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我心下也没来由一阵难过，不论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好象对我好的人并不多，不免热泪盈眶。
摸着滚烫的热泪，才清醒地感觉到这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前世的梦也并非今世的梦，又或者，梦与现实不过是一步之遥，而我已经跨过。
我抬头看了眼屋外，怅然地咂了口茶水，待那苦涩的茶味在嘴里蔓延了开来。
人，便是断肠人的人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是我读过最凄凉的一首小令，那是种难以言状的悲壮，却又是那么的恬淡，仿佛只是秋风的第一缕萧瑟，已然清冷。
十多日来，我终于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我本以为这个公主不得宠，又生了病，所以少有人过问，只是万没向导，这公主竟然地位低下到难以说清楚的地步，我醒来数十日，居然无人过问，烟翠虽然已经通报了上头，但结果只是一日三餐有了保证，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打扫庭院或者嘘寒问暖。
或许，一入侯门深似海，人情在此也只是淡薄的存在。
烟翠还说本来有个烟晨的丫头伺候着的，后来在生病期间不知怎的，这丫头就死了。
死了，也无人过问，公主尚且命比纸薄，丫鬟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御医来了两次，匆匆留下药方子就走了，这多日来居然没人来看我。
后来有一天，我看着天上南渡的大雁，始知将要入冬，不料烟翠却在一旁叹口气说，“公主是想起塞外高芒国了吧，这时节，那里的脆声花开得正欢呢。”
我那时已经自己并非回到了什么朝代，而是穿越时空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我所在的国家叫雁北，据说是开朝皇帝自比寒冬还居于北方不肯南渡的大雁，坚强而又坚韧。
我奇怪烟翠的话，只是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高芒国？”
烟翠愣了会儿，才说，“公主不要伤心了，虽然你是高芒送来的质子，但好歹还是活了下来，烟翠会照顾你的。”
我这才明白，这多日来无人问津，竟是因为我是高芒国送来的“人质”！雁北国的皇帝封了我一个九公主的虚名，就把我扔在一旁，烟翠和烟晨是和我一起被送来的，而此时已物是人非，烟晨死了，而我也毁了容，被软禁在这里，自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我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几日来，我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什么高芒国就更没什么思念之情了，但烟翠既然这么说起，我也不好露出破绽，只好假意叹了口气，道，“翠儿啊，我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好烟翠生性单纯，老实地回答，“公主二八之年被送到这里，已经过了四年了。”
那么说我已经二十岁了？这烟翠看上去比我还小，怕是也就二八而已，却已经懂得人情冷暖了。
人情冷暖，怕是在这个地方学到的第一件事。
想着，我又叹了口气。
那烟翠以为我还在难过，才道，“其实公主也真苦，若不是和高芒三皇子暗生情愫被皇上知道，也不会随便给你按个公主的名头送过来当质子的。”
如同五雷轰顶，我惊得傻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高芒公主，而是因为高芒王看不过自己和三皇子的关系，才将自己送了过来，而不明就里的雁北王封了自己一个公主头衔后就不闻不问……
命运多舛……我心底冷然一笑。
本以为现世的自己已经够悲惨了，但比之这个九公主却是不足挂齿，倒都是断肠人！
我又胡乱想了些东西，也不知以后该怎么样，又一想原来那雁北太子对自己那么好，定也是个重情的好人，只是死得那么快，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随口说，“太子死了，以后就没人再往这跑了。”
烟翠点了点头，“是啊，太子没死的时候，这里的日子虽苦至少还有盼头，但太子一死，日子都没法过，都当我们不存在了。”
我又道，“太子死的也真蹊跷。”
话没说完，烟翠就捂住我的嘴，“公主，这事可不能随便议论！现在人们都说太子是病死的。”
我点头，自己怎么忘了，宫闱之间争端太多，这太子恐怕也是失了势才被人杀了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只是不说罢了。
我又道，“那皇上呢？”
“皇上也病了，我听人说他病的不轻，恐怕……”
她欲言又止，我却大概猜出了些东西——老皇帝要死了，一帮儿子要抢龙椅，东宫太子失了势，被人杀了，其他儿子则明争暗斗，现在这里还算是安静，恐怕再过不久就要有争端了。
我一顿，才道，“那现在太子的位置谁坐着？”
烟翠摇头，“皇上还没定，不过二皇子势力最大，三皇子是庶出嘛，她母亲本来就是个小宫女，他没什么势力，四皇子母亲早逝，也没什么权利。”
我冷笑，看样子杀了太子的就是这个二皇子了，其他几个没什么势力，怕是早晚要被干掉的。
那，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死呢？
想到这，我打了个冷颤——难道自己生病和这个也有关吗？若是新皇即位好大喜功想要攻打他国，没理由杀我这个人质啊，或者我真的只是普通的生病？
我原先是学医的，虽然母亲让我也学了点经济管理，但主攻还是医学，我一直感觉自己是中毒，可御医却说我偶染风寒，不是太奇怪了吗？难道这二皇子真要杀我？为什么？
我一头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拉起烟翠，说，“烟翠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烟翠面有难色，但我不容她反驳就拉着她往外跑，一时倒忘了自己恐怖的面容。
我一路小跑，虽然大病初愈，偶尔会有些痉挛，但大体已经恢复了。
寻着记忆，我往御花园跑去，其实我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或许冒然地跑出去只会招来麻烦，但我无法再待在那个安静得可怕的养心殿了。
跑了没几步，迎面就是一群宫女和一个公公还有几个侍卫，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刺耳的尖叫——拜托！又不是遇到鬼了。
那写宫女看见我的样子，一个个吓得往后躲去，那公公却冷眼看了我眼，道，“哪来的丑丫头！在宫里闹事！来啊，把她抓……”
话没说完，看见了我身边的烟翠，再回头看了看我，对着烟翠说，“这是你家主子？”
烟翠害怕地点点头，那公公奇怪地勾起笑，仔仔细细地打量我，又用戏谑地口气说，“哎哟哟，这高芒国的公主原本是长的国色天香，怎么几个月功夫成了这个鬼德性？啊？啧啧，这个样子还真是难看哟，若是容貌变得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你连做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了！”
他的话句句刻薄，我本想反唇相讥，但他说到我连做人质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又不知是什么，细想半天没有结果，只好作罢。抬头见那公公一脸坏笑，不欲理他，就拉起烟翠要走。
“想走？去哪？你一个小小的人质怎么还在宫里乱走动？皇上这段日子病了，宫里请人做法事，眼下到处都是法师，你扰了他们的话，这罪谁担当的起？”
我撇撇嘴，想开口骂回，又想到现在我没权没事，一个小太监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多说还有什么意义？
不料，那太监一挥手，“来啊！把她给我‘送’回养心殿！”
说罢，那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就要抓我胳膊。
我拼命挣扎，却被他们轻松制住，强制性地要送我回去。我不甘心受辱，又是脚踢又是大叫，偏偏他们置若罔闻，死命拽住我。
我浑身吃痛，又恰好旧病复发开始痉挛起来。
那群侍卫也不管我是否难受，抓着我就不放手，我痛得不行，不住地呻吟着。
“徐公公！你这是在干嘛？”
正在我难耐的时候，一个清丽的男声响起，我抬眼瞧去，竟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他衣着虽是青底，却十分花哨，上面花着鬼神的图案，衣服的领口袖口花团锦簇地描绘着牡丹，脸上画了几笔油彩，尽管如此，仍然能看出他原本俊雅的面容。
徐公公一见他，冷哼了一声，拱手作揖，“柳大人既然要忙着做法事，这等小事就不要你管了……”
“哦？”他眉一挑，瞬间脸上的油彩也黯然失色，只感觉他眉宇间英气袭人，然后他轻吐出声，“徐公公是认为我没有资格管，还是没有能力管啊？”
他缓缓吐字，虽然语气并不强烈，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徐公公扑通跪了下来。
那群侍卫一见如此场面，自然将我放开也一并跪下了。
不料，那柳大人一见我的样貌，硬生生的吸了口气——也是，像我这么恐怖的人这世上也不见得有第二个。
我大口喘气，慢慢地不再痉挛，但那柳大人还在吃惊，我不免有些气愤，直视上他的眼，冷然一笑——估计更恐怖了，才说，“我这般模样自己清楚，不需要柳大人故作惊讶来提醒我，或者说柳大人以为白日撞鬼而‘惊恐’不已？”
那柳大人一听我的言语，眼里有了一丝惊讶，好奇地打量着我，又放声一笑，派头居然大过一般的达官贵人，“没想到皇宫里随便一个丫鬟就那么伶牙俐齿的。”
哼，我心里冷哼一声，把我当成一个丫鬟——算了，我自知容貌难看，被当成丫鬟已经算是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