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沉沉思忆伤暗魂,一夜未眠毁我神。
起床之后,精神很是不济,神思有些恍惚,感觉有些头痛,于是早餐也没有吃,一直趴在课桌上,到上课铃响,老师进教室,我也没动一动。
“哇……”教室里骤然响起一片惊叫声和抽气声。
“是谁?”有人急切地问。
“是他耶!”有人惊喜得声音发颤。
“大家静一静,”是范老师的声音,“啪啪”在讲桌上敲着黑板擦,“首先我们来欢迎一名新同学,他叫林锐……”范老师的话才说个头,底下的掌声就把他话音淹没了。
一听到林锐两个字,我猝然抬起头,立即就对上了站在教室前面的林锐的双眼。他的嘴角牵起一丝颇具意味的笑,就向我走来。
看到他行动,掌声乍然停止,范老师不解地问:“林锐同学,你去哪里?”
“找位置坐。”林锐头也不回地回答。
看看我旁边的空位,我只觉乌云罩顶,厄运来临,恨不得我旁边坐着十个八个人。我很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根本没有做戏的力气,我的心好慌好慌,我的头好痛好痛……我紧低下头,恨不得能缩进抽屉里去……
“怎么,同学一场,也不欢迎我?”林锐已经来到身边,淡淡的声音含着尖针直刺进我耳膜。
“哇,他们是同学!”有人吃惊。
“不会又看上她吧?”有人郁闷地说。
林锐在我身边坐下,属于他的气息强烈得叫我无法忽视。不行,不行,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攻势。我怯弱了?我害怕了?是,我承认,我宁愿承认自己怯弱害怕了,我不愿再斗了,我要逃——摆在我面前只有逃这一条生路……
我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去,感觉林锐落在我背上的目光尖锐灼人,我挺直了腰背,显得从容不迫。败走也要保留姿态,我的倔强不许我太过颓弱。
“楼小萌,上课了你还去哪里?”范老师叫道,“站住,哎,等等……”
我没有搭理,径直从后门走出教室。
天空是明亮的,从云层中透下来的阳光也显得耀眼,刺得我头更痛了。眼前的绿叶绿得晃人的眼,不远处的景物都是模糊的,脚下如踏浮云,身体失去重心……
我这是怎么了?伸手抚上额,好烫,是发烧吗?怪不得浑身无力,原来是生病了。真是太弱了,林锐只是摆了个起势还没出实招呢,我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我苦中作乐地自嘲着,缓步步下楼梯。
我不想去看医生,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不自觉地去了较偏僻的音乐厅,在一排椅子上昏昏睡去了。似乎睡了许久,其实只是片刻工夫,就有人推门而进。来人明显是知道我的存在的,我躺在中间的椅子上,若是不知道是根本发现不了我的,而来人一进门就朝我走来。会是谁?我不想动,也无力动,待到那人来到我身边,我才费力地睁开眼。
杨墨书?又是他,为什么我每次落魄他都能出现?我能隐约地感觉到他对我有种不同一般的关注,但我完全猜测不出他究竟对我安了什么心,是什么促使他对我关注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被他发现不是什么坏事,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不利,即便李雅警告过我他内里阴暗复杂,但我就是怀疑不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可以假做出来的。
“你不舒服,是不是?”他低声问我,轻柔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带给人清宁、安定。我想,他这样的嗓音唱起歌来定会动听至极有如天籁。
温润的手摸上我额头,他微皱眉头,轻斥道:“生病了怎么能一个人躲到这里来?我带你去看医生。”说着扶起我。
“老师,”我虚弱地叫了一声,轻轻地推开他。他稍稍一怔,忙收回了手,淡淡问:“你能自己走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看医生,老师能弹琴给我听吗?”
“别胡闹,生病了怎能不去看医生!”他的柔和的面容上带起几分严肃,就这几分严肃便使他身上泛起凛然不可违抗的气态来。见我怔怔地看着他,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严肃,他忙清笑道,“想听我弹琴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一阵虚弱的眩晕袭击了我,使我跌坐在了椅子上。我抬头对着杨墨书苦涩地笑了笑,气息不足地道:“老师,我可能走不动了。”
杨墨书当下二话不说地抱起我。我实在是浑身无力,四肢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也就任他抱起,整个缩进他怀里。零距离的靠近,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味,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而是原于身体本身的很干净的味道。这味道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以前闻过。
校医疗室里没有人,也不知这些吃饭拿工资的家伙跑到哪去消磨时间了。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杨墨书自个儿充当起医生来替我看病,量体温这谁都会,没什么好说的,要命的是他竟然打算自己来给我注射。看他有板有眼地取药品灌药水,很有医道风范,可我可不敢以身犯险。
“老师,你别拿我做实验。”我苦着脸说。本来生病就够难受了,再叫我遭这种被针乱扎的罪我不干。
“你放心,不会痛的。”杨墨书一本正经。
“老师,你不会学过医吧?”我很怀疑很怀疑地问,压根儿没料到他竟然会点头。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再问:“老师你学过医?”
杨墨书见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轻笑道:“我学过,所以不要担心我是拿你做实验。”
“老师真学过?”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教物理,会弹钢琴,还学过医?这是普通人行的吗?
“真学过。”杨墨书认真地回答我,他这样的表情,任谁也不会再怀疑他是在吹牛。“来,把手给我。”
我伸出了手,还是不敢看他用针扎我,咬起牙心里有着被多扎两次的准备。即便他学过医,但现在的职业是教书耶,那不知是多少年前学的医术应该早生疏了忘了。意外地,手臂上只起了一点微微的痛,真是跟蚊子叮了口没两样,针管安然地插在我手臂上,疏通药水流进我血管内。
很崇拜地看向杨代理医生,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丝毫的得意。跟杨墨书相处这么点时候,我觉得精神清爽了许多,病情似乎好了大半,一时也来劲了,忍不住想多了解些杨墨书,便兴致盎然地支起身,问他:“老师是什么时候学的医啊?”
他愣了片刻,才回答道:“读书的时候。”
“那老师是在哪个学校读的书?”
“我没上过学校。”他随便地说了一句,接着忙要求我躺下,“你躺下休息,最好睡一觉,药水打完了我再来叫你。”说着似乎就要走。
他明显是要避开我的问题。见此我不再问下去了,换个话题问:“老师会唱歌吗?”
“唱歌?”他微微一愣。
“老师的声音很好听,唱起歌来一定更棒,我现在不想睡,老师能唱首歌给我听吗?”我这人,在长辈面前就喜欢撒娇。我虽口口声声的叫杨墨书老师老师,其实并没有真把他当老师看,因为一开始就对他有好感,不自觉地把他当了亲爱的长辈看待,所以对他说话总有些娇里娇气的。
杨墨书脸上显出些尴尬,白皙的皮肤上透出点微红,道:“我很少唱歌的。”
我很喜欢看杨墨书平静面孔以外的表情,尤其是惊讶与羞涩,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轻扯着他的衣角央求道:“很少唱,那会唱喽,老师唱一首给我听听,好不好?老师,唱嘛……”
杨墨书不知如何拒绝,不知所措了半晌,在我锲而不舍的央求下,只得答应了。他轻咳了两声清嗓子,侧开脸去,低低唱道:
“远烟处 青山碧
蔚水畔 芳草稀
别离总是夕阳里
夕阳里
谁在吟歌舞袖复吹笛
青山碧水两依依。
月满西楼风又起
一夜风吹雨
昨夜落花梦已失
梦已失
今晨荷锄把酒弄东篱
暂把愁云散风里。
韶华容易逝
杨花落尽子规啼
转眼又到日沉西
日沉西
君问归期未有期
只见谁家新燕啄春泥。”
他唱完,我还沉浸在那余音未绝的优美音调中不能回过神。他站起身,这次不再给我找事儿的机会,道了声“你休息吧,我呆会儿来看你”就匆匆走开了。意识到这是他害羞的表现,我开心得笑出了声。
杨墨书一走我就睡了,睡得很安稳,也因昨夜一夜未眠,所以嗜睡得紧,模模糊糊地知道杨墨书来过,唤我不醒便放弃了,和终于回归岗位的医生说了两句话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