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18章(1 / 1)
乍暖还寒。
船走在茫茫无垠的碧海,天色一线,不见尽头。逐渐暗沉的天气,乌云连绵,压船欲催。如此大的船在这样的天气也走得战战兢兢,摇摆不定。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未来的绝望之感。
……像一口不断沸腾着欲望与本能的大锅,它具有强大的非理性能量,按照快乐原则,急切寻找出路,一味追求满足……
——《精神分析引论》
不知怎么易瑟忽然想起读书时去旁听时无意间读到的一段话,如今的海全没了往日的碧波平静,汹涌狂暴得……就像一口不断沸腾着欲望与本能的大锅,抛起了浪潮,急切寻找出路。
她紧抓着船舷,防止自己颠簸呕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机遇,自来到此地,每一场突变,每一次的纠葛又何尝不是从未料想。
“为了一个错误的梦,却要陪上一生,你说值不值得?”
她转身,看见了嫣然,她颠簸站在船甲之上,恍惚的身影象是虚离的舞步,看不真切。
她忽然嫣然一笑,美得如同她的名字,却又仿佛是缓缓拉起的幂布。她张开双臂,狂风吹乱了她的乌发,飞舞纠缠,华丽的旋转。
“各自的心事,分不出值不值得。”她回答她的问题。
“知道吗?我终于等到他,却原来所有的都是错了。”她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乌云,仿佛也有一场剧烈的风暴在激烈酝酿。
红颜弹指老,瞬那别芳华。
人总在争取这极短暂的瞬间时的最美,抛却所有的去争取,争得多一分的美丽也是好的,归底是为了爱的男人,朝为红颜,夕成白骨,匆匆岁月,爱对一个人与爱错一个人,一样的轻易,只是有时候,豁然警觉到结局时,多已来不及。
“你知道吗?我羡慕你……不是嫉妒……。”她的声音回响在最后的风浪里。
“你说什么?你……”她的心没来由的一惊,这话分明针对了自己。
嫣然,这个叫嫣然的美丽忧愁的女子已等不得她追问原由,轻轻的纵身,翩然若蝶的坠落。
……啊,易瑟瞪大了眼睛慌张无搓的看着她这惊人的一举,四周的船员竟不见一人踪迹。他们都去使舵应付这场可能的灭顶之灾,还有谁可以救嫣然?
一双手臂,只要一双手臂的力量就可以救得一条生命。
“你……”
“宿……”
两个同样惊讶而又说不出的亲昵情绪。
易瑟茫然的望向躲在印宿怀抱中的嫣然,忽然觉得冷,本没有天长地久的拥抱,无论谁与谁!她想。
偷斜眼地去看他的眸子,里面空无一物,象一口深遂的井,而嫣然呢?惨然一笑,有悲恸之极的沉静,有太多的欲述还休,流转在眼眸之中。
他放下她,笑笑道:“嫣然姑娘这又是为何?”
“你记不记得我?”她紧紧的注视他的神色。
“我……?”他犹豫着回忆。
她神情巨震,仿佛受不得这般的打击。
“造物弄人。”她只吐出这一句来。
“说起来……还有些面熟。”他挖空心思的思索。
她深深的又望一眼,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风里只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天地萧杀。
莫要凭栏独伤神,瓦冷月寒泪脂痕,玉盘凉魂堪堪……。
切凭远乡黯断魂,秋水胭脂幻化尘,冰蝉恶秋厌厌……。
依稀在滔天的海浪汹涌间听得这一句。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瑟,快进船舱吧,这里太危险。“他拉住她,却只看到一个冰冷的眼神。
如鲠在喉,她只觉得如鲠在喉。
嫣然走掉了,看得出也有犹疑,只一闪念,仍坚定地转身。
易瑟久久未动,她一直记着嫣然当时的神情,或者是来不及爱亦来不及恨。
“瑟……”他再唤,看出她的异样。
“你们见过面?”她问他。
“我刚想起来,可是她已经走了。”他笑着。
“哦?那是我错过了一个故事吗?”她瞥他一眼。
“好象好几年前我在江湖上浪迹时遇到过一个女子,她重病在身又没钱看病所以帮她一下。后来她突然失踪我也就忘了。现在看来是与她很是面熟,听口气大概就是了。”他无奈的耸肩。
“所以她看见你就救了我们,所以今天在这里准备自杀。”她紧接着道。
“她自杀与我何干?”他委屈的嚷叫。
“哼。”她白他一眼,转身回舱,懒得理会他。
“瑟!”他追在身后。
“干吗?”她头也不回。
“你在吃我的醋?”他痞痞的声音凑在耳边。
“哈。”她冷笑,看也不看就挥出一拳,直击在他的额头之上。命中目标。
“啊……痛啊。”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拦腰抱住了她。
“你在意我了。”他的呼吸在她的颈项旁徘徊流连。
“几时不在意过。”她轻轻的叹息,她知道自己是在意他的,佛说:随心而至。她的心已经落在他处,再也寻不回原来的模样。
轰——
一声巨响,船体为之震撼摇动,喧哗而慌乱的脚步。
在昏暗无光的海浪连绵处,一艘船正急速的冲来,船上灯火大盛。无数火把晃动,借那冲天的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那艘船上之人皆是武士装束,并且各个持剑挽弓,目光狰狞。
火箭飞射,扎入船体后立时燃烧。
轩井太冲出船舱,身后大批的武士则千手指斥,万目睚眦。
“发生何事?”印宿一个箭步迈上船头向轩井太问道。
“是巨沙帮,在海上唯一可与我抗衡的巨沙帮的武太和柳下,竟趁着我们最疲惫的时候,挑这样暴风雨的时辰来滋事来了。调转传头,避开。” 轩井太喝道,一反常态的狰狞表情,想必此次的事件对他的影响必定及深刻。
“难道他们不怕暴风雨?还会有谁不怕暴风雨?”印宿奇道。
“我们的船已经开始进水,如果他们不停下进攻我们一定葬身海中,逃不掉一个人了。”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轩井……”
一声幽幽的呼唤。
“你来做什么?” 轩井太一怔,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颤抖了。仿佛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缠绕着他仅剩的神智。
“你恨我吧,为什么你不恨我?若不是因为我……。”
“好了!”他粗暴的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盈盈波光的眼眸,忍不住的沉陷。
青衫飞扬,眉目翩然,只是眼神却是寂寂。
“我……”她欲语还休,目光流转,从印宿,易瑟,轩井太的身上一一的游走,她忽然笑了,笑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地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已经四年了,四年前她潦倒病重,是他曾助了自己,以后各奔东西乎不纠集却是再也忘记不得他的模样,虽最终,潦倒的女人不免沦落风尘,但无一刻忘记过他的笑容。随后她被轩井收为侍妾,她曾匆忙间偷见了一眼巨沙帮的二当家,当作是他……却原来逃不出的宿命折磨,错了,全错了。
如今,竟是死也不能的了。
“嫣然……”轩井太慢慢地走近她,一点点注视她的眼睛,轻吁一口长气说道:“我知道的,若你不追究便无人会追究。”
嫣然猛然一震抬头,欢喜神色,眼角落出泪痕,烙着宿命。
太过专注,太过用力,太过用情。
却原来一直就在手中未曾在意,只愿……只愿还来得及。
乌云遮日,海浪滔天,火与水的纠缠,爱恨迷离间一触即发。
“首领,我们要想办法,他们冲过来了。”井上扑到船边。
“或者……我试试吧。”易瑟迈前一步,风卷起的长发妖娆的飞扬,眼神异样的坚定。肯定的表情。
“什么……”
“瑟……”
错愕!心惊!
无数双目光的定格,怀疑。
“请给我你的信物,然后只要一个善行舟的帮手,送我去那里便可。”她轻轻一笑,神色决绝而坚定,她的笑容轻如一片青云的暖意。
“瑟,你是不是……。”印宿神色紧张。面色凝重。
“信我如何?”她神秘的眨眼,轻松的浅笑。
谁做出的每一不不是生命里落子无悔的定局,她不是强出头,只是必经路上,横着这一道关卡,一步步走进乱世,静静观察原是对局沙场。
船,一叶轻舟,于浪淘顶端颠簸流离,船夫的技术很好,所以任如何颠沛都不会倾覆灭顶。
见到来使,战局稍稍停歇。
船身的海浪中荡漾,随时可能倾覆,但敌人比他更危险。
武太背负双手立于船头,看着对手的船颠簸燃烧,因该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结局,却为何不觉得特别兴奋?
他根据对方的内应的情报得知海鲲帮连日劳顿人心涣散,顾而此次的出击必定是万无一失,所以今日定是海鲲帮的末日。
他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此时——
他看见一叶扁舟,于浪尖娓娓而来,他更不曾料到出现的竟是一名女子。
他看见她缓缓的踏上悬于船旁的悬索,不慌不忙的落在甲板上,然后绽开一个微笑。
他仿佛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纯净,隐约的香气,他注意到天气开始转变,在她的背后出现的太阳几乎是没有颜色的。它只是一味的灿烂。
那光华璀璨之中,她从容的微笑。
“你究竟是谁?莫不是为了海鲲帮而来?来求情?”武太问她。
“我虽是从海鲲帮的船上而来却是为了你巨沙帮的利益。”她淡淡的回答。
“哼,笑话,海鲲帮就要玩了你分明是为他们而来却说是为我的利益,那你到说出个道理来,若是假的就沉到海里。”武太冷笑道。
“大哥,她必定有所阴谋还是不要听的好。”一个男青男子的声音从船舱内出现。
易瑟侧首望去不由一怔,此人与印宿倒真是想象……忽然有什么电光火石的在脑中闪过,来不及抓住便已消逝。
易瑟没时间再去思虑,只接着话道:“如今海上有海鲲、巨沙共同把持,势力相仿,如若海鲲帮的灭亡对你巨沙帮有利那你冒险跋涉而来倒也值得,可是,事实上海鲲帮的灭亡对巨沙帮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武太眉毛一挑,插话问道:“如何有害你倒说来我听。”
易瑟继续道:“我只是发觉以巨沙帮的实力实不该独独霸于海上而已,可为何迟迟只是不成气候,不知帮主你可曾想过?”
武太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姑娘有何看法?请进内祥谈如何?”
易瑟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好。”
到船舱中坐下,有人送上茶水,不客气的喝一口。
“天渊虽出乱世之中,南北抗衡战祸连年,但亦一时无法撼动其根基,此块肥肉自是人人渴盼,想必帮主亦是如此,你与海鲲帮的实力不相上下,谁也讨不到便宜,天渊虽对你们也有所忌惮一时不敢动之分毫,但倘若海鲲帮被灭整个镜鳞仅剩下巨沙帮此一众矢之的话料想月迦王朝为证明自己的国力必定前来剿灭以定民心,就算巨沙帮能逃过此劫也是元气大伤难以痊愈的了,留着海鲲帮不但可以分散月迦的注意相互钳制亦可谓是相关相系,所以我才说对巨沙帮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武太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易瑟乘机补充道:“如果承蒙你的恩惠,海鲲帮得以继续存在那么一旦巨沙帮有难或是受到骚扰海鲲帮必将全力供养相互辅助,待有朝一日共同分享陆上风光。”
武太大笑道:“好,非常好,我们这就订立盟约相互辅助,待有朝一日共同分享陆上风光。”
风浪已停,碧色遥天。
海鲲帮扑灭了最后的一星火。
印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神灼灼的坚定,那是一种犀利,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一道微风和短时间的肃静。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就像被罩在易瑟那仿佛透明的目光里,他知道所有人都开始用另一种眼神看待她,她就象是个迷,事先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景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红日在她的眼眸里投下滚烫似的影子,她的五官都在光芒下变得灿烂耀眼,她问她自己究竟多久没有看过朝阳,没有如此近的听过海浪,似乎,她此刻已傲立在极目之巅,任它唾手可得的垂青。
她已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一条错综复杂的路,或者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会如何抉择。
“好了,此刻后巨沙帮就是盟友,但这关系会持续多久就完全要看轩井大人的想法了。”她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刚刚发生的对话及结果。
“似乎我们一时还只能成为盟友。”轩井沉思道。
“这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她微微一笑,看到了隐在众人身后的嫣然。
忽然,一片明镜开朗,她已窥出了端倪。
不过既然轩井不想追究那她也不用多事。
终于,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