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邪咒(1 / 1)
南疆的北方边界与川中交错,正好是以蜀中的大片山脉为缓冲。中原现在正乱的一塌糊涂,自保的自保,休养的休养,就算是想扩张了也不会看上南疆这种边远地方。蚩鸢被派到南疆北界,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他并不想跟尤鲲为了那点权力斗的你死我亡,这北界不仅最接近中原,更最接近他的盈。无记是不是已经找到贺兰盈了?他是不是正带着贺兰盈向南疆而来?蚩鸢每日的工作就是视察军队状态,视察完了再开始思念他的盈。夜深人静,蚩鸢独自坐在他的亲王府里喝酒,门外传来卫兵的喧哗声,然后便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凭空出现在他眼前。蚩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多忧的衣服几乎已经不叫衣服了,她的衣领已经被撕的无法合拢,雪白的胸膛就那样半敞在蚩鸢眼前。蚩鸢惊讶的看着多忧,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多忧双眼布满血丝,唇已被咬出血来,脖子上还能清楚的看到吻的印记,蚩鸢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绝对是废话,谁都能看出来她刚遭遇了什么事。
蚩鸢脱下外衣披在多忧肩上,问道:“你找我有事?”多忧没有说话,眼睛虽然在注视着蚩鸢,神韵却并不在此,她在看什么,蚩鸢知道。整个南疆就蚩鸢与无记交好,多忧受了欺负来找他,需要的不是他保护,而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到无记的影子。蚩鸢叹了口气,吩咐了丫鬟带多忧先去休息。回望南方,那个蛮州城内,恐怕又要有一番动乱了。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无记的身上,有人恨他,有人爱他,有人要杀他,有人却需要他的保护,他们也许都忘记了,无记现在并不是那个曾经如神一样强悍的邢天,他此刻不过也是个没有过去,文弱无力的普通人,这些担子全部都压到他身上,他会怎样应付?蚩鸢继续的望向北方,他的盈,或许就快要来了。
多忧浸在温暖的水中,将自己全身上下清洗了个干净,胸前的那朵玫瑰依然清晰,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见过这朵玫瑰的其实并不止多忧和尤鲲两人,服饰多忧沐浴,更衣的侍女都曾经见过,但她们并不是水月人,对情蛊一无所知。多忧本想问蚩鸢关于这个印记的一切,但她没有勇气将胸膛展露在别人的面前。洗干净了身体,将尤鲲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全部擦到看不出来,虽然红一块白一块几乎擦破了皮,总算是看不见那些该死的印记了。多忧穿好了衣服马上找到了蚩鸢,鼓起勇气问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有什么咒术会让人身上出现花一样的印记?”蚩鸢古怪的看着多忧,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她的胸口,问道:“你是说你胸口上有花的印记?”多忧红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蚩鸢叹道:“早该想到是这样,你快去找无记吧,晚了,你会后悔的。”蚩鸢这些话什么意思?他知道那朵花的意义,可这朵花又与无记有什么关系?多忧不明白,依然期盼的看着蚩鸢,希望他能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她。蚩鸢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和无记以前发生了什么事,记忆总是要靠你自己去寻找的。你胸口的印记是水月的情蛊,是水月的女人所特有的蛊。她们只会对她们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下蛊,而下了情蛊,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对方。如果有一方变心背叛了对方,或者分开超过一年,中蛊的人必定心碎而死。不过,情蛊是自私的,若是女人变了心,她可以完全的忘了男人,甚至直接取出男人心中的情蛊,所以,被你下蛊的那个人,恐怕已是必死无疑了。因为你已经完全忘了他,忘记了一切。”
情蛊,如此自私的蛊,那朵美丽的印记虽然娇艳,却狠毒无比,爱慕着玫瑰的芬芳,却会被刺深深的刺伤,这就是情蛊吗?多忧踉跄后退两步,问道:“你是说,我向无记下了情蛊?我从前所爱的人一直只有他一个?”蚩鸢道:“我不知道,如果你觉得别人告诉你的记忆值得相信,你又为什么会来问我这些。”多忧不再答话,突然转身跑了出去,然后一串紧密的马蹄声向着北方而去。多忧清楚的记得,无记胸口上也有一朵玫瑰的印记,两朵花一模一样,原来他们本就是一对。那阵阵的心痛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情蛊在挣扎,在悲哀的呼唤着自己的另一半,蛊竟比人更难忘情。她因为爱他而向他下了蛊,却将他忘的一干二净,甚至还差点杀了他。她不配爱他,更不配得到他的爱,多忧的心在流血,心碎之痛,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她与无记分开了这么久,他是否一直都在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情蛊为何会是女人所特有的蛊,爱情难道不应该是公平的吗?背叛的是她,心碎的也应当是她,如果可以,就让她来承担所有的痛,所有的悲。
多忧走了,彻底的离开蛮州,离开水月,离开了宝座上那个落寞的王者。尤鲲派出的追兵没有一个追上,多忧走的突然,走的迅速,等蚩鸢身边的人接到拦截圣女的命令时,多忧早已出了月氏范围。就这样让她离开了吗?带着对他的恨,对他的怨,永远的离开了。尤鲲不甘心,他恨无记,恨他一次又一次的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他更恨多忧,恨她有眼无珠,他对他几十年的情谊竟抵不上那个汉人与她相伴的短短数日。如果有朝一日,多忧再落到他手中,他绝不会再让她溜走,就算是打断她的手脚,关她一辈子也不会放手。她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要得到她!尤鲲的面部因强烈的恨意而扭曲,殿下的侍者们从没见到过蛮王殿下会有这样恐怖的一种表情,一个个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吉萨巫来到殿外,要求见蛮王殿下,好心的侍者悄悄告诉他殿下正在气头上,最好等他气消了再来。年老的祭司狡猾的一笑,在侍者耳边说了几句话,侍者半信半疑的近了大殿,又小心的把吉萨巫的话原样的在尤鲲耳边小声转达给了他。尤鲲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来到殿外,吉萨巫恭身行礼之后,下殿离开,而他尊敬的蛮王殿下也跟在了他后面。
吉萨巫带着蛮王来到了他自己专用的偏院,院内没有一个下人,门窗都用黑色的帘幕重重遮起,这里是皇宫的禁地,只有吉萨巫自己和蛮王可以进入,其他人等一旦越界,便都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尤鲲随着吉萨巫进了房间,说道:“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解除情蛊的方法了?”吉萨巫老实的答道:“情蛊是月神直系的神蛊,除非月神亲自收回,否则天下无人能解。” 尤鲲觉得自己被吉萨巫耍了,怒火全部发泄到了那个神秘的老头身上,他一脚踹过去,怒道:“没用的老东西,你莫要忘了,当初你偷学禁咒被月羲发现逐出水月,是谁又收留的你帮你瞒了那么久。别说你立下血誓永远效忠于我,但现在你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留你还有何用?”吉萨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情蛊我是解不了,但是,殿下你不是恨他们,想要他们永远的痛苦吗?” 尤鲲冷道:“那个汉人有李家保护,我能将他怎么样?现在连多忧也去了中原到李家找他,难道你要我背信弃义向李家发兵吗?你不怕月神的惩罚,我怕!”吉萨巫道:“我已将那汉人的血练成血咒,从此他的命便捏在了您手上,您想将他怎么样都可以。”尤鲲愣了愣,问道:“血咒?什么意思?”吉萨巫道:“那是禁咒中最厉害的咒术,将一个人的血气凝结在另一个人身上,从而让两人血脉相通。也就是说,砍掉凝结者的手,被凝结者的手也会在同时离开躯体。”吉萨巫说着将一颗血红的丹药双手捧着递到尤鲲面前。这东西就是血咒?尤鲲拿起了那颗诡异的药丸,眼中放射出奇异的光彩。大笑声从禁地的屋内传出,响彻整个皇宫,人们惊恐的四下寻找着笑声的来源,然后明白了一件事,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疯狂的笑声,彻骨的心痛,无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又梦到多忧了,梦到一个黑袍的年轻王者手执钢刀,一刀刀砍断了多忧的腿,胳膊,血染红皇宫的大殿,那王者的笑声有种说不出的刺耳。怎么会梦到这样的情景?无记擦净额上的冷汗,心悸的感觉仍迟迟消抹不去。这一下怕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无记从长凳上坐起,看看对面床上的贺兰盈,熟睡中的她秀致的眉微微蹙起,一脸具是忧伤。失去的记忆往往会在梦中浮现,失去的理智也往往会在梦中醒来。已经进入蜀地了,过不了多久便可到南疆了,等把贺兰盈交到蚩鸢手上,他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寻找多忧,寻找那些被封印的记忆了。无记打开窗,空中是密布的繁星,那颗明亮的紫星正向帝星之位偏移,光亮之中充满霸道的味道,那颗星代表的不是李渊,相信十年八年之后,一统天下的会是那个年轻的秦王吧。无记觉得自己没跟秦王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显然有点不够意思,可形势所迫他也没办法,有机会给秦王稍个信报个平安吧。
星空之中一道白光转瞬即逝,无记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有没有眼花。刚才闪过的绝对不是流星,那是什么东西?白光熄灭的地方正是无记所在这个小城的南郊,年轻的白衣道人自空中飘落,满身的风尘仍掩盖不住他仙人一般的飘逸。纤尘找了多忧他们已有大半年,中原之大让他一点线索都没有,血气追踪之术只能以还未凝固的鲜血为引,用过了那一次便再没机会让他用第二次。纤尘知道,如果找不到多忧他们追不回碧海狂灵剑,他便会终身为心魔所困,修行停滞不前事小,万一不小心坠入魔道,那便真的万劫不复了。在外游历了大半年,他又回到了蜀山脚下,不知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想家,也许只是恰巧。纤尘望着远方连绵的高山,长声叹息,找不回那把邪剑,他便永远不再回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