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我故意夸张地哈了一声，“矮楼都给人家轰塌了，你说怎么办？”
我看向吴戏言，他脸色一直没变，一直白的有些异常，一开始以为他是吓的，但似乎也不像……
“你杀了我吧。”他依旧是这句话。
“杀了你？谁赔我钱？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吗？死了差不多五十个人，你一条命还的起吗？叫你一声‘君无戏言’你就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哈，皇帝算什么，一命还一命的话你又有几条命可以还？想死？我倒只会救人，不过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倒很多，你想试哪一种？”
他脸白的更厉害了……
“舒服，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我眼神追上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的舒服。
这个人的名字怪，人也怪。
谁给他舒服，他也给人舒服，若谁找他麻烦，他也绝对不让人家活的舒服。这人的轻功高的出奇，腿法也很高，但他的武器却是藏于袖口的银丝。
他倒是没料到我会问他，不过基本上这人是除了风无细外最能信任的人，他狭长的双眼绕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放了。”
我嘴角微有一丝笑意，然后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深意。
“好，那就放了。”
除了我，舒服还有风无细外都是一惊，不，似乎小明也没什么反应……这小屁孩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静待在一边，对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楼……伊公子，他毕竟是叛徒，若是放了，对堂内弟兄也不好交代。”冷鸣雨最先出声，他倒是说一不二的主，但就是太死心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江湖中混出名号来的。
我无聊地挥了挥手，不想听他再说什么，“就这么吧，无细，这里的事儿都交给你了，还有，去帐房取银子再建一座矮楼吧，此外……”
我扔了个“你该知道怎么做”的表情给他，自顾自地站起身字走向门外。
在路过小明的时候说了句，“小屁孩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小明一脸地不满，但在下一刻也乖乖跟上，影则一刻不停地跟在我身后，和来时一样，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
小雪初晴不愧是为我准备的楼，有些地方弄的还真够奢华的，不过当然是相对于其他几幢楼而已。
我走了两步，正思量着去哪间房谈话，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影，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冷漠的神情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是你说我欠你十万两的。”
切，“……那你就做我侍卫好了，反正我也缺一个，再说你也缺一个躲的地方。”
他倒没什么反对，只是耸了下肩膀表示一下无所谓。
“对了，刚才七个人，你和他们比起来谁功夫更高一点？”我问。
他略一思索，“风无细，他不以武为长，但阵法比较叵测。寒江、萧灵剑、吕弓虽都不是我对手。”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防住欧阳天外雨的毒的话，他也很好对付。冷鸣雨在我手下可以走过百招，至于舒服……二十招之内，我必败无疑……”
“哦？舒服那么厉害？”我倒真不知道，当初他可是伤痕累累满身巨毒，右胳膊差点废了爬到药王寮来的。
“他很厉害。据说他在五年前被八大名剑围追，又掉入灵啸山庄的陷阱里，那时一度传出他身亡的消息，没想到一年后他又重出江湖并阻杀八大名剑还端掉了灵萧山庄。”
说来，他到的确是在药王寮养了一年的伤。
当时他爬到药王寮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却仍然拼命爬上一线天后的阶梯，若不是我正好在寮顶看见一个血人趴在石阶上的话，他绝对是没救了的。
不过事实上当时集花闹月和我两人之力才险险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想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当时那双充满求生与复仇的双眼的。
“灭龙堂的堂主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我没有说话，作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在你手下，而且还不反你。”影随意说道。
“某方面来说他信奉君不犯我，我不犯君。”
我不想多谈，随口敷衍了两句，转身推门进了一间小轩。
小轩十分朴素，许久没人居住也无人打扫，空气中有点阴翳的霉味。
我没有在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见他们两人也坐下了，我终于长叹一口气，“小明，你是‘是幻境’的人……我猜的没错吧。”
夏末，风依旧很大。
我的余音飘散在风中，那风卷起了小明衣服的下摆。
当我是傻子吗？这么平白无故跑出来一个人……
小明神色间完全没有他这个年龄儿童应有的羞涩与幼稚，倒是很老练地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我刚想说什么，却见影一下站了起来跪倒在小明的跟前。
小明坐在椅子上，他的腿太短踩不到地上只能在空中随意地晃动，若有若无地在影的面前晃来晃去……
影就这么跪着，如同膜拜神明那样虔诚。
于氏一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只要是知道他们的人见到他们，都会以最恭敬最卑微的态度跪下……
我的神色有些苦涩。
“我以为于氏一族不会出‘是幻境’的。”我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他没有回答，也许是不屑回答。
我又道，“你叫什么？于明？”
“于天明。”他答的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是泉水打在石头上的泠泠之音，“你连‘是幻境’什么的也知道？那女人告诉你的？”
那女人？难道……“于霖？”
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她可不配拥有‘于’姓。”
什么意思？
他白皙的有些婴儿肥的手在空中挥了挥，“你起来吧。”他是对影说的。
影略一犹豫，终究还是起来了，然后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我心底在瞬间有千万种的心思，却寻不得头绪，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救尚隆……
这是我想说的，但我终究没有说完它。
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于天明打断，不客气的打断，“逆天理，乱生死的事儿，我们是不能做的。”
他说的很简单，却也十分直白。
我长叹一口气，深深的叹息，不似绝望，只是一种了然，对生死的了然。
我的视线在整间小轩内环绕一圈，最后停在于天明的衣服上。
于氏一族似乎都穿着白衣，也只有他们能把白色的衣服传出那种特有的温柔与清冷。
那是与世隔绝的清冷，是遗世独立的孤寂，又是倾国倾城的温柔。
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他们与众不同的存在，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这个世界前进的脚步，却又只是躲在暗处。
我脑子一片混乱，却又一片清明，多种情绪感官在脑海中穿梭掠影，理不出一头头绪。
想到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我看着天明的白衣在空中翩飞的轻盈，终于动了动嘴唇，干涩地吐出一句话，“于氏族人从不出‘是幻境’……那么你出来找我，做什么。”
他表情坦然，似乎早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稍微整了整长出许多的衣袖，看也没看我，“这是我个人的事，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他的声音还带着童音，但语气已然气势逼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感觉冷风欺来，如万千芒刺扎如周身。
“你要待在‘不须归’，有得给我个理由。”我叹口气，避过他的锋芒，澹然地说。
他撅了撅嘴唇，小声说，“我想来谁也拦不住……”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我听罢却笑了，“说的不那么理直气壮啊。”
他的眉蹙起，两只脚也不再随意摆动，仿佛突然间凝滞下来。
额前的刘海在风中翻飞开来，赫然看见眉心中央有一颗血红的痣。
红的那么殷切，红的那么阴冷，所有的光辉都被吸引，所以的物什都为之失色。它静静地躺在额间，片刻后又隐匿在刘海中。
“只是……只是让我来跟着你罢了……”好久之后，天明才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回答，只感觉风在摇曳。
“那你就跟着吧，不过这里可没人会保护你，自求多福吧。”我扬起一抹笑。
我没有必要来负责你的生死，正如你们不会负责任何世人的生死一样。
他嘴一撇，没再说话。
影从刚才开始表情就逐渐黑了下去，听我如此挑衅于氏一族的权威时更是像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我一律视而不见。
“好了，没事的话自己和风总管商量一下后挑房间住下吧……”
我最后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存在逐渐改变了北大陆的格局。
我也不知道。
于天明的出现，是这个世界转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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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14 by梅好May
夜，云空未必空
是夜，一钩明月天凉如水。
我斜倚在窗边，遥望那一轮皓月，淡雅如女子的妖娆，青涩如出尘之莲，仿佛始终如一却又阴晴圆缺。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在药王寮之外的地方看月，心绪却是说不出的平静。
古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情愁也看多了，真到了自己这儿，似乎也不外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