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听雨不能眠(1 / 1)
假如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父亲一定是起兵了。而我在深宫中,必然脱不了关系,他现在不杀我说明他还有点理智,因为杀了我父亲就更不忌惮。虽然我认为我是死是活对他们的意义不大。可是我还不想早早的就被关入地牢,本来面临着我的问题是继续呆在永央宫或是被他认为没有利用价值。我这么说至少撇清了关系,他可以把他的目的说出来,至少不用每日来我这里欲言又止。
可是他从昨日开始接近我这个最没有用处的人,我就判定了他不是认为我没有利用价值。洛华这个人,从开始就不知道掩藏自己的目的。我们当年在青楼相逢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多年却一点都未变。
洛华的目光越来越怜悯温柔,他用那种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我良久,才轻声道:“涵镜,你这么些年真是受苦了。”
我哪里有?只是那种目光让我有所触动。
我装出来的忧伤是半真半假,那是我一直困惑的问题,为什么他要让我嫁给皇帝,让我当这个没有用的人质。自从我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一点消息。父亲……我不禁开始忧心。
不过,刚才那步走的真是危险,我不过是赌一下洛华的态度而已。他明明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可是此刻他还在故作温柔,我如果不是因为在永央宫里永无的寂静里呆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早就不习惯温情,怕是真的快信了他。
不过此刻倒是可以暗暗享受一下他对我温情脉脉的模样。我一直是极羡慕和他亲近的人,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在一个秋天的早上,替他的美人细心梳头发的模样,那么柔那么轻,恍若手中的琉璃珍宝。那女子坦然慵懒,仿佛这种宠爱稀松平常。这样普普通通的景致,在我眼中已然天上人间,只是最后流水落花,去也。
我当时心里酸酸涩涩的,涌满一种莫名的羡慕,仿佛人世间最美好的那种感情就被眼前的那两个人所拥有。
倘若,我也有这样的情,教人生死相许也罢,只不过事实证明,那不过是我痴心妄想而已。
此刻洛华待我越发的温柔,他的目光如水。看的我的头皮发麻,他说:“涵镜,我们下盘棋吧。”
我慢吞吞的说:“我……不会。”
他说那我教你。
我越来越发觉得秋夜是冷,昨日这个人才摔了袖子离去,此刻却要与我博弈,且要教我?如此隆恩浩荡,我可有些受不住。
我说我太笨了,学不会。
他却轻轻浅笑,看的我有些失神,这世间哪有这么美丽的笑颜?如果有人要画墨荷,那么点染开的第一笔氤氲,就是此刻我所看到的,如梦似幻。朦胧中他问我棋在哪里?我张着嘴,指了指放着的地方,他只是浅笑着去拿。
永央宫宫徒四壁,唯有几张桌子,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摆了棋盘,悠闲的等我落子。我后悔之至,只能硬着头皮胡乱下。洛华的下法实在是让我吃惊,颇有名将风范,只是招招稳当,看得让人乏味。我也不敢赢他,却不能立刻就输,到了最后僵持不下。看得我隐隐约约的头疼。
我一步不慎,便把他堵了死路,吓了我一跳,开口道:“皇上可否让悔子?”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他声音依旧是温柔满满,嘴角已经带着玩味的笑容了:“君子当不悔子。”
我说我是女子小人。
洛华不答,他一粒粒的把失去的城塞给拈了去。看着他失了那么一大块空地,我越是欲哭无泪,洛华静静的看着我道:“你说现在朕该如何?”
我瞬间就明白了。我想他一定是让我帮他想着如何对抗父亲的兵马,所以才一步步的引导着我走。我就这么被他随随便便一笑迷了心神,惹了大祸,我后悔万分,头皮更是发麻,我道:“不知道。”
他失声笑起来,我听着他愉悦的笑声,越发的惊惧,他缓过来道:“涵镜,你真是有趣,这不是你走的吗?看来你的棋艺比我高多了,帮帮我吗。”
居然用了“我”字,这已经是平视而论,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这个人一直高高在上,都是我看仰头他,现在还带着隐隐撒娇的口吻。实在让我于心不忍。
我微微凝神,却发现这局已无逆转之势。我道:“涵镜不愿欺骗圣上,只是这真的是死局。可能也是我才疏学浅,顾虑不周。”
我不忍心把话说死,但是的确无解。
但他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他说死局你也可以解的。
我摇摇头。
他突然正色道:“涵镜,这是天下的局势。你说怎么办吧。”
我一下子成了他的谋臣,只是不知事后是否良弓藏,兔死狗烹?
我只能再凝神细看,还是死局,我只能干笑道:“一盘棋怎么可以囊括天下局势呢?”
他微微的兴奋,指着棋盘分析朝中局势,无非是内外忧患,加上父亲起兵,实在让他焦头烂额。洛华真是个天才人物,黑白两子都能让他费尽心机诱我入局,再给他举一反三的说出来,其中才智自是我不言就明了的。只是我听得越发的头昏。我一向最厌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不过如果真是他说的像这盘棋一样。那只能是死局。他说完了后,静静的看着我,眼中流光溢彩,满是期待。
我只能道:“古有云,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因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他听了却呆住了。然后眼睛慢慢的冰冷起来。
“好你个秋涵镜!好!好!好!”他怒极反笑,声音冰冷:“你的意思是朕不要理会那十万兵马,任将王位迎送?”
我叹息,老庄的学问果然不为帝王适用。我惶恐忙道:“请圣上息怒,涵镜愚昧,只知道这些。”
他冷冷的看着我道:“萧衍寒说此刻能抵挡叛军的人只有你,我看他是糊涂了。”
萧衍寒,我听到这个名字眼皮一跳,果然,你那天说的话全是骗我的,何苦?我看着地面上居然反了一点清冷的光华,此刻屋外一定有月,我犹如沉在烟水中冰冷。
萧衍寒,你倒真是看得起我。我若能学成他的千分之一,博得他的喜欢,也不至于被流放至此。无论他输他赢,我都是死。
我看着这个风神毓秀的人,他居然是我的丈夫,多么不可思议。我们居然是夫妻!
既然他挑明了讲。我退了几步向他行了一礼道:“皇上,你要我交出兵布图,涵镜没有。涵镜关在宫中五年,冷宫住了三年,如何联系父亲?涵镜之父乃天下第一人,倘若我能学了他一成的本事,也不至于被关在永央宫里。刚才涵镜也说过,父亲将我扔在宫中不闻不问,若是他疼惜我,也不会交由你们。”我一口气说完,觉得十分酣畅,毕竟我从来都不敢和他这么说话。
他一甩袖子道:“你这可是怪我?”
我道:“涵镜不敢。”
他的目光转为轻蔑,他不屑道:“我怎么能指望你来替我想办法,一个女人而已。萧衍寒真是糊涂了。”
我苦笑,洛华对他网罗的那群士子一定装模作样,不过对了我连样子都不愿装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