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事不堪忆(1 / 1)
那天我被父亲叫了回去,我不免心中郁郁,一个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我虽然回到京城,却不能荒疏学艺。父亲仍然要我练琴练字。他总是端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卷书。我虽然表面做的流畅无比,心里总是想着白天的情景。萧衍寒说我是可怜的孩子,与我心实在有戚戚焉啊。直到父亲冷冷的表情渐渐染上了怒意。
他把手中的书放下来慢声问道:“你白日里为什么要让他半子?”
我一惊,顿时琴声滞涩起来,随后我又连上。我以为我做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父亲,不愧是天下第一人。我淡淡回道:“父亲你曾经教过我君子要藏其锋芒。”
他听了我说的话,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没说。而后他拿起书看,我觉得他仿佛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慢慢的放慢琴声,偷偷的看他,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半天也不曾翻一页书。
原来他并不希望我让萧衍寒,其实我但是只是害怕萧衍寒认出我们的身份,哪里知道他根本不消从棋路上面认,但是看到父亲,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只能暗暗叹气继续练琴。我知道父亲偷偷回京城是有要事,否则,我们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塞外,那座边城。
第二天,父亲就从我们落脚的小院里悄悄出去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事情,他的过往,他的想法。我只知道他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完成。仅此而已。
我晦涩的少年都是在不停的书卷中度过,我第一次脱离父亲的布置,我想去练字,却一直呆呆的看着院墙。
直到我发现屋里多出了一个人,那个人风神俊朗,居然此刻托着下巴看着我。挑挑眉毛笑了笑谐谑道:“涵镜小公子?”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萧衍寒满不在乎的说:“你家的门就那么开着,我就这么走进来的。”
我有种无力的感觉,我们偷偷回趟京城总是非常隐蔽的,因为害怕别人的发现,按道理来说,萧衍寒认得出来父亲却不该能找到这里。
他正色说道:“涵镜,你以前来过京城吗?”
我摇摇头。
他瞪大眼睛:“那你这么多年在哪里过的?”
我说:“塞外。”
他摇摇头:“我原道你的父亲把你放在京城养,没想到为了要你继承他的才学还把你带到塞外。塞外……塞外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中原的人很难想象到塞外的景象。那里有广阔无垠的草原,骑着马迎着风儿跑,就仿佛可以触摸到太阳和大朵大朵的浮云。那里的人看到雄鹰就会唱起悠扬的长歌,围着篝火就可以跳舞。
我那时候最羡慕的却是江南烟水。因为塞外都是粗犷的汉子,高大丰满的女人。只有一个人纤弱淡雅,那就是我那天下第一人的父亲。我常常看着他清清冷冷的走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光痕,他总是烟眉微蹙,眼光总是飘向一个邈远的地方。可是却不知道他路过的时候,那些边将,那些草原上面粗犷的汉子和高大的女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是唯一,和那里不相关,却是最美的存在。如同神明一样。
草原上的人和他说话都是仰视着他,他只是淡淡的回答,我从来没见过他其它的模样。
萧衍寒听着感叹:“塞外,我只在书上见过啊。我行遍中原,却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么样民风爽朗的地方,好像上古时代。”
我有点得意道:“你当然是不知啦。”
他笑开了,清俊极了,看的我有点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萧衍寒突然道:“你还没仔细看看京城吧。我先带你去,然后我去了草原,就该你带我了。”
我大笑说:“好啊!”
他久久的看着我,道:“我一直以为你被你父亲教的还是京城里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塞外人。”这话说的仿佛他也是个塞外人一样。我们相视而笑。
那日他带我去了哪些地方我都记不清了,但是那绝对是我欣喜无比的一日,我突然发现生命其实可以这么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我们学着古人在京城的酒楼里对酒当歌。萧衍寒那时候只因为文采风流而名闻天下,但倒没有入仕。我们学的潇洒,却忽略了那些古人对酒当歌是为了消愁,我们能有什么愁?只不过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父亲好像接连几日都有事情,后来的几日他也都来找我,我们把京城玩的透遍,学着古人之风好像我们也是那些潇洒名士一样。
最后他决定带我去一趟青楼。我有点害怕,因为我那时候太小而且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个女孩子,如果被发现会被打出来的。他却说风流名士如果不去青楼,那么人生就会有缺憾。也当不起风流二字。
当时说是京城里最美的女子出来献艺,我和萧衍寒才决定偷偷去看看,萧衍寒那时候还算个少年,他的父亲却出自翰林院,对他家教甚严。我们玩归玩,但是被他的父亲知道,他“少不得被扒层皮。”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开始大为惊异,萧衍寒不开口没有表情的时候,真的像仙人一样,就像父亲。只是他一开口,当真是妙趣横生,丰富多彩,也让人目瞪口呆。这样的世俗俚语配上他的外貌,冲击效果还是很大的。
我有的时候在想,父亲年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如此的脾性,只是我现在只能看到他那种淡漠的样子。不觉有些落寞。
我当场反问他去过没有,结果他的脸却红了。我哈哈大笑。他恼羞成怒。不过我们还是去了,我却没想到那里遇见了父亲。
我们做贼一样偷偷的进了楼。
父亲就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手里持着一杯酒,看着窗外,表情却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种伤感的神情。他就那么有些落寞的看着窗外,配上他清冷的风华,周围早有人暗暗看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