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34章(1 / 1)
一下贴这么多,但愿别搞错了次序,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请提示一下。这天的天气很好,风也似乎在渐渐的温暖起来。怕是春天要到了吧。
她看着刚刚升出地面的光线一点点的照进了宫墙,丝丝暖意浓得化不开。
看时辰已经过了早朝,云卺教她煮的鱼翅羹,刚刚到火候,端到手中忽然想送去给他。
或者,在渐渐平和下来后,她也愿意为他端上一碗汤,看那温暖爬上他的眉眼,淡淡的笑意仿佛春日和煦。
或者,她已经不能再象往日的那般恨他,那苍白的影仿佛带上了些须柔缓的温度,她的手已经渐渐放开。
或者,她可以当作其实并没有许多其他各色女子与她分享他的注视,不是她大方,而是这不是她能改变的,既然他享有天下她不想要求改变。她自得其乐的本事并不比他小。
笑意渐渐的爬上她的唇角,脚步已经往宫门去了。
云卺在身后遥遥的跟着,早已习惯她时常的神游。
马蹄声急,有人在门口跃下,奔入。
她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是否要回避,忽听来人急报道:“禀皇上,韫邯阗
将军命小人先行送上武太人头。”
“朕是要另一个,另一个呢?”月听雪的声音冰冷。
“想必此刻正与韫邯阗将军激战但明显已是强弩之末。绝撑不到明天日落。”
“韫邯阗可是按朕说的办妥了?”月听雪点头道。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朕要鸡犬不留。”月听雪颌首竟笑了。
“是,马场之中,断无人能有生还可能。”
“此事朕不想有任何人知道。”月听雪悠悠道。
耳边仿佛炸响惊雷,双目剧痛。
手一抖,碗落到地面,碎裂开来,汤汁蜿蜒着朝四面散去。
殿内的人骤然往门口看来。
“瑟瑟……。”月听雪猛的站起。
“我,已经知道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的唇边露出徜恍迷离的微笑。忽然绽开的笑容,仿似红色的浆在水里晕开。
她捂住眼睛,黑暗里尽是猩红的一点一点跳跃来去。像呼啸乱飞的箭头在心头打出千疮百孔。
若不是她他就不会投诚,不会被月听雪计算,不会弄得‘鸡犬不留’她竟然天真的信了月听雪,明明知道他多么的可怕叵测,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敌人从来都是不会留生路,她竟然信了他,竟然以为他和以前不同,竟然去依赖他,做什么羹汤。是她害死了颜循他们,就象当日印宿的死,她都无法脱开身。
她心里翻滚着纠结蠕动的蛇虫。啃噬蚕食,忍无可忍。
马就在她的身后,她飞奔过去。
月听雪的手落在半空,僵了许久,她已然不见。
“皇上。”陆伦在一旁担心的唤了一声。
“替朕备马。”他回神,缓缓的走下去,在门口停下步子。目光落在破碎的狼籍的汤汁上,已经来不及了吧。他默默的想。
草在眼前渐渐的浓郁,日头正要落下去。
易瑟的马已换了三匹,就到了。
刚下了小雪,在城外铺了薄薄的一层,枯草露着些暗哑荒凉颜色。
风如鬼哭,越来越高,隐约的杀伐声,心底,掀涌血腥洪涛。震耳欲聋。她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她心里的死地。
似曾相识的场面,又一次的来临,原来她终要奔波在这种极痛的场面里生过了又死过去。
她看见前方又一团黑影,在逐渐的接近里,她看见马的尸体,愈来愈多。
他说,鸡犬不留。
她忽然大笑起来,风刮在脸上,泪却落下来,生生的疼。
她仿佛听见厮杀与喊叫的声音陡然汹涌,喧哗如地狱里的惨嚎。
草原上燃着冲天的大火,照亮初昏的天,无数精骑,黑衣黑马黑甲,黑压压的大片。
意外的……静。
明晃晃的兵器被鲜血染成暗红色,被火那么一映腥杀气直扑面来。她遥遥的相寻,战火照着风雪。这肝脑涂地的战场上,她只是来寻他,道一句抱歉。怕是来不及。
遥遥的黑压压人马肃立,寂静而森冷。
“困兽之斗有何意义,若是再不降本将军便铲平这马场。”远远的一个低沉的男声绵长的传递,杀气却如雪夜里一阵冰雹。
易瑟伸手扎住她飘飞的头发,感觉一颗心跟着那拍子狂跳,愈来愈烈,就要从口里蹦出来——
猛的催马直冲入了战圈之内。
“什么人?”一个离她最近的骑兵猛的朝她扑来。
一溜红光,乌沉沉黯淡无光的刀朝她飞来。易瑟心里此时像是魇住了一般,只是僵僵的抬起了手,似乎这般便可抵挡这样的致命一击。
‘当’
一记清脆的响声,她只记得他的力气猛得惊人,象是重重的一锤,砸在她的手臂上。
易瑟在马上几乎跌了下去。那刀却滴溜溜直飞向后去了,无声无息插入土中。她的手臂火辣辣的一阵,仿佛所有骨节都要散开了似的,她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她举起手,一道深深的血痕爬在她白皙的臂上,像雪地里艳红梅枝。蜿蜒着四处流淌。
兵团一阵骚动,将她团团围住。
她却是低头寻找,她记得听见了声响,她这样的抵挡手却未断必是有什么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被铁蹄踩踏得破损的荒草上赫然散落着血红的物件,火光里闪烁着星辰也似的光芒。她的唇颤了颤,焰玉,月听雪的焰玉,他说的,见利器方断的焰玉,竟在此刻断了……。
“发生何事?”那个低沉绵长的男声再次响起。
人马纷纷朝两旁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韫邯阗将军。”易瑟取出块帕子,自己将伤口紧紧的扎牢。
韫邯阗见着易瑟稍怔了怔即刻下马行礼道:“臣见过锦贵妃。”
一队人马随即行礼。
“将军起来说话吧。”易瑟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韫邯阗。下了马。
“小将误伤了贵妃乃大不敬之罪,请贵妃处置。”韫邯阗望了身后的小将一眼,那员小将立即重又跪下,转动着恐惧的眼睛朝上望着,一声不敢吭。
“不知者何罪,也是我太冒失,不必为难他。”易瑟将衣袖放下遮去了伤痕,惟有那纵横的鲜血还染在袍袖之上宛若一朵朵红梅绚烂。
“不知……锦贵妃只身来到此处所为何事?” 韫邯阗抬眼望过去,旌旗飞舞,血色相映,她仿佛是一团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光芒,她脸上冷冷的笑。那使人不由得心惊胆寒的笑容。
“韫将军,你所要铲除的人如今何在?”易瑟的目光扫过去。
“被臣围困在那间帐篷之中。” 韫邯阗答道。
“哦?”易瑟微一挑眉,目光转过去,继续说道:“这帐篷轻轻薄薄,风吹即破又是何使得韫邯阗将军如此围困不进呢?”
“贵妃不知,这帐篷下恐是有一密室,臣进攻进去的人皆无人生还。” 韫邯阗忙道。
“那么就这样任由拖延了么?莫不怕贼人从密道溜走?”易瑟淡淡问道。
“臣知道这只个避难之所,并无路可以离开此地。”韫邯阗肯定道。
“韫邯阗倒似乎是进去过,对此一清二楚。”易瑟淡淡的一笑。
“臣只是猜测。” 韫邯阗的额头不由得微微有些汗来。
“那将军可是准备等里面弹尽粮绝的那刻轻松收网?”易瑟问道。
“臣只觉内里恐有何机关,所以暂时等待,若非贵妃到来臣正想挥军直上。” 韫邯阗道。
“那倒是我延误了将军的战机。”易瑟缓缓的朝那帐篷而去。
“贵妃,不宜再往前走。” 韫邯阗在身后遥遥道。
“将军。”易瑟猛的转身回来道:“不瞒将军,那里有我相熟之人,我要进去,或者可劝得他们归降。”
“这个……。” 韫邯阗犹豫片刻,他要的不是归降,而是鸡犬不留的干净,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应了……。
“将军,这对你只是一句话,对我却很重要。我不会为难你,请你也不要为难我。”易瑟微笑道。
“这,臣只怕贵妃会有意外,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臣不敢当。” 韫邯阗道。
“将军,请不要让我再重复刚才的话才好。”易瑟微笑的注视他。
“这……还请贵妃,快去快回。” 韫邯阗垂首道。易瑟如花的微笑敲在他的心头,却有丝丝的凉意。
“多谢。”易瑟道。
熟悉的山峦草地,峰坳起伏。
天渐沉渐暗,火光在暮色里凄厉的飞舞。
冬季最后的寒冷用尽最后的一股气力,旋成呜咽的气流从脚底卷上去。细细的气流仿佛无端生出络绎缤纷的花,不知从哪里来。
篷帐孤零零的裸呈于气旋中,一片漆黑。
只觉自己那般渺小,在铺天盖地之中,心生恐惧。
“颜循……。”易瑟伫立于帐篷外,忽然胆怯,不敢再前进半步。半响后才幽幽的唤了声。微弱的声音转瞬间被风卷得不见。
她以为没人听见,又往前走了一步,被吹起的门帐几乎贴到脸上。
她的手指停留在门帐上。原本净白薄绫袖口已被血染透,在火光里看去反使她的手看去更是一味的素净冰冷。
猛然,自微微扬起的门帐内急电般的探出一只手来,准确而有力的扣住易瑟的手腕一拉,已将她扯入了黑暗的帐篷内。
“没想到你还敢来。” 这是她所听到的第一句话。那个声音有不加掩饰的愤怒与憎恶。溶在一片漆黑之中还有那浓重血腥的空气。她被那一扣一拉,手上还未愈合的伤愈发的厉害。
刀尖贴着她的肌肤,冷得入骨三分。
“钱墨……。”隐约的一个极其虚弱而熟悉的声音从地面下传上来。
“下去。” 钱墨在她身后猛的推了一把。
一个踉跄,她几乎跌倒在地,便在此刻,她看见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飞快的便出现一个暗道。
一个男人从暗道中冒出头来,看易瑟的目光衰迈而阴鸷,他眼里闪烁着怀疑的光,当他小心翼翼四下听了听对钱墨道:“没有人跟着吧。”
“没有。” 钱墨道。
“你来。”那男子看易瑟一眼,转身便下去。
视野是红色的。
将手伸出渐渐已干涸液体的衣裳外,先自抓到一把枯草。
此外并无一物。掌心贴在光滑的石面,那砖墙土地被大股粘稠的血浸润,起先变暖,然后转寒。满手里空空如也不过是凝结的污秽,指节间,血干涸之后细沫纷纷坠落。
支离扶疏的阴影间灯光极其昏黄。四周似乎僵滞着血与腐烂的气息,因封闭而浓厚,凝结起来像锅稠粥。
许多已不会再移动的肉体。层层叠叠,堆积成沉重的塔。那罅隙间流离着血肉与脏腑。
他靠在墙角。在血污之中抬起头,见了她却微微一笑,那光芒似将天幕也撕了个口子。
“颜……。”她的喉间只吐出一个字便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已经不能动了,她知道的,他的双腿已完全萎缩,仿佛一段朽烂的枯木。他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僵贴在那里衬着他的微笑。
心,直坠下去。
她靠近她,伏下身,握住他的手。
“你来了。”颜循微笑道。
“我……。”她的声音竟哽在喉间。
“这不怪你。”颜循轻声道。
“老二,都是她害得你这样,你还不怪她?”
自角落一个暗哑的男声响起,随即自一个隐秘的角落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身着战甲已满是血渍。
“邱鳞,我们本已是树大招风,月迦迟早会动手的。”颜循转过头去道。
“哼,若不是那种下三烂的手段我们也不会输成这样。” 邱鳞的拳头握出咯吱吱的一阵声响。
“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易瑟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哼,你难道不知道么?”邱鳞瞪大的眼睛几乎喷出血来。
“她知道就不会来了吧。”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书生模样的青男男子步履有些不稳,捂着胸膛慢慢的走过来。
“哈,连柳琛也为她说话。” 邱鳞对天翻个白眼道。
“我不是为她说话,说的是事实。” 柳琛淡淡道。
“好了。”颜循低声道。
“我来说吧。”柳琛看了颜循一眼接口道:“也是半月之前,我们决定向月迦投诚,因为人马众多不便全部出发便决定由颜循先行带领小部分人来此处以显示我们的诚意,谁知道月迦买通了我们之中的一个内鬼,在我们人马出发后竟将老大刺死,将其首级献去了月迦,月迦藏在四处的兵马将所有留守的人马斩尽杀绝,我们当时还未知此事,直到来到处后被那内鬼事先将毒掺于食物之中,死伤惨重,他又将一种奇毒掺于茶中给颜循服了,到半夜之时忽然有月迦的兵马杀到,如今只于我们五人而已。”
“你中毒了……。”易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
“老二,别信她,说不定她也是被派来探虚实的。”说话的正是将易瑟带下来的那个男子。
“袁盛,我信她。”颜循说着,眼睛却望着易瑟。
“我不知道,我若知道的话……我不知道。”易瑟拼力的摇头,仿佛所有的感觉都麻木了。
“我知道,你受伤了。”颜循柔声道。
“我没关系,你中毒,要不要紧?”易瑟颤声问道。
“不要紧。”颜循竟还在笑。
“贵妃,请速速出来。”遥遥的,传下来韫邯阗的声音。
“那还是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颜循看了她一眼,便掉开了目光。
“不,我不在他们会立即冲进来。”易瑟摇头道。
“我们骗他们说这里方圆几里皆埋下了火药,若他们一有行动便会全军覆没。”颜循笑笑道。
“你也知道是骗人的,这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易瑟急道。
“我们全会死在此处,只是迟些早些罢了,只是那内鬼不除我们死也不甘。”颜循道。
“他是谁?”易瑟问道。
“他叫白剀。” 柳琛接口道。
“我要在这里,要死就一起。”易瑟决然道。
就这样吧,陈年的疮痂,就这样一片地掀起。新伤旧伤,淋漓的撕扯。
“锦贵妃。”
韫邯阗的声音又一此清楚的传下来。只是此次的语气换作了生冷。
“此处窝藏着朝廷侵犯,贵妃不顾身份与之私会其意难明,请速速出来,臣可以等到日出,若日出口贵妃还不出现就莫怪臣将贵妃认作贼子的党羽。”
易瑟的心中陡然敞亮,原来这样……。
“你快走,朝廷纷争向来牵扯众多,或者正有人想借我们将你一并除去,这般太过如了对方的意。”颜循皱媚道。
“离日出大约还有多少时辰?”易瑟忽然问道。
“一个时辰吧。”颜循道。
“我们再一起活一个时辰不好么?”易瑟忽然笑道。却感觉到脸上静静披下冰凉的泪。
“我……。”颜循的话未说完,却忽然大汗涔涔,面上肌肉不由抽紧。
“怎么了,颜循……。”易瑟慌张道。
阿——
颜循发出凄惨的叫声。他像虫豸一般用手在地上爬行,拖着身躯慌乱地躲避着易瑟的手。但是他终于无路可逃。在易瑟扑过去抱住他的时候,他绝望恐惧的嘶嚎扯碎了夜色。
“他毒发了,再多发一次怕是……。”邱鳞大步上前帮助压制颜循不断挣扎抽搐的身体。
“杀……杀了我……。”他冲着她哑声大叫起来,牙关格格地抖动着。
“不……。”易瑟咬紧了唇。
“我要陪你死!”她掩住他的口,发狠的抱紧他。
“……杀了我……杀……我……。”颜循的声音自喉间勉强挤出。
深渊里呼呼的风声。竟然无悲无惧。
易瑟失神望向墙上闪动的影子,他的脸叠加刀的光。人已两双僵直,颤抖的是每一丝气息,手却这般的决稳。
衣袂划出无声的弧。那一道鲜艳的弧。
一弯银辉抹过腥黑的地室,摄人心魄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