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这摆明下了逐客令,武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风无细一抬手就叫人请他出去,他也不能/不便/不好再留下,只得再次期期艾艾地看我一眼,无奈退下。
门关上的刹那,舒自在吹了个口哨,嘴角甩开一抹笑,斜眼觑了我一眼,然后以舒散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环顾所有的人,道,“派谁去?”
明明是问句,但却不带问意,仿佛答案早就写下,连他的语气都是跃跃欲试。
“风总管。”
我唤了一声,风总官点头应了一应,我又接着说,“我不在的时候楼子里多关照关照,我会时常和你联系,没意外的话,生意照接,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公子。”风无细依旧认真地应声。
我扫过于天明,见他也看了我眼,便一笑,“这次就由我,舒自在,影,还有……于天明一道前去,楼子里的是大家都担待着点,风总管会安排妥当的。”
所有人点头称是,平静的前奏隐藏了之后波澜万千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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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22 by 梅好May
始,一笑人间万事
昨日那场雨来的快,去的也急。
但一场暴雨下来,山路更为的崎岖,路面更为的泥泞了。
从天泉山往下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路,若非久居山林是断然无法辨别远近的,这也是“不须归”的天险之一,也是我将“不须归”安在这儿的原因。
这一次上路,我带上了舒自在,影还有于天明,基本上来说,已能确保万无一失。
我们起的并不算太早,绕是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武大人先行上路,他眼下是有求于我,否则也不会连夜调来附近几个州的库金上缴给“不须归”了,本质上来说,面子不是不给,只是两相不欠,各取所需,我也没必要太把他当回事罢了。
舒自在着了一身深青色底子的长褂,颜色虽然普通,用的却是上好的料子,自我认识他起,就没见过他在衣着上朴素过什么,倒是常常标新立异,即便如此,不论是袖口内侧,领间外延还是腰间玉佩,都是精致细巧地绣有瑰丽图纹,处处张显他公子本色。长发随意地在脑后凌乱开来,也不见他怎么打理,许是觉得不甚麻烦,因此他的发倒也不长,与火希照一头长而耀眼的红发相比,去之太远。
影依旧沉着脸,不说话,想来自从他上了“不须归”后也没怎么说话,对风总管他们倒也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偶尔不见踪影也必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整天衣着黑色长衫,握在手里的长剑隐隐透露着几许冰冷的杀气,比之冬日寒霜还要冷冽上几分,而他这人,又像是一首带着杀意的迷,用杀意来叙写的谜面,分外的诡异。
于天明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个,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他穿着白衣素褂的那分清冷总让我想起那个遗世独立的她,却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差得太多,单是感觉,就已经能辨别开来。他不常说话,但偶与我闲聊,却又经常一语惊人,当真是天赋异秉的存在,又或者真是上天的宠儿。有的时候我分外的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把于氏族人当成神明一般的存在,而有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们飘拂不定,带来某种沉重的绝望。
而我,只能向前,又或者从开始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命运,必定要走向最后的最后。
我们选择了较长的一条路,但路阶明朗,山麓缓和,一路下来,倒也不见得多累,只是四人皆不多说话,气氛有点沉默的陆离。
行到山下,已近午时,远远地看到武大人在官道上焦急地翘首以盼,周身是几辆乌蓬大车,仪仗队伍也是摆足了架势,光是随行人员就起码有百人,想必一切须度车上都是应有尽有,他出来一趟,好处也是拿了不少吧。
我微微一笑,和舒自在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缓步上前。
武大人见到我们,大汗也顾不得擦,就是一脸赔笑地扶我们上车,我也不多答话,却在见到那辆无比硕大的车的时候,吓了一跳。
高头大马,金碧辉煌,用静州瑞城织就的上好绸缎笼罩了整个车子,绯红色的流苏一泻而下,红木制成的车架烙上了祥云的图腾,每一处褶皱都不沾一丝灰尘,连车内都小心翼翼地用绯红的厚毯铺就,花团锦簇的地儿却没有半丝夏末的暑意,竟是因为那车里的一小方茶几由林城寒玉所造。
我看了眼众人,轻叹,“武大人,你是怕不够招摇惹不来盗匪草寇吧?”
说罢,还瞪了他一眼。
武大人颊边微微一红,然后伸手擦了擦汗道,“我这边都是皇城禁军,谅是他们也不敢前来……”
我忽视他的话又道,“影,你骑马吧,路上有个照应。”
话音一落,我就轻步上车,使了个眼色给舒自在,他也会意地上了车,至于于天明更是不用多话,蹿得比我还快。
武大人来不及反对,影就利落地纵身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也不多非议什么,很有职业精神地拽了拽马辔,准备就绪。
武大人只好悻悻地钻进了后头一辆稍小一些的马车,一切妥当,上路。
马车内于天明倒也没有表现出对如此豪华的马车有什么兴趣,只是随意地扫了眼四周感觉没什么异常,就自顾自地抬手斟了杯茶喝了起来。
我也伸手倒杯茶,却没有喝,只是略一皱眉,听到舒自在叹了口气,问我,“楼子里你还让风无细接生意?最近内贼刚剿,外贼刚平,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既然已经接了那么大个生意,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未等他说完,我就打断,略晃了晃茶杯,道,“但‘不须归’和‘灭龙堂’是不一样的,‘不须归’只是一个中间人,所有的杀手都是摆上抬面的工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价钱,他们并非是依附在‘不须归’,而只是‘不须归’提供给他们一个平台,这是也为什么他们并不是完全反对由我来做楼主的原因之一。”
舒自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有生意,谁是楼主并不重要,相反,‘不须归’能提供一个栖身之所,只要他们有生意,他们并不介意领导的人是谁。”
我点头,“所以,必须给他们生意,否则‘不须归’很难留得住那些好手,而‘不须归’作为威慑高芒的一股潜在力量,他们是必不可少的。”
“威慑高芒?”舒自在的眼里明显有了疑惑,然后并不局促地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微一颔首,长久的沉默后,才道,“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话音落的那一个瞬间,于天明说上的茶杯无意泼出了少许茶水,我的眉尖也是微有一颤,旋即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但我确定都落到了舒自在的眼里。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眼光中有片刻凌厉,那是他对猎物才会露出的神色,或者说是对任何不给他“舒服”的人。
我叹口气,眼角一动,转而追上他的视线,浅声说道,“我不想干什么。”我答得很轻很低很潜也很淡,然后放下了茶杯,很诚恳的说,“即便是想干,我也会告诉你和风无细。”
说罢,场面一度有种冰蓝色凝重,然后舒自在的神色黯了下去,变成了和平时一样的俊秀,精明沉在了心里,被放荡不羁所代替,他狭长的眼没有再眯起来,只是绕有兴趣地快速扫了眼于天明,然后看向我。
我视线往下,用最最轻微的动作摇了摇头。
——小屁孩似乎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眼神我们交换了一些东西,最后他又投来抱歉的眼神,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微微摇头,其实,他并不欠我什么。
那一刻,我甚至有种预感,我的执着,会害了我身边的人。
马车一路向前,除了夜晚住宿在客栈之外,我们全部的时间都呆在车上,几天之后,舟车劳顿的影响就已经显现,虽然我们的车子豪华无比也舒适无比,但终究是在快马赶路,舒服和影毕竟是练武之人,于天明不知为何精神也很好,只有我已经有些不适,若不是一路上服用了些许随身携带的提神醒脑的药物,怕早已昏昏欲睡了。
十年没有出过药王寮,这次出来却也没有丝毫物是人非的感觉,许是因为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对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也就无什么所谓了。
车队取道兰水,却避开了那座高山,只从不远处的道上行过,白白绕了个圈子,却在途中明显感觉到风月鉴一凉,仿佛钻入心底深处那般,又听到很长很深很怨地一声叹息,我许久没有听到柳风月说话了,自从出了寮子她就好似隐居起来,住在了最深的地方,有的时候她说她帮不了我什么,风月中人,能鉴一切的也只有自己。
我想,她多是一个见证的人,看着来来往往红尘诸人,全当是一个诡怪陆离的梦罢了。
路程终于到了终点。
终于到了皇城。
满城尽带萧条,不是秋天,却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风并不大,带点夏天特有的燥热味,空气也不如天泉的干净,仿佛有些欲说还休的肃杀。
车子在并不宽敞的大街上缓慢前行,即便如此,也需要数百护卫拼命地拦住围观的群众,也要仔细防范是否有些什么江湖刺客杀手骤然出现。
其实最后一点并不需要害怕,杀手界的龙头坐在这儿,理论上是不会有人会贸然出现,除非对方有意取而代之,否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