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风月鉴
作者：May梅
梦，前生今世仿若梦
“长的丑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说的第一句话，冷漠的，淡然的，在看到自己那狰狞丑陋的模样后，我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静的如同是从未有过波澜的死水。
“所以，你哭什么。”然后，又冷冷的补充一句。
跪在面前的烟翠突兀地忍住了哭泣，变成了小心翼翼地抽泣，身子微微颤抖，不敢言语。
“……东宫太子被杀了。”
“嘘，小声点，你还要不要脑袋……”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段话，游离在耳边的一丝低语，似是很近，又像是很远，如梦境般不真切，泛开宝石蓝般的光。
这里是哪？我……又在哪？
我的神智有些游离，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不对！
我的心口一紧，片刻后居然全身痉挛，痛苦地叫出声来——是他，他……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须臾间，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了我的大脑，我就好象是被扔进了旋涡那般无法自拔。
痛苦的。卑微的。
这就是生命，在一瞬间就如秋日之华般凋谢。
……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靠近了我，我只瞧见模糊的一个身影，并不真切，仿佛若梦。
“公主！九公主！你还好吧？快！快去请御医来！再打盆热水来！快去！”
一个女声焦急地呼喊着。
御医？九公主？
我周身吃痛，又在痉挛，却还是妄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周边，只是费力尝试几次之后还是徒劳无用，全身竟没有一处是使得上力的。
我挣扎着，却换来一次次的失败，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了，只感觉身边有许多人来来去去，我竟有了一丝释然，也罢，命该如此，又怨得了谁？
这么一想，身体居然有了一丝松弛，人也松垮垮地坍倒了下来，只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慢慢下沉，下沉，没有光没有亮——若这就是死亡，便是万幸了。
只是，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周身还是吃痛，却已经好了很多，我神智已经恢复，料是自己从鬼门关踏了回来，恐怕是回不去了，不免有了些许的失落，最后认命地睁开双眼——即便现世如何难以面对，总还是要面对的。
——然而，却和我想得不一样。
满眼望去，竟是一片堂皇，床幔华丽，圆桌圆椅，镂空的古式门窗，却见不得一丝熟悉的白色。没有刺鼻的酒精味，也没有吊针和氧气瓶——居然全都不是我熟悉之物。
我呆呆地望着四周，连周身的不适也不再放在心上，一寸一寸地环顾着。
“九公主！你在养心阁呢，前段日子你身体不适，竟然昏倒了，几个月调养下来，现在有些回转，皇上把你安顿在这儿让你养病呢。”
我的心重重敲击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我没有说话，只是转而看去，一个穿着一袭绿的女孩跪在哪里，头低着，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嘴里说的话，不卑不亢地，也看不清脸，听声音却是年纪尚轻。
我渐渐恢复了清醒，大脑也开始运转——难道在梦里听到的九公主，御医，太子什么的都是真的？难道是我借尸还魂不知到了哪个地方？又或者，我不过在做着一场梦？
我蠕动了一下口舌，发现干燥难忍，就想喝点水，不想那女孩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赶快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端来，那茶水冒着热气，入口却并不烫，倒是正好，也不知她们究竟在我睡了的时候泡了多少这茶水。
我喝了几口，也不说话，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少说一句就少一份危险。
那绿衣女孩见我半天没反应，稍一犹豫，又诚惶诚恐地轻声说，“太子……前段日子，死了。”
死了？梦中听到好象是被杀了吧？我无趣地略一皱眉，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眼下我身陷异地，居然还如此冷静，如此冷漠，后来想想，恐怕是心死而已，对于周遭一贯的冷漠如同我的盔甲那般保护着自己。
我当时没有任何打算，只是冷漠，只有冷漠。
见我没有追问，烟翠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若这里是什么皇宫，怕是她这样的处世方式是最恰当的吧。
我随便捋了一下散落的头发，手指突然触到了自己的脸颊，不再是记忆中的平滑柔嫩，而是凹凸不平，我的心陡然一惊，连身体也莫名地一颤。
像是知道我在在意什么，烟翠明显在地上犹豫了半天，最终她还是站了起来，磨蹭了半天才走到梳妆桌前拿了什么。
外貌虽是具皮囊，经历生死劫的我自然也已参悟其中，然而既然到了这里，总不见得连自己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所以，当我摸到自己脸庞的时候，才会一惊，而烟翠怕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
磨蹭了半天，一面镜子终于被递到了我的面前。
这里只有铜镜，是不会照得太清楚的。
但，即便照得不清楚，也能看到自己的脸。
——狰狞的左侧脸旁，像被火烧过一样突起一大片疙瘩，面容憔悴枯黄，嘴唇泛白，不知是生病还是中毒，暗红色的疤痕还没有完全长好，如同一个怪物在嘲笑着我一样。
我一惊，却没有慌忙地将手中的镜子扔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
——这居然就是我的皮囊，连平凡都说不上，恐怖的连我自己看着都作呕。
我突然释然了，很释然，狠心地弃了镜子。
由于我的举动，烟翠突然哇地哭了出来，伤心的，泪如泉涌。
我摇了摇头，“长的丑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说的第一句话，冷漠的，淡然的，在看到自己那狰狞丑陋的模样后，我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静的如同是从未有过波澜的死水。
“所以，你哭什么。”然后，又冷冷的补充一句。
跪在面前的烟翠突兀地忍住了哭泣，变成了小心翼翼地抽泣，身子微微颤抖，不敢言语。
烟翠哽咽了，大颗的泪水滚了下来，“……可是……主子……本来很……漂亮的……主子对我……这么好……我……”
泪水汹涌，怎么也止不住了。
……我最见不得人哭，只得冷了冷脸，也由得她去哭。
好不容易，烟翠忍住了泪，轻轻用宽大的袖子擦着眼泪，又道，“主子生这个病已经两个多月了，也不见好，容貌却越来越……现在太子也死了，主子以后……”
她停下来不说了，我却大概猜测到了几分，想来这九公主和太子关系不错，或者是一母所生，现在太子驾薨，我算是无依无靠了，又偏偏得了怪病长相丑陋。
我叹了一声，感觉自己有点饿，就说，“烟翠我饿了，你给我去弄点吃的。”
烟翠点了点头，小跑地出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看着这修葺华丽的屋子，心头不知是失落还是欣喜。
若说原来那个世界也并非什么都放得下，也不知我母亲怎么样了，我本是伊家二小姐伊雪宁，这几年来父亲重病，我原来不欲争家产，不料姐夫不信，将我从窗口推下，我本以为什么家族情仇都是电视剧里演的戏，自己经历之后才发现那是现实，本以为一死百了，不料居然又到这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走了一遭，以后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想来，我又摇了摇头，却抬头看见屋子空无一人，不对，我好歹也是九公主，得了病也不应该就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伺候着，前段日子恍惚间还听到烟翠在和别人说话呢。
我起身合衣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却见庭院内杂草丛生，枯叶满地，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那样，心下奇怪，正要走出去看看，却见远远的，烟翠端着什么走了过来。
“公主，你病刚有点起色，不要乱走动！”
烟翠一边叫一边快步往这边走，到了跟前，才看清楚她手中端着一碗粥。
我有点诧异，九公主的病刚有点气色，给她吃粥是没错，但总不至于只有一碗粥就完事了吧？
烟翠见我看着粥，脸色有点难看，小声道，“御膳房很长时间没有给主子做饭了，当是主子死了，之前一段日子还会有人送饭了，后来主子病越来越重，索性就没人来看了，还说……这病会传染。”
我一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九公主在这里的地位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之前有御医肯来医她已是万幸，现在全皇宫的人恐怕都以为这公主已经死了，竟然也没人来查看一下，我惨然一笑，又道，“那你怎么还来伺候着我？不怕我传染给你？”
不想，我一句玩笑话，烟翠居然很认真地回答，“烟翠不怕，烟翠的命也是公主救的，公主对烟翠那么好，烟翠想要报答公主。”
我心里一笑，竟有丝丝暖意，虽然我不知道这九公主怎么会去救这姑娘，但也不便多问，只是淡淡笑一句，“算了，回屋去吧。”
烟翠点了点头，跟着我回屋。
我坐在桌前，慢慢吃着粥，虽然很清淡，但我喜欢，又让烟翠倒了点茶，却诧异地发现那茶还是像刚才那样温热，便问，“这茶怎么还是热的？”
烟翠闻言，居然又哭了，“这是公主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太子送来的‘温茶坛’，茶壶放在上面，就不会凉了，太子说公主喜欢喝茶，让我们天天热一壶茶给你候着，总有一天你醒来可以喝……太子来看了你好几次……但后来……”
说罢，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