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不及寒鸦色（1 / 1）
我长长叹气问他道：“萧衍寒，你这么些年过的好吗？”我的话在永央宫里空空荡荡的，显得无力苍白。其实人活的好不好都是自我感觉，我同情他，也许他是高兴乐意的。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怔：“那你呢？”
我本来想说很好的，但是一下子看到了永央宫高高的房梁上面还结着蛛网，只能把话咽下去，和他打着哈哈道：“就这样，还凑合。”
他看着我又是一阵沉默，我这时候才发现一个严重点问题，过了这么些年再见我的时候，他发现我竟然是女子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我不敢问。
他仿佛看穿我的心思，有些压抑的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听得也有些惊诧，不能反应过来，而他的眼光却飘向了别处。他的声音温柔模糊，好像往事过于美好，他害怕声音过大而惊醒了那场美梦。
他接着道：“我第一次见你，你呆呆的看着我，我就觉得好笑。”我的老脸又红了，的确，这人的外表实在骗过世人，当时，他那么站着，的确让人错以为遇见了神仙。
虽然我的父亲也是神仙。但是父亲表面温和内敛实际冰冷，而不像他有种九万里风鹏正举之态。
他又道：“没想到又过了许多年才能见到你。不过，还能见到你……真好。”我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一种淡淡的叹息。
我有种朦胧恍惚，不禁顺着他走进来的地板看向屋外，屋外的残红铺地，有些积水在阳光下闪烁空明，庭院荒草莹莹，萧疏冷落。
“你为何来找我？”我问他。
“我听说皇后叫做涵镜，又是秋云凌的女儿，所以我猜是你。然后我就来找你了”他也看着我清冷的院子，回答的更是有种怜惜。
“涵镜。你受苦了。”他的目光回转过来，我居然读不懂他的眼睛里的含义。他的眼睛里雾气朦胧，里面藏的是什么我却看不清楚他这么说，是因为我的永央宫是这座京城里唯一的冷宫吗？
唯一，外人看来是好刺眼的字。这样的字可以教人生不如死。可是又与我有何相干呢？冷宫里面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合我心意。
我不用梳高高的云鬓，不用穿复杂的衣裙。不用在全宫人都知道我不得宠的时候还拥有管理后宫的名义，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难堪的，因为我每次看到他宠爱的女子而不知如何自处，她们评价轻慢的眼光让我难以自处，却还要维护自己的仪态。
我在冷宫何来吃苦一说？虽然世情炎凉，人人对我避之不及，我也不想与人来往，洛华并没有想把我活活饿死，我从来不缺衣少食。
我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我还想维护我永央宫的冷寂。萧衍寒，已经是一个让我猜不透的人了。我也不想因为年少时候的美好和他走的过近。
我有些防备的看着他。
“涵镜……”他露出极失望的神色，“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黯然的说，声音那么伤感竟然让我我抵挡不了。“我找了你好多年，虽然知道你回了塞外，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你可知，我一直想与你在一起？”
我一呆，萧衍寒微微一笑，容颜涌满了光彩，我的永央宫从来都是黯淡，我看着他竟然睁不开眼。
他温柔的道：“那时候我对你有意，还记得你在楼上弹琴吗？我生怕洛华抢了你，所以才急忙的拉着你走的。”
洛华，是啊，当时他还是三皇子，现在却是我的丈夫。
萧衍寒说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喜欢我？喜欢，多么让人眩晕的字？我希望别人喜欢我，可是这几乎是一种奢求。
“你对我……？”我不可置信的问他。
他微笑的点点头。眼里涌满温暖，温柔又温暖，江南草长莺飞时节的微风，是我一直想看到的良辰美景。
“我带你走好吗？”他带着有些期许，温柔的问着。那种声音就像开放在夜晚的莲花，银灯照在芙蓉叶上霜，那种满满的温柔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我被他的话语蛊惑着，当我几乎要说好的时候，我想到了父亲还有洛华，两个人冰冷的面容，让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忍住心里淡淡淡伤痛，扭过头，冷冷的道：“太子傅大人，请自重。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全部都忘记了。请回吧。”
走，能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算被废黜依旧是皇后，即使皇帝见都没见过我因为我这种人连累了萧衍寒，我年少时候仅存的美好回忆，一个好不容易对我有情有意的人，不值得。
永央宫虽然冷寂，可是我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不用像年少时候那样不停的战战兢兢的练习，曲不成曲，字不成字，让父亲生气皱眉。也不用在这么华丽的宫廷里到处展现我的臃肿鄙陋。
我也只适合在永央宫这样的地方。
暗无天日，却别有风景。
我听不到回应，于是我偷偷看他，他的表情极难过而且不可置信，见我看他，他急忙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走？”
我索性不回答。我怎么能走？如果可以，涵镜多希望有个人相伴在山中终老，每日看溪水桃花，泛舟湖上。
他僵立在那里，窗户外漏进丝丝光线，光阴斑驳中落在他的身上，尽是风华。我的心里弥漫上来深深的内疚。我又重复了一遍：“你走吧。”
他离开的脚步缓慢而且恍惚，临走前他说：“涵镜，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也不会放弃的。”
我听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一时间有种被冰冷包围的感觉，我很想追上他，可是我不能。此时，我的永央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而我又开始看着窗外的庭院发呆。如果还有明年，我一定要在庭院里种花，各种各样开的满满。
三年来的萧索日子，每日都是无聊自对弈，看书写字而已，导致庭中杂草疯长。我不是不会种花，而是太懒。所以过的和我年少时代一样，以前是我在父亲的严苛之下看书练字，此时却是自愿。
我常常想洛华将我关入冷宫不让人与我交谈，是不是想在让我因为寂静成疯。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习惯寂静。再熟悉不过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