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21章(1 / 1)
她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平静而无瑕。在这个血泪腥膻的世界,恍惚间已经各自度过了多少杀孽深重的岁月,想不到再相见,却仍是旧时模样。
沧桑的流转,未留下任何痕迹。
“你走了吗?”他注视着她,轻声问道。
“军辩。”她只是唤了声他的名字。
“该恭喜你吗?”他抿着唇笑了笑,问道。
“军辩。” 她叹息着道:“我离开云卺怕是还不知道,如果可能照应一些吧。”
“你去哪里?”他点头,随即问道。
“真的没想过呢。”易瑟深深的吸一口气,笑道:“天大地大,是吗?”
“我送你。”沉默了半响,他忽然道。
“咯咯……。”她忍不住笑起来,学着爽朗的抱拳道:“他日天高水长,后会有期。”她转身,行动间衣褶簌簌地带起一阵秋天的风。她终于可以出去了,不经意的瞥见他浓郁的眼色,好像轮金日,要将她照出他的影子。她转身,扬头,神情却傲慢。这里的日子是段屈辱的历史,满满换得一败涂地。她哪里赢了半分,哪怕是算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而这个名唤军辩的高贵男子她从来也不曾真正的看清。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注视,他与她仿佛是两只拥有相邻洞穴的野兽。各自潜藏着悲伤和残暴的理由,蛰伏。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他想这会将是他很久都不会忘记的一个黄昏。华丽的铺叠,她迥然一身的离去时的背影,仿佛清凉湿润的记忆将绵长地延续到很久很久以后。
她忽然稍稍停滞了身行,他的目光如此犀利,在她的后背紧紧相随,在瞬逝的思绪间她没有停止自己往外行走的脚步,今日是她重回自由的日子,时时刻刻惦念的渴望积聚成山崩地裂。
*
视野是空荡的,屋舍街道一颗心起先变暖,然后转寒。
周围有各式样的声响,帝都的繁华充盈了她的眼睛。
时间是那么匆促,她忽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
“我想我们可能同路。”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微微的笑意。
……有只修长手,在她掌心,忽地,一勾。轻轻握住。
她回头,那一身锦衣,发冠上镶嵌的宝珠透出妩媚的紫,他的身形面容袅袅游动,莫可分辨。这样瑰丽而繁花似锦的眼神除了他还有谁?
“伏迂……。”她重又直唤他的名字,深深浅浅的紫衣。明眸点漆。美得过任何一个女子,只是他这样的浓郁,芬芳到有毒,有时根本莫可分辨。
“我们一同走吧。”他笑着,紫衣里带点蓝,那飞扬的眉眼阴郁缥缈。叫人想起万仞深渊底下的龙宫,百尺珊瑚树照耀着也不见天日的隐情。他就是这样暧昧而低迷的颜色,叫人错觉。
“要去哪里?”她望着他的笑,那眼角眉梢仿佛有一种丰满华丽蚀魂的紫。
“随你的意思,至少我们同路。”他稍稍加重了掌的力量,她的手指是冰冷的,而能镇定得不带一丝颤抖。他仿佛有些害怕她会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掉,她经常是如此,或者他是这样爱上和她进行这场追逐似的游戏。毒瘾般的不可自拔。
“这是你说的吗?”她虚眯起眼睛,注视着他紧紧纠缠住她手掌的手。
“是,你看,这匹马很不错,拉我们两个绝对没问题。”他瞟一眼身后的乌黑骏马,笑得很有些快乐。
“若我未曾记错衡固侯可是同时被加封六部督使之职。”她看着一张艳丽而寂静的脸如浮雕般在光线里乍现。俯仰间,她却有些犹豫。
“正因为如此,我很闲,你饿了吗?”他微笑,天色黯淡下来,那黯黯浮动的光线让人觉得暧昧。
“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一些。”她忽然笑了,或者同路也是个好主意,至少在他这样执意的情况下……最主要……她身边没半两银子……。。。
*
快马,江洲一闪而过。
依然还有很长的路。天已半黑。
“小瑟,我们一定要这么急么?”伏迂早已大汗淋漓。顾不得形象。
易瑟无言,只顾摧马加鞭。
天还是黑了,离谴洲打尖还要两个时辰。
静夜,虫鸣。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世途险恶。
“你不准备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伏迂低头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她。
“到了你自然知道。”她淡淡的答一句。当时她与李延说好的,让他先往东面而行,并定下了暂时安置在凰喜位于堰涵的喜乐都的分部,她只想赶去见自己的孩子。一直在想让伏迂知道有个孩子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但在到达堰涵之前她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摆脱他。
这片林子太黑了。
江湖人随遇而安,显然虽然伏迂过惯了舒适的日子太久但他依旧不是一个计较的人,虽然现在有些狼狈但依旧没有损了他艳质的美丽。
“我脸很脏了吗?”伏迂用手摸了摸脸疑惑道。
“没……有……。”她摇摇手,想笑却没笑出来。有时侯美丽太偏好一个男人的时候也未必是件好事呢,她看到伏迂茫然的眼神。他天生成一双勾魂摄魄桃花眼如此诱惑。
“你憋笑好象很辛苦。”他沉了脸不太乐意。
易瑟刚想回答,却看见——
光亮,如月之皎洁。
一个黑衣人,看不清面目,裹面纱。手中的长剑清冷。
伏迂拔剑护在她身前。
“你是谁?“伏迂问道。
“你不离开就出手吧。” 黑衣人道。
“你似乎很镇定。”伏迂笑道。
突然,阴暗中一道银光暴起,如毒龙直取站在对面的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手微微一动,伏迂手中的剑于中途戛止。
双剑相击之际,劲气狂飙,带起尘土落叶为之沸腾。
伏迂手中的剑闪出的光芒仿佛温柔的包围住所有人的眼睛,那种光芒灿烂而甜蜜的象是温柔的笑颜,轻轻的接近,就在你接近的那一刻瞬间涌上了使人窒息的杀气。就在手掌翻转之间光芒爆涌之时黑衣人的心口忽然多出了一个血口。
伏迂退开两步,生怕那血溅到自己身上。
“谁派你来的?”伏迂问道。
黑衣人忽然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唇微微一动,一屡黑血从他的唇角流出,身子如破败的棉絮一般倒到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觉得他会是谁?”伏迂转回身,看想她,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的人实在太多。”她只答他这一句,她却是不知道,但她觉得这是冲着她来的。似乎她的敌人真是不少,谁恨她都有可能。
伏迂看着她,他不虞这个女子会这样说一句话,可见她时刻都保持着警戒,并没有放心任何的人,或者这其中还包括了他。
伏迂绝伦的容颜仿佛在不断的追思,最终问她道:“这么快就有人来对付你我,你说会不会是……他派来的?或者他并不希望看见我们在一起,你觉得呢?”
易瑟只是莞尔一笑,摇头道:“他或者会后悔放掉我,但绝不会这么快就派人来,还有,看得出这是针对我来的,与你并无关系。”
伏迂轻轻摇头,似是叹息道:“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你永远也不明白他的盘算,你原以为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些苗头却原来全是错的,但我知道他很迁就你,我还能保证他现在一定后悔了。”
易瑟但笑不语,痛得愈深愈清楚,恨是怎样在血液里翻腾,或者他真的对她迁就,只生命里一旦染上了陈年红锈似的苦涩,便不是一补偿与迁就可以忘记的,地老天荒的凉不是谁都能明白的。
一直神情淡寂的伏迂,骤的脸色一变道:“息声……。”
“你听见什么?”易瑟四下望望并无什么异样。
伏迂继续侧耳倾听,道:“是一些……沙沙一般的声响……。”
“沙沙一般的声响……?”易瑟问道。
“不错,就象是长长的衣衫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向这里……接近的声音。” 伏迂微微皱眉道。
易瑟只觉得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她顺着伏迂的目光往密林中望去,冷冷的风从林中窜出,似乎正有人向他们移近……。
他出现了,竟然……。
这一照面,他们几乎同时感觉一阵的恶心,他这张脸竟然如夜叉般的狰狞。
赫见这名汉子的脸,布满了仿佛针线缝合的痕迹,这五官全部扭曲集中在了整张脸的中部,简直不忍淬睹。偏偏身上穿着五色的长袍,遥遥的拖在身后,异常的触目心寒。
“玄魔……?”伏迂怔忡之间唤出一个名字。
“咯咯!既然你能叫出老子的名字来就给你机会选择要怎么样的死法好了!不过你身后的妞看样子可以做拌菜吃,哈哈……。”
伏迂乍见了他立知不妙,眼前的人不但长相怪异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可怕的杀气,只因为……
他确实是一个——高手。
他手中象只是随意的提着根木杖,却还蕴涵着摄人的杀气,那杀气不但将人逼得喘不过气来更令人一看就觉得这木杖与它的主人一样……为了杀人而来。
无论杀意有多强烈,伏迂亦绝非泛泛之辈,此刻以经异常的镇定。毕竟已经知道了对手也不再转弯抹角,直言道:“是谁竟然可以买通你玄魔出手?”
“因为价格够高,因为——我要杀人!”
直截了当的回答,没半点的多余。伏迂闻言皱眉,浑身戒备,冷冷地再问:“你要杀谁?”
玄魔的五官扭动成一团,仿佛是笑了笑,回答道:“不是你。”
此言一出,易瑟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那么是来杀我的?”因为玄魔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
“果然说得不错,你不一般,今天老子没白来,这钱也不会让人白出的。”话声方歇,玄魔已经不由分说,闪电般的将木杖一翻,已如一道奔雷,夹着无比杀伤力向易瑟的眉心疾射。
眼前怪人所使的武功诡异非常,易瑟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往后急退,因为除次之外她根本闪避不来。
迅雷不及掩耳,那木杖已经至易瑟眼前尺许的距离,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已经及时将易瑟一把拉开,这个人的自然是伏迂。
赫听‘隆’的一声震天巨响,那木杖未射中易瑟便射在易瑟身后的古木上,顿时把其身后的古树生生的震裂开成树瓣。
伏迂和易瑟顿时一怔,想不到那随意的一刺竟然有如此的威力,此刻伏迂豁然道:“你躲开。”
“你不是对手,我也一样会死。”易瑟道。
“老子要杀人,你们谁也躲不掉。”
“就凭你,也想阻我?”
一语刚歇,伏迂的剑已主动刺过去,只是……这一剑还未近身赫听“碰”的一声,伏迂这一剑根本不曾近身便被反震至口喷鲜血,切被重重的震飞到地上,长剑落地。
“伏迂。”易瑟奔过去,焦灼道。
“你快走。”伏迂勉强撑地,站起来。
“谁也别走了。” 玄魔的声音赫然出现在背后。
易瑟还未及回头看清,只依稀望见在幽暗的树林中那一条黑色的影朝她急飞过来。
她根本无法避过玄魔的突袭,伏迂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的身后,却依旧是迟了稍许,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力量狠狠的击中。
他冷哼了一声,摇摇欲坠。一双血眼望她,口里喷着血沫。玄魔的动作并未停顿,反手便再次朝易瑟袭来。
只是,忽然间,他的木杖被一把短刀轻轻挡住,那刀很轻,仿佛根本不着力,却生生的挡住了玄魔霸道异常的木杖。
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和死亡一般的颜色。
他一出现,整个空间都仿佛被死亡所笼罩,他背对着玄魔,浑身散发着相当霸道的浓烈气息。
“你?” 玄魔仿佛与此人相识,怔了怔方开口问道:“你怎么阻我?”
那黑衣人没有回过脸,只是淡淡的回答:“你应该明白。”
“好,那我让你这一次。” 玄魔退后几步道。
“再见。”黑衣人淡淡道。
玄魔飞快的退走,易瑟掺住了伏迂,血湿透了她的双手,此刻才抬头望过去——
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难道……难道……
这又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