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3章(1 / 1)
她回头,看见那个她等待的人。
他始终是阴霾深重的苍白面容。只是那双眼里翻涌着如此强烈的火焰。痛楚的疼爱,滔天交杂,令人却步。
他微有些消瘦的身体竟在颤抖,九爪金龙盘踞在他黑色的长袍上,随着他的颤抖连绵起伏。
她惊慌失措的行着刚学会的礼仪,冉冉下拜,口中念着万岁。
他竟出乎意料的伸手来扶,他的手很稳,当她抬起头时他已竟完全恢复。
“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在月听雪苍白的脸上没有特别,在他的目光看不到端倪。
“略有些吵而已,谢皇上关心。”她没有回避。
“也只有你们才会用这样的目光……。”他忽然轻叹了一声。注视着她。
“皇上要不要坐坐歇息?”她剧本化的讲话,波澜不惊。
“不用了,摆驾。”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视而过,转身便离开。
“送皇上。”她一阵的激动。再用一种恭敬的语气,顺和的姿态。
一切都在她的预谋中,他来了,便成功了大半。
她相信他不会对自己无动于衷。
“云卺,这宫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易瑟收回了目光,轻声问道。
“小姐,皇上是十三岁成的亲,娶的是亲王舜的次女,就是如今的皇后,名舜寐,为嫁给皇上时亦十三岁,两年后诞下男儿,便是如今的太子尘寰。如今居东宫也叫做朝阳宫,还有二位贵妃,当然还有好些并不得宠的嫔妃。那两位贵妃一位是妍贵妃是老将军潘斟的女儿,名叫潘诺妍,居俯鸯宫,十五岁嫁的皇子听雪,育过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平基公主月臻。还有一位是顷炅宫姬虞,姬贵妃,她倒是才来了三年而已,也只是一个落寞贵族的遗孤,却极得宠,但也极大的脾气。”云卺娓娓道来。
“为何要跟我说这个?”她支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个大概,有些想笑,皇宫中的鸡毛蒜皮,流言杂碎亦是如此啊。
“因为您从此后都是我的主子,身为奴卑就要用心,因为这也代表了云卺的一生。”云卺垂着头,乖巧的回话。
“云卺,我想你做我的朋友。”她忽然认真的看她。
“小姐……”云卺怔住,不多会儿,竟流出了泪来。
“云卺,你怎么了,不要哭好不好?”她急忙伸手,扯着衣衫去替她抹泪。
“不,不,不要弄脏了这衣衫……”云卺惶恐的退后,推搪。
“只一件衣服不必理会,你不要再哭,你看我都心慌了。”她是真的心慌,不知如何就若了她哭泣不已,更不知如何去安慰。
“在这里,奴卑也分了三六九等,如果主子不得宠她便会受尽欺凌,奴卑的姐姐就是被虐打而死,那一年才十五岁……。” 云卺哽咽抽泣,泪糊了一张秀丽容颜。
“云卺,只要你不哭,那我做你姐姐好不好?”她本就喜欢她。
“云卺不敢,您永远都是主子。” 云卺惶恐的跪下去。
“云卺,求求你别哭,更别跪我。”易瑟努力的将她搀起,在这里,动不动的下跪,叫嚷着饶命,她实在又开始不习惯。
“小姐……在这里主子不开心就会拿奴卑来问罪,死伤是常事,根本不拿当人看,所以奴卑一定要帮你,或者也是私心,奴卑不想和姐姐一样啊。” 云卺抹干了眼泪,坚定道。
“好了,云卺,你不会被欺负,我不会让人欺负你,我们被栓在一起,有我在。”她轻声的安慰。
幽闭的日子里,即便韶华盛极若无人在意便如粪土啊。
一个时辰后,有宦官来宣旨。
然后她终于从这里走出去。
只是,原来。
这里是一个套着一个的囚笼,只区别在于奢华与否。
再次抬头,天很蓝,蓝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在从前,她可以与宿纵马前驰,不见边际,到如今,仅这狭窄的一线而已。
这里名曰:锦绣。
她从此便是这里的主人,没名没份的暂居一偶也不知是为何。
锦绣宫很热闹,有很多的宫女,真个锦绣荣华。云卺也随着来到这里,她需要一个贴心的人。
宫里的金炉里燃着龙蜒香,这高贵而神秘的香气使人很快便会睡熟。
又是许久也不曾见到月听雪,仿佛自那天后便重又将她遗忘,只换了个金雕玉凿的地方将她再次囚禁。
这里没有原先各式女子禁欲良久,郁闷愤怒的声音,除了静,竟没有其他。
老死不相往来,宫更大,属于她,她亦属于它,却没有其他。
这里有的是死亡的声音,看着时辰的移转,红颜的变迁,然后枕着自己的心跳,沉寂,再沉寂。
红粉骷髅,或者说的便是如此。
月半昏,三更天。
寒气不期而至,她在宫殿中徘徊逗留到筋疲力尽,宫女们已尽数歇息,她独自癫狂曼舞了许久,用重叠繁复的裙琚旋转,幻化出无数曼妙而妖娆的圆,再用妖艳的魅红染在唇间,浓郁得妖异,她风魔的为自己狂欢,一曲红颜轻吟呜咽。
她找不到可以寻找仇人的出路,更看不到自己的将来。
宿,他会如何的想自己?他可曾知晓自己挣扎在相思究竟有多苦?
如此的深宫清冷,只有记忆他曾握住她的手。
两两相望,室暖如春。
时光流走,徒存幻影。怕只怕再无了机缘。
她是不知该以如何的面目再见他。
她在这迷失了的时间,再迷失自己。
这里已错过了的时间,难道还要再错过他?
这一场支离破碎的,闹剧。
她本不该来,已经来了,演了半场。
一路演下来,到底是——全是错。错到底。
她是快疯了吧,不,她已经疯了。
她只想消耗,将自己完全的消耗,如此的生命她不足惜。
衣饰镏金环佩落了一地,清脆而暧昧的声响,长发飞散开来,缠绕衣袂,缎、绸、丝、纱,一层又一层,千变万化。
一颗魑魅凄厉的心。
她狂歌狂哭。为这无谓一场癫狂。
踏着自己躁动的心跳起舞。
她旋转,再旋转。
不支,倒上柔软轻滑的床塌。
宿,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思念他,是否还会再见?在今生……?
自己的眼睛模糊的一片,灯火已经暗淡,恍惚不真,那奇异的香包裹上来,仿佛是情人温柔的手掌。
宿……。她轻唤,迷茫间,她将眼睁开了一线。
暧昧与迷离间,一个身影在她的身上,湿润而急促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稣痒而急燥的。
“你是谁?”她伸出手去触摸,她仿佛是认得这个人的,一时却想不起。
那唇堵住了她的疑问,象有苍白的味道,
月听雪?!她大惊失色,欲推开他离去。
被他一把抓住,压到身下,挣脱不得,他不管不顾的扯开了衣衫霸道前行。
他难道不是爱男人?不单单是男人?对啊,一个皇帝,他谁都可以爱,只要他愿意。
温香暖热的黑暗里,泪水堵住她的喉咙。
双手捂住模糊纠葛的表情,明珠隐约的光从指缝里溢入,泪水扑溯迷离,他紧压住她,在她的身上急促的呼吸。
陌生的体温与气息,他的眼泪落在她身上,灼热的疼痛。
心不在焉,念着另一个名字。
除了压迫窒闷只感觉到某处越来越剧烈的抽动。
烫伤了身体的某处。
泛起一个怜惜而轻蔑的微笑,对他亦对自己。
这是一场多么怪异的交合?
* * *
忽然间,锦绣宫热闹起来。
第一个来的是妍贵妃,她也是易瑟见到的第一个宫中有身份的人。
妍贵妃很年轻,艳丽无双,勾魂的眼睛不经意的便让人心荡。
一看便是厉害角色,身边的宫女噤若寒蝉的表情便刻看出些名堂。
坠马发式,金步摇。绛紫的衣衫滚着层层的边式,雍容却又俏皮,更衬她的姿色容光。
“易瑟见过贵妃。”她只是个囚徒,只是个奴卑。
“哎呀,快起来吧。”她急急忙忙的搀起她,一边上下打量。
“谢贵妃。”她不由的一阵厌恶。
“快过来坐下,我们是姐妹,以后见着了可别这么见怪啊。”妍贵妃一脸的欢笑,亲热的拉着她。
“贵妃如此抬爱,奴卑不敢当。”易瑟垂着头,想必宫廷中便是这样的吧,电视剧中的生活不就如此,光看便令人抓狂。
拉人结党,勾心斗角,一个微笑,死亡陷阱,耳边的风,杀人利器……。
难道她就要开始了吗?
“哎,妹妹如此可人连我也忍不住的欢喜啊,怪不得皇上将你带回来,只可惜我也见着晚了,今个儿带了些不值钱的小饰物全当是见面,姐姐我住俯鸯宫,离得近呢,以后若需要什么,添置什么,差人送个信,我也是深宫寂寞,来个伴可要长来长往。”妍贵妃似乎是个王熙凤,手段也不是一般。
小小的锦盒上来,满眼的翠色妖娆,珠玉清贵,耀得眼花。
“如此贵重实在不配我这单薄的人,还请贵妃切末折杀了我。”她不知她的意图,如此明显的拉拢又是为何?
“跟我还客气,你这是存心不给面子啊。” 妍贵妃笑得春花美丽。
正在此刻,门外的云卺带着一个清秀的宫女走了进来。
“奴卑是奉顷炅宫姬贵妃的旨请易过娘过宫一叙。”她婷婷婀婀的拜倒。
“快起来。”易瑟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跪拜礼数。
“谢姑娘,还请姑娘随小人去吧”她的语气甚是恭敬,却仿佛未见到妍贵妃一样。
“妹妹,还有由姐姐陪你去吧。”妍贵妃脸色有些发白,却也没有发作。
“这个……。”易瑟一时为难,她实在不知道这样是否合理,她可不想刚窥见些缝隙便又被堵回了去。
“若你有兴趣可以跟着来。”顷炅宫来的女子竟头也不回的冷哼一声,根本未将妍贵妃放在眼内。
宫女尚是如此,这主子必定难缠至极。
这些还在脑中盘桓,顷炅宫已在眼前,金壁堂皇,比起锦绣宫又不知好上几许。
进了宫门,琉璃碧瓦,珊瑚琼花,欲迷人眼。
一个妃色衣衫,簇拥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
她依在美人靠上,轻端着白玉的杯,她的手亦如白玉的美丽无暇。
细长的眉目,隐约着野性的诱惑。
“易瑟参见姬贵妃。”她拜下去,或者终有一日她会习惯跪拜的生活……。
“起来吧。” 姬虞淡淡的看她一眼。
一时谁也不说话,僵在那里,进退不得。
“不知道姬贵妃传有何提示。”易瑟终忍不住这样的死水平静。
“提示倒是没有,只是想和你解闷,不过见着了妍贵妃一时就没话了。” 姬贵妃冷冷斜一眼妍贵妃。
“这是说的什么,莫非你竟如此的怕我不成?”妍贵妃瞪了回去。
美眸的咆哮,风暴满途。
“我又为何怕你?你又算不得丑哪里可怕了?”姬贵妃巧舌如磺,看样子比妍贵妃更加的厉害。
“咯咯,姬妹妹真是风趣呐。” 妍贵妃倒也不生气,可见早已见惯了阵势。继续道:“妹妹你年纪青难免浮躁,只是风大了也该小心些,伤了玉体姐姐我也要心疼啊。”
“这个风恐怕是大不起来,你也看见了,立秋了,皇上特命人重修的顷炅宫,这些邪风湿雨的近不得来,到是你的俯鸯宫,年久失修,要小心才是。” 姬贵妃头也不抬道。
“咱们姐妹哪里说得这么见外呢?姐姐我身体好着,可不怕什么邪风湿雨,倒是妹妹多加保重。瑟妹妹,你说是不是?” 妍贵妃一把拉过了易瑟,算是要她表态。
换了矛头就对着了新来的,要站在那边就看你的态度,得失利弊摆在那里。
“两位都是金贵的玉体自然和旁人不同,滋养着应该总不会错的。”每每这样的说话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每天都如此的说话不厌是不是就回习惯?秋在这样步步为营的地方又是怎样的生活?
“倒是个会说话的人,瑶玉,上些点心来。” 姬贵妃却微微一笑,站起来,将易瑟引至桌旁坐下。却没有请妍贵妃潘诺妍坐下的意思。
“哎,昨日在皇后处用的膳,到了现在都没胃口,既然姬贵妃有这份心情姐姐也不好打扰了。”
“皇上到锦绣宫了,请主子快回。”云卺从门外进来,叩拜着道。
“咯咯……” 妍贵妃笑得花枝乱颤,满面春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说到风怕是变了向,宫修得风雨不透企不闷伤了身,看看,这兜着圈的跑去了别处,你我还针对个什么?”
“潘贵妃说的什么话,我还偏就见不得俯鸯宫刮风下雨,姐姐口口声声的疼惜妹妹,我自然不能见你遭罪不是。” 姬贵妃横她一眼悠哉的喝口茶,没将潘诺妍放半点在心上。
“易瑟先跟两位贵妃告辞了。”离了席,行宫礼。
“行了,赶紧去吧。”
姬贵妃倒没多少特别的表情。倒是一边的潘贵妃略有些不快。
有些逃避的,匆忙出来,这是怎样的地方?除了寂寞便是变着花样的暗斗。
若是每日里都演出这样的剧目,那想必生活都不会太寂寞吧。
皇后没有出现。
但她已经觉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