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回光(1 / 1)
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无记一边给贺兰盈梳头一边盘算自己余下的钱还够坚持几天。贺兰盈的小姐脾气很难伺候,虽然痴呆了的她比正常时候的她要容易相处的多,但她一见好吃的就坐地上耍赖这个本事实在让无记大为恼火。他不知道,其实贺兰盈这个坏习惯完全是被他惯出来的,谁叫贺兰盈一不听话他就拿零食来哄她呢。无记带的钱一半用来正常开支,另一半则全都填进了贺兰盈的肚子,赶了这么久的路居然把贺兰盈养的丰韵了一圈,不知道蚩鸢要看到这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贺兰盈会做何感想,希望他不会介意自己所爱的女人的胖瘦。无记草草的给贺兰盈梳好了头,贺兰盈马上跳起来,睁大眼睛问道:“我们今天去哪玩啊,有什么好东西吃啊!?”无记很怀疑贺兰盈以前在镇南王府的时候是否有节食减肥的癖好,以至于没了理智的约束把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出来。她这样一天到晚嘴不停就不怕把自己撑死?无记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领着贺兰盈出了客栈。
无记今天出来的很早,街上卖小吃的人还没出摊,他也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出城,他兜里的钱已经不够贺兰盈再没完没了的糟蹋下去了。眼见城门就在前方,冷不防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个小贩大喊道:“酸辣粉!两文一碗!”贺兰盈连忙拽住无记朝小贩面前蹭,嘴里欢呼道:“我要吃!我饿了!”无记哄道:“那个东西很辣,吃了嘴巴会很疼。来,哥哥这还有糖……”贺兰盈身子一扭,撒娇道:“我不要吃糖,我要吃酸辣粉!”小贩也停下了摊子,凑热闹的说道:“我这酸辣粉可是老字号,绝对够劲,包您吃了一碗还想吃!”无记一挥手道:“不要不要,赶紧走。”贺兰盈却拉住小贩道:“别走,我要吃!”无记简直就没了脾气,眼见着贺兰盈又要开始坐地上耍赖,无记决定要扮演严厉的家长,不能再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了。无记拉着贺兰盈拽离了小贩身边,板着脸向贺兰盈训斥道:“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信不信我打人的啊!”贺兰盈被无记冷酷的眼神吓坏了,惊叫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哭道:“哥哥坏!哥哥要打盈儿!盈儿讨厌哥哥!坏哥哥!”贺兰盈这一嗓子一哭,街两边楼上楼下的人都探出了头看热闹,嘻嘻哈哈的讨论着贺兰盈是真白痴还是装疯这个细节问题。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一个美男,一个美女本就是这个小城的新鲜事,更何况那个美女还是个傻瓜,这就更新鲜了。无记痛苦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怎么几天下来这个贺兰盈会被他惯成了这样一个牛皮筋类型的家伙。苦恼之间,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这位姑娘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而完全封闭了自己的意识,只用让她再去面对一下让她受刺激的事情,应该就可不药而愈。”这话是谁说的?句句都说中了贺兰盈的病根,这么个破旧的小城里也会有如此的医道高手?听声音那位高人似乎还挺年轻。无记回头望了一眼,想看看那位高人长的什么模样,而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寒光如水的宝剑。无记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脖子上一凉,一把泛着白光的剑便顶在了他的咽喉上,剑上发出的寒意让无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群轰然散开,连贺兰盈都停止的吵闹瞪大眼睛看着她面前仅剩的两个人。年轻的白袍道人怒视着无记,手中的剑随时都会刺破他的咽喉。无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神仙一样的道人,剑逼的很紧,无记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无辜而和善的笑容,问道:“这位道长,我们认识吗?”
纤尘冷笑道:“何止认识,简直就是日思夜想,我做梦都恨不得将你扒皮拆骨!”纤尘咬牙切齿的挺剑跟上,无记看了看顶在自己喉咙上的剑尖,又看着纤尘,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我怎么得罪你了吗?”纤尘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会失忆?真是可笑,你当我是什么人,会相信你这些无稽之谈?”无记无奈道:“事实便是如此,你觉得我现在还是以前得罪过你的那个我吗?”无记这样一说,纤尘疑惑了片刻,长剑一撤单手拍向无记,掌及胸口,却感觉不到无记有任何真元之力的本能抗拒。大奇之下纤尘及时撤力,但这一掌仍然把无记打的连连后退撞上了街边房屋的木板墙上。无记被打的头晕眼花,纤尘又跟上一步继续把剑抵在无记脖子上,他已经被从前的无记骗怕了,虽然无记表现的真的像失去了真力,但修真之人的记忆存在于元灵之中,元灵灭记忆才会消失,无记既然还活着又怎会失去记忆?纤尘绝对没有理由相信无记的话,他决定先把无记带回蜀山再做处理。
晕头转向的无记刚刚回过神来就被纤尘抓住胳膊御剑飞上了天空,在众人的惊呼感叹之下,无记意识到了这次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不是凡人,恐怕他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于是慌忙的丢下钱袋向围在贺兰盈身边的人大喊道:“带她去南疆找蚩鸢,重谢!”话没喊完,人已经被带离小城上空。地上的人在膜拜完纤尘之后,立即开始抢夺无记丢下的那一袋钱,没有人关注不停冲天上喊哥哥的贺兰盈。人永远都是浅薄而利己的,就算是神仙的命令,他们也会只拣利于自己的去执行。钱拿了,人谁愿去管谁管,反正拿到钱的不止他们这些人。贺兰盈追着剑光划过的方向出了城,直到跑的看不到城墙,她才发现自己迷了路。贺兰盈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蹲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哥哥!盈儿不再淘气了!盈儿听你的话!你回来啊!带盈儿回家!哥哥!”
贺兰盈的哭声引来了进城的乡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哭,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她继续哭,问她身边还有没有别人,她哭着指着天上大喊哥哥。乡民们无奈,只好把她带回了城里交到衙门。衙门的官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调查完贺兰盈的身份之后,他听说了仙人驾临的事情,还听说了贺兰盈口中的哥哥得罪了仙人,被仙人抓走之前喊着说让人把贺兰盈带到南疆交给一个叫蚩鸢的人。这事都涉及到仙人了,能得罪仙人的人怕也不是能得罪的主,既然交代了把这痴丫头送去南疆,那就赶紧送去,免得仙人又来找麻烦。贺兰盈在两个衙役的陪同下继续的向南疆进发,这一路并不好走,山高路远,野兽无数,更有土匪强盗占山为王,要不是当官的有命令,两个衙役才不会接手这趟苦差事。也算是贺兰盈命苦,才刚走了两天就遇到了拦路的毛贼,两个衙役连忙的扔下贺兰盈自己逃命去了,剩了贺兰盈一个疯癫的孤女,如何抵抗。
贺兰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以为两个衙役和那五个毛贼合起来跟她闹着玩,当那些毛贼围上来撕扯她的衣裙时,她才知道自己危险了。救命这两个字贺兰盈现在还不会喊,但起码她还会大叫。五个大男人将她紧紧的按在地上,脸上的狞笑在贺兰盈眼中是那样的熟悉。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泛起在脑海之中,她好象也被一群男人按在地上,肆意的侵犯,泪哭干了,嗓子喊破了,没有一个人怜悯她,没有一个人来解救她。那痛苦,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上的,为什么没有来救她?为什么要把她丢到那群禽兽的怀中?为什么要杀掉她的父亲?为什么要杀光她的家人?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是谁?黑暗的夜色中,那个黑衣的男子,两眼血红,俊秀的脸上全是邪魅的微笑。“鸢……”贺兰盈的眼中流出大滴的泪水,她忽然挣扎起来,撕声力竭的大喊道:“蚩鸢!”
毛贼们并没有意识到贺兰盈恢复了理智,他们□□着一件件的将贺兰盈的衣裙撕扯开来,而贺兰盈不知哪来了力气,腿猛的一抬,使劲的踢中了一人的跨下,那人当即捂着跨下瘫倒在地,按着贺兰盈双手的几人怔了征,接着就见贺兰盈挣出手来拔下自己的发簪疯狂的乱刺起来。有人被刺中的肚子,有人被刺中了大腿,贺兰盈像疯了一样又刺又咬又踢又打,那些毛贼被发疯的贺兰盈吓的连衣服都顾不上拿就逃掉了。贺兰盈跪在了地上,面上满是泪痕,她的男人毁掉了她的一切,她的幸福,她的家庭,她的亲人,她的身体,全部都被毁掉了。贺兰盈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就那样死去,为什么还要痛苦的活在世上。新月湖边的祭台上,最疼爱她的父亲只剩了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那双早已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直直的瞪着她,仿佛在责怪她怨恨她。她所爱的男人亲手砍下了她最敬爱的父亲的头,父亲是死不瞑目啊。九泉之下的贺兰尚是否看到了自己家被屠戮一空的惨状,是否看到了自己的爱女被一群禽兽侵犯的惨状,他一定看到了,否则为何到死都一直怒视着水月山寨?那新月湖翻起的巨浪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他的恨?水月的被灭,是月神的惩罚,祖先的训条中,一切水月族人不可参与外界纷争,否则必遭灭族!只是,这条祖训早已被水月人遗忘,便如他们早已忘记了,他们自身的来历。
无记被纤尘拖在空中急速的飞行,他没有害怕,而是惊奇。多忧的异术已经够夸张,而这个道人的异术则已经晋升到了仙术这个档次。蚩鸢告诉过无记,他以前也有法力,懂得异术,并且比多忧的异术厉害更多。无记现在相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之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无记顶着空中的狂风问道:“你带我去哪?”纤尘道:“你说呢?”无记道:“我已告诉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纵然要找我寻仇也该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现在我只是个文弱之人,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但我总有权知道我为什么该死吧。”纤尘看了看无记,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上一次被你侥幸破去了七星镇,不知这一次你还有没有这个能耐了。”无记一怔,问道:“七星镇?那是什么?阵法吗?”纤尘冷道:“明知顾问,到了蜀山,便叫你知道厉害。”蜀山?无记低下头看着地面上云雾笼罩的那些高山,这样的峭壁之上便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吗?他以前会在这样的地方跟这里所有的仙人作对?天那,无记痛苦的皱起眉,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那些懂得异术的人各个都想置他于死地呢?
云雾渐重,纤尘拉着无记一头扎进浓密的云海之中,无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自他周身流过,眼前豁然开朗,层层的峻岭之颠,亭台楼阁晃如临空而建,云雾缭绕附之于下,白鹤环绕其间,好一派仙境的悠然。无记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这些楼宇气势如此磅礴,是如何建立在这样的险峰之上的?为何这样美的景色,这样大的门派,江湖上典籍上却从未有过记载?仙人不是一般都住在天上的吗?山中的仙人也可成群界队自成体系吗?太多的疑问让无记大感头痛,纤尘拉着无记降落在中峰广场上,一落地便惊得一片动乱。众弟子奔相走告,报信的报信,行礼的行礼,广场上不断有人飞落而下,不一会便集满了人。那些仙人们激动之色流于颜表,口中欣喜的大呼道:“掌门真人回来了!”“师父!你可回来了!”“师祖!”无记又开始怀疑自己原先的定断,仙人会有这么多麻烦的命衔吗?仙人会有这么激动的情绪吗?掌门不是江湖上对执掌门派之人的称呼吗?这些人恐怕不是仙人,而是一群与江湖门派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门派。他们,应该是修道中人吧。
纤尘拽着无记大步走进广场正前的无极大殿,一面交代旁边的弟子道:“快去请五位长老。”领命的弟子化作剑光匆匆离去后,无记已被纤尘推进了大殿。无记虽然向来不相信仙灵之说,但从书上看来神仙应该都是慈善温和的,为什么这个抓他的道士却这样的蛮横粗鲁。无记揉着被纤尘捏疼的胳膊,笑道:“道长,你们修道中人的脾气都像你这么大吗?”纤尘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五位长老自殿外踏进,目光在无记身上扫过,再继续的看向他们下山游历归来的掌门真人,恭身行礼道:“见过掌门真人。”纤尘微微点头之后,指着无记道:“这家伙就是闯进锁妖塔放出妖魔取走邪剑破我剑阵的妖人。你们说该如何处置?”此话一出,不光五位长老吃惊,连无记都吓住了。这么一长串罪名突然压到他头上,还把他的身份定级为了妖人,无记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妖人就是妖人,胆大包天,被抓上了蜀山面对修真界六大高手竟然还能如此狂妄的笑出来,五位长老看着独自偷笑的无记,既是奇怪又是害怕,谁知道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招。纤尘一拍椅子,怒道:“你笑什么?如今你已插翅难飞,还不赶紧报上名来,把邪剑也给我交出来!”无记忍住笑,说道:“你们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给我安插了那么大一堆罪名,竟然还说我是什么妖人。在人间,妖人是指专门借着修道中人的名义装神弄鬼的骗子,诸位觉得我是冒充了修道中人,还是懂得些歪门邪道的异术?”无记这翻话听在蜀山众人的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那完全就是在隐射他们才是真正的妖人。五位长老虽然生气,却也没办法反驳什么,他们从无记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半点修道中人特有的灵息,要不是纤尘把无记的罪名尽数指出,他们还真以为无记是纤尘在山下新收的弟子。这个文弱的书生,真的就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夺剑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