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九章 宿疾,女儿身(1 / 1)
密室开始建了,为了掩人耳目,我找柯宸謇商量了下决定在‘问柳亭’旁加盖一幢‘小红楼’。他看了我设计的密室图纸,大为赞赏,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向往,是向往什么呢?发达的科学还是开放的文明?我不得而知。
他和我说过他字‘昱隐’。昱意为‘日光,光芒’,昱隐,隐藏光芒。是了,这字是他父亲取的,是他父亲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当权者不仁,宦官横行,忠良是没有善终的。堂堂逍遥侯,有志不能伸,却要敛其锋芒,碌碌无为。虽然暗地里领导着反抗组织,可人前人后又要换多少张脸,心里面多少是苦闷的吧。所以,他向往未来,我所展示给他的民主的时代。
‘承建坊’只负责设计,泥水匠、木匠、雕刻师傅等都是由雇主自己请的。开工时,‘承建坊’才给予指导合作。这次来施工的师傅们竟然都是老面孔,在京城也是老字号了,以前合作过多次。和柯宸謇无意中闲聊起来,才知道这些人竟都是‘无名门’的人,而我也是被他们介绍进来的。
对柯宸謇的袒白,我觉得有点惊奇,他只瞅了我一眼,眼神让我觉得自已是个白痴。
“我以为,我们已经推心置腹了!”他淡淡的说,理所当然。
我以为,我们已经推心置腹了。想着他的回答,我不觉笑了起来,原来小家气的人到底还是我自已啊!
早上起来,腹部便涨涨的难受,我以为昨夜受了凉,便没在意。谁知才在施工场地巡视了半圈,肚子便渐渐的疼起来,我心中一动,这个痛法,不会是月事来了吧!正想着,突然感觉下腹涌出一股热潮。天啊,杀了我吧!心中哀嚎,正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南师傅?南师傅,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泥水匠林师傅正一脸奇怪混杂着担忧的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僵硬的笑笑,道:“林师傅,那个,就照你说的办吧,呃,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说完,顾不上回礼,我急忙转身想要赶快回到寝房。可是,真是够了,每走一步,下面就喷薄而出。
我分明听见林师傅的自言自语:“南师傅脚伤了吗?走路姿势真是怪异!”
等打理好自已,只剩下爬上床的力气了。痛觉正攻城掠地,渐渐的占据了我的全身,双脚酸胀,头昏牙痛,连胃也泛酸。我捂着肚子,蜷缩着,止痛药放在床尾的包袱里,我却没有精神去拿它了。
漪湘染了风寒,涟湘昨天便向我告了假,说是早上去探探病。屋子里只有我一人,身子一痛,人便多愁善感起来,越发的想家,想承建坊里张嫂熬的燕窝红枣汤,更想原来的家,妈妈总是温柔的揉着我的肚子,帮我舒缓痛楚……
这里,不是我的家呵!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涟湘么?我勉强的转过头,却感到太阳穴处正拉了一根弦,一动,便昏眩的难受。
“南逸幽,你在吗?”
是柯宸謇?工地出了什么事吗?顾不得惊讶,虽然不是涟湘,但总也是个人吧,我心下略宽,扯着嗓子叫道:“进来吧!”
一出声,我便吓了一跳,明明是用力的喊出来,谁知道传进耳朵时只是软绵绵的低喃。
“你怎么了?”他听出了我不对劲,推门而入。
随着他气息的逼进,我被扳了过来,“你怎么了?冒这么多汗?脸色这么差?”一只温暖的大掌罩上我的额头,随即又把了把我的脉:“怎么身子这么凉?你受伤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在平时我可能会一个个的回答,但现在,我紧闭着双眼,动了动嘴唇:“死不了!”能少一字就少一个字。
“来人!”他突然大吼,我睁开眼,条件反射的抓紧他的衣襟。
“你要干嘛!”
“叫大夫啊!你先忍着……”
他脸上表情有些凝重,眼里透着丝丝紧张。有人关心着我呢!认识到这点,我不觉感到委屈起来,霎时便红了眼眶。像是受伤的孩童,即使伤的不重,看到父母总归会觉得受了委屈。
我连忙用手遮住眼睛,另一手指着床尾的包袱,道:“药在包袱里,帮我拿一下!”
布料的摩擦声,倒水的声音,然后我的手被拉了下来。看到我眼睛里的潮湿,他皱皱眉,放轻了声音道:“先吃药!”
他好像有点坐立不安,待我吃了药,又问道:“很痛么?……什么病?”
“老毛病了,没事!”
“……”
我掀了掀眼皮,他坐在床沿看着我,似是我不说答案他便要和我耗下去。微叹口气,我无奈道:“痛经!就是每个月月事来了就肚子痛!”解释得够详细了吧,侯爷!
我把脑袋埋进软枕里,折腾了这么会,人更乏了,药效还没发挥,腹痛仍是很嚣张。突然,感觉肚子上一沉,然后一股暖流传了进来,通向我的四肢百骸,痛感立刻消退了很多,冰凉的手脚也渐渐暖和了起来。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眯着眼看去,柯宸謇正把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腹部,是传说中的内功么?我眼皮渐沉,脑海也混沌起来……他还没走么?
等我醒过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转头便看见柯宸謇坐在窗下读书。一枝梨花斜斜的从外头伸进来,风一吹过,便轻轻颤动,有两下还会点到他的冠上,这幅情景,倒让我脑海中跃出一个词来——“美人垂青”。
正莞尔,他听着动静转过身,把书搁在矮几上,向我走来。我瞄一眼书皮,是《稼轩文集》。
“醒了?把这个喝了!”他端过来一碗浓稠的药汁,强硬的口气让我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早些时候他的温和是我的幻觉么。
我接过,啜了一口,还是温的呢,只是味道不太招人喜欢。吸口气,我一下子喝光了它。
“你不问这是什么药?可能它是□□!”平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擦擦嘴巴,奇怪的看着他,他在生气,为什么,为谁?
“为什么要问,你会拿□□给我喝?如果你要致我于死地,我问了又能怎么样?——而且,我不能信你么?”我顿了顿,又道:“那好,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的脸上闪过狼狈,半晌,才硬声道:“是补血的……”
“原来——”我拖长了声音:“怪不得这么难喝!”
他瞪了我一眼,似在说我的不识好歹。
“虽然你的态度欠佳,但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今天我可难捱了!”
“你……准备就这样下去吗?”他迟疑了下,突然问道。
“嗯?”
“你就准备一直扮成男人吗?以后呢?你没考虑过?”
“女扮男装,开始只是为了谋生,要知道,女人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地位可言,能做的也就只有皮肉生意,所以,‘南公子’比‘南姑娘’更能活下来,不是吗?再说,这么久了,大家都认为我是男子,突然换回来,不是挺别扭的吗?还要解释,多麻烦!”想到我宣布我是女儿身时大家惊愕的表情,我不禁咧了咧嘴:“况且,女装繁复,我也穿不惯。”
“你到了适婚年龄了吧?”他突兀的问道。
“都二十五了,老姑娘喽!”我依旧笑嘻嘻,没有注意到他越来越阴沉的脸:“总有一天,我要回去的,我是不可能在这里成家的。至少现在,还没有谁能让我留下。”
他看了我半晌,我好像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然后,他,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