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舞伴（1 / 1）
1999年4月30日 星期五 天气：雨
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这几天我一直很沮丧，很难过，因为我发现我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华尔兹。学长一直很温柔，也很有耐性，不停地鼓励我，安慰我。可是他越是对我体贴，我就觉得自己越糟糕。如梦教了我技巧，让我用节拍去记住那些步子。我明明可以记住，可是一跟学长近距离接触，我就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学长一直在我耳边叫我放松，叫我不要担心，就算踩到他的脚也没事。可是他的气息，他温柔的嗓音，让我更加慌乱，我觉得自己紧张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所以，我频频出错。我想，他一定很痛吧。因为我一直踩他的脚。虽然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注意节奏，注意脚下，千万不要出错。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更加频繁地踩他的脚。我真的真的很糟糕。
由于我的关系，使得进度严重落后。不过，没有人怪我，相反燕妍他们几个还不断地安慰我，这让我感到更加的沮丧。今天，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我诚恳地对学长说，我很希望他换个舞伴，因为我不行。他却笑得一脸温柔，轻拍我的头：“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他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也让我更有压力。我太在意他的存在，因此很难保持平常心态。现在距离青年节只有三天了，我却觉得自己一团糟。
南雅沉默了一周，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方案、曹曦琰，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换舞伴练习，到正式上场前一天，再换回来。”闻言，大家都愣住了。“为什么？！”我首先提出抗议。“你敢有意见吗？！你这么紧绷，这样下去，就算是一天24小时练习，你也不会跳。”南雅瞥了我一眼。我立刻噤声。“我不同意。” 曹曦琰冷冷地说，“她不行，就换下来，干嘛要换舞伴？！”“是啊，我同意曹曦琰的意见，干脆给学长换一个舞伴好了。”我在一旁，点头如蒜。“切，果然是遇见事情就逃避。表面上看起来像个男生，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女人。”卓月斜靠在墙上，表情很不屑。这个死痞子！！！“你说谁是小女人啊？！”我跳脚。“谁承认，就是谁啰。”他懒懒地瞥了我一眼。“你个死痞子！！！谁怕你啊？！换就换！先说好了，等会踩你脚，你别喊。”“哈哈，开玩笑。我又不是女人，干嘛要叫啊？！你真有本事，就别踩我啊？！”“好，我跟你拼了！”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音乐响起，我的头就一直低着，注意力也一直在脚上，然后回想如梦教我的那个节奏……
一曲终了，一片寂静……“方案，好棒。你可以跳了耶。”如梦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我可以跳完整首曲子，而且没有出错了。我呆呆地看着我的脚，半晌抬头冲面前那个痞子一笑：“看见没有，我是会跳的。你少小看我了！”“你这样也叫会跳？！一首曲子，一直在数地上有多少只蚂蚁，都没有直视过舞伴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华尔兹的基本礼仪就是要直视着舞伴的眼睛，这是起码的礼貌。”痞子的冷嘲热讽让我受不了。“好，那就再来！”……
“啊！！！你个死女人，你是故意的吧？！”“我没有啊。我不小心的。我们再来一次好了。”“噢～～～你……你又踩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来一次！”“……天啊！你想害得我残废吗？！”“嘿嘿……不好意思了，再来一次，好吧？！”“……方案！！！我的脚要断了！！！”河东狮吼再现江湖。“喂，卓月，你是不是男人啊？！刚才是谁说，‘我又不是女人，干嘛要叫啊？！’”我十分不屑地鄙视他。“你都要踩断我的脚了，还不准我说话？！”“不是我不准，而是你自己一开始就大放厥词。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好吧，在这里，我承认，起先我真的不是故意踩他的，纯粹是不熟练。到了后来，我已经熟悉了舞步，就想起他刚才的冷嘲热讽，所以忍不住就做了坏事。不过，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学长就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面对卓月那张脸，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种脸红心跳之类的反应，是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也许……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分辨得出他们谁是谁吧。
华尔兹，我算是学会了。可是舞会当天，当我面对学长的时候，我真的有办法顺利地跳出来吗？！答案，我很不确定。不过，我倒是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到那天，我看着学长，就把他想象成是那个痞子。这样，我绝对可以ＰＡＳＳ的，嘿嘿嘿……
1999年4月30日 星期五 天气：雨
她很紧张。每次我拥着她跳舞，我可以感觉到她略为急促的呼吸，汗湿的手心，不稳的心跳。而这些反应都是因为我的靠近。这一发现，让我很开心，还带着男人的自得。因为这证明，她对我真的有感觉。可是我的自得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担心。她的僵硬，让我有些不忍。她一直愧疚，踩了我的脚很多次。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她绯红的脸庞，常让我担心，她会不会脑充血。我的安慰，好像只有反效果，因为我被踩的次数变得更多了。看着她越来越沮丧的脸，我的胸口隐隐犯着疼痛。我喜欢看她笑，无论是她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还是笑得一脸窘迫，或是笑得一脸得意，我都喜欢。
她一直没有进步，南雅也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就快采取行动了。我不清楚，他会用什么方式，但是那绝对不是我想要的。果然，今天他行动了。他要求我和卓月换舞伴。这个我可以理解的，华尔兹是一种礼仪社交舞，所以直视着舞伴的眼睛是基本。她如果可以一直盯着卓月的脸，就可以适应我的脸。这就是双胞胎的作用。他的这个提议，我想没有人会同意。方案和卓月一向水火不容，所以她不会愿意；曹曦琰对卓月的感情一向充满占有欲，不会轻易让别的女人接近卓月，尤其是方案，因为她可以分辨得出我们谁是谁，这就使得她成了曹曦琰的假想敌；卓月从小就讨厌当我的替身，他当然清楚南雅的打算，所以绝对不愿意出卖他那张脸；而我，若换成以前，很可能会同意，但是自从音乐教室那件事以后，我对卓月有些不安。我不想让他太靠近方案。事情的发展就如我预料的一样，方案和曹曦琰都反对。但是卓月的反应，却让我吃惊，因为他竟然同意了。
看着她和他跳舞，听着他们斗嘴，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卓月。然后……我发现了，她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时候，他眼底的惊艳；她故意踩他脚时，他眼底的宠溺；她气呼呼地反唇相讥时，他眼底的温柔……还有，她在人群中，他表面漫不经心，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追逐……卓月，原来……原来你真的喜欢上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