这什么性子,哭成这样还要使坏。”说完一把把我抱起。
我吃了一惊,一下子梗住哭声,警惕地盯着他。他的目光清澈明亮,那是看清一切、了然于心、大智大慧的明澈。原来一直是我弄错了,我把他的明澈只看作了是纯净、和善、无害的表现,不想还有这一层。在这样的目光下,我只觉得整个心灵被洞穿。我慌忙避开他的目光,照旧哭,只是底气有些不足了。
杨墨书把我放在沙发上,拨着我的头发微叹道:“别哭了,我不问了。”
我顿了顿,依旧哭。
“小萌,你现在哭得很假,你再装的话,我可要惩罚你了。”
哭得很假?他竟然说我是装哭!——不过,我现在的确是在做作,起初当然是真哭,可哭到一定的时候那阵悲恸就过去了。真正悲伤的人一般是不会号啕大哭的,号啕大哭里面总会有几分惺惺作态。可我才不要停,这一停不就是承认自己在假哭吗?于是我暗中一抿嘴,继续咿呀呜哇地哭。
“小萌,你真可爱,叫我怎能不爱你。”杨墨书低声说着,拉下我捂脸的手,没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直接把我扣进怀里一口吻住。
“啊……”我哭泣的最后一个音符被他吃了去。我抽不出一丝力气反抗,原来哭泣是很伤身的,我好像把所有力气都在此用尽了。
我被他吻得更是没了力气,渐渐地,整个脑袋整个心魂都迷糊起来,不知今夕是何年起来。更叫我羞愧的是(可能是太累了,昨晚根本没睡好,今天一早忙着出逃的事,今天一天又是东奔西走的,不累才怪呢),我竟然在他轻细如和风的亲吻中,就那么模模糊糊地闭眼睡了过去,隐隐约约有听到他柔声叫唤,但那仿佛是在梦中。
“啊——”清晨,揉着眼醒来,发觉房间很陌生,再掀开被条一看,身上竟然只穿着胸衣内裤,我当下便鬼叫了起来。
“怎么了?”很快,门被推开,杨墨书闯进来问。
“啊——”我又是一声尖叫,慌忙用被子裹住身子,正要怒吼杨墨书,却发现他没有穿上衣,我一时瞪呆了眼,只是“你……你……”的出气。
好完美的身形,那脖子那胸膛那腰身那手臂简直是伟大的艺术家穷尽心血而雕刻出来的,匀称光洁细腻有形,好性感!一直衣冠楚楚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杨墨书,内里竟是这么的性感!还有略为凌乱的发,把原本显得清丽脱俗的脸点化出几分野性。
“你是找衣服吧,衣服我洗了。”他说。
“什么,你会洗衣服?”猛然发觉自己惊讶得不对路,忙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你干吗洗我的衣服?”
“脏衣服你要继续穿吗?”
“才穿一天的衣服为什么不能穿,我又没有洁癖。”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怔怔问向杨墨书,“你有洁癖?”
“这也算洁癖?”他反问。
我沉默了片刻,无奈道:“你把我衣服洗了叫我穿什么?啊,我的背包……”
杨墨书明快地说出答案:“落在我三姐那了。”
“那……那我怎么办,你要我一整天钻在被条里?——对了,衣服是什么时候洗的?”
“刚洗。”杨墨书淡淡回道。
眼前似乎有只乌鸦飞过,我忍不住翻起白眼想去撞墙。不经意间,捕捉到杨墨书一丝暗笑,我火冒三丈,一枕头扔过去,“你是故意的?”
杨墨书淡淡笑道:“我这里没有准备一件衣服,你就先躺在床上看电视吧,我弄早餐给你吃。”说着,他打开电视,把遥控器丢给我,转身出去了。
看着杨墨书离去的背影,我怔怔地发起呆来。不可否认,杨墨书很吸引我,他身上有太多奇怪的不可捉摸的东西,越接触越了解越觉得他这人不可思议,仿佛是个无底的深洞叫人难以探究清楚。他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他说他十六岁时的样子和现今的林锐一样,昨晚我隐约感悟到了一些,可还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这之间相差太大了,他是如何从一个狂放不羁任性妄为的少年转变成一个看上去清静和平温文尔雅的人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如今真的很难判断。还有他的家庭,他那大哥和三姐,都是迷雾;他昨晚说的某些话,更是叫人不懂,为什么他大哥会不放过我?他说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我是再明白不过了,杨墨书绝不是好惹的人,我最好快点离他远远的。可是……他好像是品毒品,我似乎对他起了依赖,内心里竟是难以舍弃,对他也做不来坚决的绝情断义。我依恋他清澈的眼光,依恋他干净的气息,依恋他温和的关切,依恋他轻淡的笑容,依恋他优美的嗓音……这种依恋是全然不带有男女之间的情愫的,这一点我是能把握的,因为对他的感觉和对妈妈的感觉差不多是一样的。我爱妈妈,因为妈妈无私地爱着我;我喜欢杨墨书,因为他能给我安心的感觉。虽然现在发觉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安然无害,可这种安心的感觉没有失去。
至于我的感情,我也知道得很清楚,依旧在林锐身上,我喜欢林锐,好喜欢林锐,只喜欢林锐,到现在没有变。可是,我和他,只有决裂,如果还有其他的话,那就是伤害和痛苦。但我相信,时间是洗涤一切伤痛的最好药剂,我们才十七岁,未来还很长,所以我们都会淡忘,伤痛不会是永久的……就让那一段传奇般的恋情,这一份执着牵绊的爱,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珍藏吧!
林锐,我们不可能有将来!那么,眼前的杨墨书呢,我摇了摇头,不会,更不会!即便依恋,我也会远离他。至于李雅,我轻叹了口气,如果一定要嫁人,如果只能在他们其中选,那么我还是选李雅,因为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半个小时后,杨墨书推门进房,他穿上了衬衣,手里还拿着我的衣服,丢给我。我抓过衣服,摸了摸,很干爽,不由奇了:“刚洗的衣服怎么就干了?”
“是昨晚洗的,刚才还有点潮。”
“你干吗骗我?”我扁起嘴很是郁闷地问。
“看你的表情有点好玩。”杨墨书笑着说。我微微怔住了——这样的话,林锐也曾说过。
早餐,看上去很一般的鸡蛋面,吃了一口后,我不敢相信地直看着杨墨书。
“怎么了,不合口味?”
“是你做的?”
他点了点头。
“你简直不是人。”
“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会做,而且都能做得这么好?”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学过美食料理。”
“我以为你是吹牛的,你真学过那么多东西?”
“我有时是有点自以为是,但从不说大话。”
唉,杨墨书跟林锐比起来,真是更胜一筹。我相信,杨墨书的家势绝不逊色于林锐,照他的话来说,是比林锐家强许多,他绝对也是个打小被人宠在手心的主。其他的暂且不说,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事来说吧,这是林锐绝不愿做也不知道做的,杨墨书却都能做,而且做得很好,这就极不简单了。虽然这里面有年龄的差距,可照这样的推算,杨墨书十六七岁的时候,应该是比林锐强的。
昨晚我对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一直不怎么相信,现在不由不再另眼看他,忍不住问道:“林锐真是你一手教出来的?”
“他十岁跟着我,跟了六年,他所知道的一切几乎是我教的,连生活习性都深受我影响。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有洁癖,是因为林锐有吧?我只是喜欢干净而已。”
“老师今年多大了?”
“你问这做什么?”
“我很好奇,老师多大能在执竞工商学院教书。”
“我有说我在执竞工商学院教书吗?”
“你……你不是说教了林锐六年吗?林锐说他只在执竞工商学院上过学。”
“我没在那里教书,我是在那里读书。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大哥是林锐的姐夫,他家托大哥把林锐送去学院培养,但学院不招收小孩,没有人教他,我就帮着带他,在学的时候就顺便教教他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杨墨书的家不得了的强势,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强势的杨姓家族呢?——等等,他大哥是林家的女婿,就我了解,林锐的姐夫中没有姓杨的。这是怎么回事?有两点可以解释:其一,杨墨书在撒谎;其二,杨墨书的姓有假。
知道太过好奇了不好,我没有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