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五章 迷情,庆生辰(1 / 1)
文中<笑红尘>是陈椒华的歌,个人觉得很好听.回到‘承建坊’,我仍是心神不宁,褚畅拈着药膏给我上药,芷儿在一旁泪眼汪汪的替我心疼。
“好了,小伤不碍事的。”我见她泪落得又急又快,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不由柔声宽慰。谁知指尖突然一紧,一丝急促的、尖锐的痛楚划过心间。
“嘶——”我忍不住发出痛呼。一抬眼,却见褚畅阴抑的瞪着我。我刚扬起的欲恼他的气焰马上就被打压下去。抿了抿唇,我把视线投到手上,哧!指尖充血红肿,指甲盖下也点点淤青。
这么一看,手指更是火辣辣的烧起来。我不由得颤了颤,褚畅抬眸看了我一眼,放轻了手劲。
“活该——”
我不禁睁圆了眼,这小子,几个月没见,竟这么没大没小起来。
“这几日不要浸水,最好也不要使力——”他接过芷儿递过的湿巾抹了抹手,眉宇间闪过挣扎之色:“若是要去侯府,用了晚膳再去吧!”
“我……”我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卡住,吐不出一个字。我想怎么样?说自已不去侯府吗?还是就在我不自知的时候,展现在脸上的蛛丝马迹已足够让褚畅探知?他先一步点破,也是怕我为难么?
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龙舟上他身形的那一滞,至今萦绕在脑海中,一下下撩拨的心思难安——不管是不是多心,走一遭总要比在坊里揣测的要好。
入夜的侯爷府是寂静冷寂的,因为他的主人总是流连在烟花,彻夜不归。只是今天晚上,情况有些不同。
游廊上的宫灯被点燃,一盏盏望不到尽头……似的在夜中绽放的昙花:妖娆,迷幻。
身着彩装的侍女如翩翩蝶儿穿梭在回廊、走道,鱼贯进入大厅。
我站定,远远看着大厅内的鬟香鬓影,奢华糜烂。柯宸謇倚靠在软椅上,腿上坐着流月,肩头又伏着几个美人。左右两排坐着三个中年男子,衣着光鲜,举止似与柯宸謇十分熟稔。——这三人,是官场中人?
突闻丝竹骤起,十几个舞伶恍如平空而出,婷婷袅袅。流月自柯宸謇膝上起身,展颜一笑,眼波流转,裙裾翻飞融入舞伶中,长绫舒展,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无限风情。众人看得如痴如醉,都被她的风韵慑了心魂。
……
真是精彩的一夜!我冷冷的笑了。心里又苦又辣又酸又涩,像是吞了口稀奇古怪的杂烩汤,一时间几味纷杂,难以言语。转念间,又不由怒问自已:人家自在的不得了,你操的又是哪门子心!
走了几步,初夏的夜风尚凉,我匆匆出门只穿了件单薄的衫子,此刻风一吹,寒毛禁不住纷纷竖起,也一并冷却了我翻腾难息的心绪。不由自嘲一笑,什么时候,竟也如此受人左右,硬生生的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靠近自已的厢房,突然发现屋内亮着灯。我诧异的推开门,却看见涟湘歪在椅子上,正打着盹。
她被开门声惊醒,揉揉困顿的眼,喃喃道:“公子,您回来了!”
我看她不在状况内的样子,显然已经睡了好长时间,奇道:“你怎么在这儿?侯爷府的人不是都在大厅忙着吗?”
“爷吩咐了,让涟湘在这儿候着,等公子!”
“等我?他如何知晓我今晚会回来?”
“爷也不确定,只怕若是公子回来了,没个照应。”
我微微颔首,挨着桌子坐下,心头泛上一股淡淡的暖意,流入四肢百骸,舒缓了僵硬的肌肉。
“我来时,看到侯爷在宴客。”我抿口茶,故做漫不经心。
“那三人都是王振的家犬,平日里就仗着王振的恶势欺乡霸里的,今晚也不知怎的,突然来访,府里的丫头,仆役都调去帮忙才不至怠慢,让人见笑了去!”
这三人多半是王振授意的吧,中午里二泗才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晚上紧接着就上门,是试探?是警告?不管如何,王振肯定是起了疑心。今夜看起来歌舞升平,底下却有多少暗潮涌动,稍一不甚……我沉吟着,感到这夜又寒了几分。
靡靡的乐声渐渐歇了,片刻后,青石板路上传来“辘辘”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特别惊心。
“那三人都走了吧!廊灯全熄了……”涟湘倚在门外看着前院的动静,回首说道。
我“霍”的站起身,抚着剧烈跳动的眼皮,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喊着:“去看看吧——”
“涟湘,你去休息吧!我到外边走走……”
“公子!”她急喊一声,我回头见她拿了件披风出来,“夜里冷!”
我感激的道谢接过,快步朝柯宸謇的院落走去。只是,越接近,心中不由游移,越是放缓了脚步。
焦急,多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我感到陌生,久到那种惴惴烦燥让我难以应对,久到让我预感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心田蠢蠢破土而出……是心动?或是更进一步的爱!爱,什么是爱,怎么样才算是爱,我不懂爱,过去的年岁是青涩的,只能从别人口中模棱两可的得知,那些柔肠百结,酸甜陈杂,会是爱的滋味吗?
我的心从未如此迷惘着,可该死的理智又在耳旁冷冷的嘲笑:这是终要夭折的爱,清醒点吧,南逸幽,没有结果,又何必开始,你要‘回去’的,你心底想的,终是‘回去’,也只能是‘回去’。
站在半月门外,我看着昏黄的灯光,脚下踟躇起来,纸窗上映着三、四个拉长了的身影。他房里有人……还是明天再来吧!我怯懦的想走,房内突然传出的一声女子的惊呼绊住了我的脚步。紧接着,空气中浮起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脸色一整,是谁受伤了?快步走至门前,伸手一推——
房里的人都吃惊的看向我。书襄正举着油灯,如豆灯光摇晃不定,照得每个人的表情明暗不一。流月挨着床幔站着,双手紧握,纤指还在使劲绞着起皱的手绢。她看我的目光,由开始的诧异快速转为戒备、厌恶、敌视,那如刺的目光蜇得我看向别处。旁边站着一男一女,面生,神凝色稳,谨慎的打量着我——这二位,便是漪湘和墨襄了吧?床沿坐着展翊,他好看的剑眉紧紧蹙着,神色十分凝重,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柯宸謇的腕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正躺在床上,□□着上身,靠近胸口长约七寸的伤口格外触目惊心。
我上前几步,那皮肉外翻的伤口刺激着我的神经。
“站住!谁准你进来的!”流月挡在我面前,厉声问道,那声音如寒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她挡住我视线了,我不悦的想,偏首从她肩膀上望过去,柯宸謇的瞳眸黑如矅石,亮晶晶的让我想到天上的灿星。他在开心吗?都伤成这样——只是那越来越柔和的眸子都在诉说他的愉悦。
被他莫名的快乐感染,我也不由得微牵起嘴角,一时之间,我们俩就这样像傻瓜一样的对视微笑。
“你……”流月气极,伸手推了我一把,直到后退了几步,我才回过神来。
“流月!”柯宸謇皱着眉轻喝,旋即哑哑的咳了起来。
她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媚眼如丝,丝上淬了名为“恨”的毒。
“我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一上好药,柯宸謇便下了“逐客令”。一日来连接发生这许多事让每个人脸上都染上困倦之色,反观柯宸謇,到是神采熠熠。
展翊经过我身边时,停了停,似乎要和我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不仅有担忧,还有警告。
他要和我说什么?我迷惑的目送他走远。“你有满满的疑问。”柯宸謇饶富兴味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为什么不是单纯的来看你?”我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好整以暇的坐下。
“这样的么!不过不要小看男人的敏锐!”
“嗯!”我点头,意有所指道:“有时候,过于敏感并非是好事!”
他了然,哂道:“流月,最近是过了!”
“见到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转移略显沉重的话题。
“我有预感,而且……”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我也期昐!”
我听不清他下面的活,却能隐约探知内容。沉默,暧昧在蔓延,我感到躁热慢慢爬上了我的脸庞,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身子,刻意的清了清喉咙,道:“是谁伤了你?”
他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嘴角漾出一个不知是自嘲还是苦涩的笑:“是皇上!”
“皇……”我把下一个字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脊背生寒,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来浓,“那个龙头太子?”
见他点头,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虽然猜到“他”非富即贵,却万万也想到当今天子身上去。
“到现在,我还觉得啼笑皆非。我防鞑靼杀手,防锦衣卫……却从未想到要防……”他顿了顿,苦笑道:“那短刃刺进我身体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一声‘反贼’——被王振他们叫了那么多年反贼,这一次,到真正感到讽刺!”
失望、委屈、愤怒、迷茫、疲惫……如一颗颗冰雹砸进我的耳膜里,无声的叹气,我轻轻的抚着他的长发。不懂怎么安慰人,我只能学着妈妈安抚我的方式笨拙的做着。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扬眸望向我时,那眼瞳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我的脑袋有些发晕,双颊烧的可以——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捧着脸,呆呆的想,我可没沾一滴酒啊!
“今天,是我的生辰呢!”他笑道,藏不住的愉快蕴在声线里飞扬在飞中。
“今天?”我奇道,逍遥侯的生辰,怎会一点动静也没,这般门可罗雀也太不寻常了!
“五月五出生的孩子,是不祥的!”他缓缓的说道,“所以,我的生辰被‘定’在后天!”
我仔细看他,他仍是温温的笑着,并无不平之色,悄悄松了口气,心底却有点心疼他这些隐在荣华后的不为人知的辛酸。
“没有人会是不祥之物!”虽知没有必要,我仍忍不住加上一句,随即笑道:“我帮你过生辰,好吧!”
“现在?”他微微吃惊了下,没想到我会这样提议。
“三更还没过不是吗!”我心里盘算着,如果动作快点,应该来的及,“等我!”
整个侯府静悄悄的,厨房里也是静悄悄的,只有手中勺子与锅碗碰撞的清脆响声,伴随着柴火哔哔剥剥的闷响。
胸臆间充斥着雀跃与欢欣,很久没有这样不为任何目的为对方做一件事,我的每一个动作近乎虔诚。
当我推门进去,他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如栖息的粉蝶。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个孩子的存在,或浅蜇或深藏,但总会在不设防的时候展现出来;每一个心中都有块柔软的存在,或渺隙或鸿幅,但总会在爱的人面前坦露出来;每一个心中都有个天使的存在,或折翼或完美,但总会在天要“黑”的时候拯救世界……而他,安静的睡着,嘴角微扬,单纯如孩童。我凝视着他的睡颜,心口涌上一阵感动,伸出手去把一根垂落的发丝挽到他耳后。
他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睁开了眸子,霎那间,我有种满室生辉的错觉。
“我睡着了吗?”他困惑的眨了眨眼,有种说不出的无辜和性感。我的胸口紧了紧,天,他这是在引人犯罪吗?
“你的手怎么了?”一声大吼破坏了这份唯美,他抓着我的手,表情甚是激动。
我一看,莹白的药膏刚才在厨房时免不了被冼掉,此时的手指又红又肿,特别的丑陋。我不自在的挣了挣,他反射般的握紧,后又缓缓松开。抽回手,我垂眸避开他咄咄的目光,端起矮几上的长寿面。
“喏,苍促了点,你就将就下吧!”
他怔怔接过,脸上弥漫着复杂的神色:“自八岁后,我便没再吃过长寿面了……八岁前,也是晚上,李妈偷偷的唤我到她房,端出一碗面——我总以为她是在变戏法——至今我都没法忘记那滋味!虽然五月七我都会拥有一个奢华的生辰,有数不尽的珍宝,有听不完的赞美……”
拾起银箸,他挟起一筷面条,我按住他的手:“等等,还有件事没完成!”
快速的在地上点燃二十八根红烛,是临时在厨房找的,有些还长短不一,只能凑和着用。举起一根红烛,烛光在他瞳眸中跃动。
“吹了它,然后许三个愿!”我微笑着说道中。
他疑惑的看着我,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我按捺不住催着他快点行动:“不管你许什么愿,都会实现的!”
吹熄了红烛,许完愿,更夫恰恰的经过侯府。我们不由相视而笑,巧合永远是意外的惊喜。
“我敬你,祝你生辰快乐!”我斟了杯酒,先干为尽。
见他瞄向酒壶,我笑着摇了摇头,伤病员要听话!他略显哀怨的瞅着我,端起了面条。
“怎么样?”我见他尝了几口,忍不住问道,虽然我的手艺畅弟是极爱的。
他又吃了几口,才慢吞吞说道:“有点甜,有点酸,暖暖的!”
这是什么味道!我疑惑的接过他的银箸,沾了点汤,放入口中吮了吮——因为顾及他的伤势,我特意做的清淡些,但也不至于如此离谱吧!
我瞪向他,奇异的发现他偏过脸去,耳根微微的发红。
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自已嘴里还含着他用过的银箸,连忙放回到几上,却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尴尬的胶着着。
“你许了什么愿啊!”我的脑袋轰轰的运转着,胡乱着扯了个话题就问了出来。
“如果说,我想听你唱那一晚的歌呢!”
唱歌?我有一会儿的惊愕,随即笑道:“这有何难!”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
我打着拍子,清声唱着。这一次的心情已不若上次,歌声中少了洒脱不羁,却多了份缠绵温情。
他的笑眸盯着我,如一汪深潭,不,那是一池沼泽,一旦陷下去,只会越来越深,再也爬不上来了!我想,我也失足了!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
唱到下阙时,他也和了进来,清越的嗓音贴附着我的,纠纠缠缠深植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