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花存否(1 / 1)
我看着这样的洛华暗叹,我说:“涵镜无能,还请陛下见谅。”
他恼怒道:“你分明是不想帮我。”
我帮他,站在什么立场上?我不能背叛父亲,或是感谢他把我关在永央宫里五年光阴?只是我无法说出来,什么都不如保命要紧。
洛华最终摔门而去,摔门之前还不忘了把我的棋子扔了一地。永央宫又是一片死寂。我默默的半跪在地上,把刚才散落在地上的棋子一粒粒的捡起来,觉得膝盖生冷,却不想换个姿势。好久,腿开始隐隐发麻。
我叹了口气,他这个人一向都是让人看不透的高深,可偏偏在此时这么孩子气,他故意赌气摔了我的棋盘也没用,我怎么也帮不上他的忙。无非留下个烂摊子让我为难,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算君子的行为?
我知道他如今对我如此,也是因为当年。那时候我傻的很,总以为如果对一个人好,那个人终究会喜欢上我,可惜世上怎么会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如果当时,当时他对我有今天的一半好,我就算自知不敌,也会殚精竭虑的帮他的。
可能我现在是老了,畏畏缩缩,只想明哲保身。我本来就敌不过父亲。
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可是,我从来都不明白丈夫这个词究竟是什么。
我还记得有一次天上下着雨的时候,那个叫做碧纱的宫女告诉他在书房,我想了想就冒着雨亲自给他送了一件披风,结果却看见他和一个美人在书房里说笑。我站在外面,他也看到了我,我还记得他的眼光,带着隐隐的戏谑。那个女子也笑开了,绝非善意。
他当时拉长了声音道;“皇后——”
我不能走开,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他问我来干什么,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所以然,他让那个美人先回了自己的宫。那个美人可能等着看好戏。我暗暗感激洛华的好心。
他最后做到御案的后面,正色道:“皇后此来何事?”
我手里捏着披风,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我茫然的抬头道:“洛华,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总要这样呢?”
“我怎么样?”他沉声问。
我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是我觉得我看人一向很准,记得那次我和萧衍寒在青楼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虽然他的用意坦白,可是我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他兴趣缺缺。
其是他并不想做这个皇位的,他在宫里总是有意无意的穿着白衣,仿佛刻意避免那种明黄色的存在。我看过他填的每一首词,每一句诗,他总是能让我想起父亲的才华。我仿佛看到他的背后仿佛也有一澜江南的细雨云烟。
我想了想说:“洛华,你明明可以不用游戏人间的。”
他有些尴尬的避开我的眼光,怒声道:“你怎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道:“涵镜不敢。”
他说你到底来干吗?是来规劝朕勤政爱民,当一个好皇帝?不要荒淫无度的吗?
我接着说:“涵镜不敢。”
我刚才有一瞬间几乎要忘记他是皇帝了。我在草原可能呆的太久了,除了父亲,我入宫之前见过的人都是恣意的,所以我想说就说了。
他看了我很久,才道:“你走吧。你的披风也别拿来了。”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只是刺的我心里有点疼。第二天,碧纱就告诉我宫里传着我想邀宠去送披风的事情。她说的时候满是怨愤,说完了就静静的等着我的回话。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有沉默。
碧纱其实是找错了主子,争宠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只是洛华是我的丈夫,我应当对他好。我不喜欢当别人的主子,其实日常琐事我都可以亲力亲为,但是我进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带着暗示:我不要坏了规矩。
最后碧纱失望的走了出去。我对她隐隐的有些愧疚。最后永央宫还是如了我的愿,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终于收完了棋盘,我索性就坐在地上了。呆呆的看着从窗子里漏下的月华。外面小虫呢喃,今夜又是离奇的很。
萧衍寒果然没有食言,他又来找我了。只是才过一天,就更是物是人非了。
他走进来道:“涵镜,我……”居然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不知怎么开口,他再怎么骗我,以前的情分还有,这面子当然拉不下来。
我说:“涵镜不怪你。”本来我就拒绝了你。我叹了口气,他既然来了,我也不能不招待他,这几日永央宫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我翻出了茶杯茶壶,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回塞外的途中恰逢庙会,看着这套茶具造型古怪,趁着父亲不注意买的。结果带到永央宫里来。我连茶叶都找不到,真是冷宫。我给他倒了水,他习惯的当茶拿起来吹了吹叶子,喝进去的时候怔了一下,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我有些窘迫,也无可奈何。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都沉默无语。我先开了口道:“你不必心里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从一开始就隐隐的猜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说:“所以你拒绝我?”
我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当时的原因,现在我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可笑。
他不说话,也没问到底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心凉。他接着问:“你怎么会猜到呢?”
我叹息的看着他,他此刻眼神清明,明知故问而已。
可我还是道:“外臣怎么可能来冷宫?除非是洛华允许的。你以为我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么些年,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永央宫。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来过冷宫,若真的对我有情,也该暗暗的过来问问我。
水是冷涩的。我喝了一口,没有什么感觉。
他看着我喝水便随口问道:“你这水是从哪里来的。”仿佛我们刚才的话只是闲聊家常。
“宫后面有口井,我从来都是从那里自己打水上来。”我笑笑,我看见了他的不忍。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他们怜悯的眼光。我岔开话题道:“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你们为什么会把目光聚焦到我的冷宫上面。”
他很奇怪的看着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洛华不是告诉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