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19章（1 / 1）
离了船，落脚在繁荣的海岸集市。
那个是阴雨的早晨，细雨霪霪，忧郁的表情。
这里处于南北方交接之处，离了海鲲帮已经五天了。
市集里百物杂陈，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
易瑟将一个馒头摆进在依在街市拐角处那乞丐的身前。他伸出污秽双手微颤着拿起，并未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他只是抬头看她，那被黄绿纵横侵占的脸上已分不出五官。他似乎注视了片刻才含糊不清地嘟哝；“谢谢姑娘……。”
“快吃吧，你四肢健全本不必帮助你，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并不象一般的叫花子。”她疑惑的打量他，他有清澈的眼睛，不是落魄污秽所能遮掩掉的。
“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叫花子而已……”他垂下头呢喃，避开她的目光，一双手却颤抖不已。
“那就吃了这一顿吧。”她想转身离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不同情他。四肢健全的人却四处乞讨是最不值得同情与怜悯的，人世是如此复杂，摸不出道理。有时候，同情，毫无意义。苍白而虚伪。
“姑娘……”他在身后将她唤住。
“如何？”她转过身，有些恼他，有些人是给不得颜色的，不感恩图报也就罢了，却还要变本加厉的要求。
“姑娘应往南方去……。”他依旧垂着首，神情看不通透。
“咯咯……”她止不住的笑起来，问道：“为何是南方？”
“我看见了轩辕，有轩辕十七星正在趋近紫宫。”他忽然抬头，望眼青天，目光异常的明亮，此刻竟有种高洁的味道。
“轩辕十七星？你指我的未来与轩辕十七星相关？”她疑惑，却不急促。
他转过身看她，眼神却是冷静，如此冷静，静如冰。
“而且……它在逼近紫宫。”他正对她，慢慢的开口，纵横黄绿的脸上没有表情。
“那你又要我去南方？”她忽然一片模糊，微风里竟有些颤抖，不明原因。
“凡地理天文皆有所欲，风起，星移，五行便是命数。”
“你看得出我的未来，可曾看过自己呢？”
“姑娘不信在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寂寞。
是啊，有谁会相信一个乞丐的话呢。
她一怔，重又打量他，疑惑道：“那你为何沦落至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因缘皆有，不可强求。”
“你似乎懂得不少。”她追问，又暗觉可笑。
“笼罩天地，博及古今。”他淡淡的说道。却似真有掩饰不住的傲气凛然。
“好了。”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今儿是遇见了一个疯乞丐。竟听他说什么博及古今。
正要离去。
哐！一只脚把乞丐拦腰踢开，馒头骨碌碌滚得老远。
“臭要饭的！躺在路中间，你要死不成？”
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团被揉烂的破布。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遇见多了吧。雨肆无忌惮的砸到脸上也不躲避，反而摊手摊脚的横在那里变成了享乐。
“住手——”
一乘八抬大轿，梨花木杠，香藤猩毡，在半明半暗之中，雨丝纷飞里，她闻到干净的熏香味道，潮湿雨气，还有轿帘内窸窣衣声。
那干净清澈的声音便来自那轿中。
帘子一掀，眼前晃出一片明白，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衣于纷飞的雨下不沾点尘。
他看见站在轿前的易瑟，一怔然后一笑，薄情的红唇，抿出的却是一个毫无保留，毫无遮拦的微笑。干净明亮，仿佛拨云见日后的灿烂。浓郁的眼神，仿佛在眼中可以照得见自己的身影。光影微动的随着他目光中的震动。
“在下凰喜，手下无礼没有吓到姑娘吧。”他行礼周全。
“倒没有什么，只是他……”她回头看那乞丐，不知何时竟失了方向。
“姑娘是说那个……乞讨之人？就在刚才已经走了。”
“那……算了。”她转身便走，毕竟不必再有过多的交集。
一把伞撑到了头顶，遮住了那恼人纷飞的雨，回头，是那凰喜。
“这伞不妨赠与姑娘。”他敞开的笑，明亮迢迢。
“不用了，多谢。”
正待要走，背后一阵的喧哗，一队铠甲兵士手持着汹汹而过，仿佛神情紧张。随后有又另一队林立着枪剑兵马匆匆行经。
莫非是战乱已波及至此……？
“公子，我们还有一众的兄弟等着哪。”身后的较夫提醒道。
“是啊，那姑娘一人孤身在外还望小心，在下告辞了。”凰喜已转身入轿。
“请问……。”她忽然想到什么。
他微笑着等待她的话。
“此去诡觅城需多少时日？”她问他。
“诡觅城？”他微微皱眉道：“姑娘真要去诡觅城？”
“只是……随便问问。”她答他，看着他复杂闪烁的神情。
“若是快马半月可到……那里如今兵荒马乱……。”他欲言又止。
“多谢。”她笑笑，退开，看着那轿平稳的经过，雨似乎停了。
天渐凉了，秋风染红了叶，片片凋零，不见方向。
“我们真的要往诡觅城去？”路总是崎岖，马蹄答答，敲击地面。她问他。
“是啊，我想因该去看看。”他头也不回的回答，看不见表情，听不出语气。
易瑟慢慢地落后，要去诡觅城……，几百里漫漫崎岖的不仅仅是路。
天修，在天渊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曾经是照亮了她的唯一的路途，他的微笑、眼神、语气，总有关切与宠溺的味道。
是，是她曾经想得到他眼神的逗留，可，也是他把持不住。
是她不能够爱他。因为，她爱不起来。
天修，她已不知是否做错……。
前方，喊杀声，剑气冲天，两队人马正在撕杀，一方人数众多。另一方却已岌岌可危。
剑拔弩张，拉弓，离弦，人亡。
乱箭，离矢，马倒。
在落地之前，印宿已掠至她的身边，将她拉开。
树上还藏有埋伏。
只见一片冰冷刀光。
险险地削去耳边的一缕乱发。冰冷的气息扑面格杀。
看不见前方还有多少阻杀，但无立足处，落入困境。
“哼，你们天鹰帮帮主已被我们杀了，你们这些残部还不快点拿命来。”战局内一个中年长髯男子狂笑道。
“忱罡，你他妈的有种就杀光我们吧，你天罡盟不过帐着人多势众，说穿也还不只是匪寇而已。”对手亦不甘示弱的回敬。
一时不辩是非，明明是两帮人马撕杀如何将务入的他们两也计算在内？
树杈上的人见一击不中，立刻飞越下来单打独斗。
印宿的刀，散着蓝色妖异光彩。森寒、阴郁而狂炽。
出手。
泰山压顶的一击！对手横刀躲避，刀断，人亡。
易瑟飞出一脚，踢向另一个朝她扑来的人，却没有把握。
‘乒’
对手的胸口正中一脚，勉强立定，还未说话，“哇”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不知是欢喜还是心惊。
她的散打在实际中从未使用过，以前总是用不到，难得用一次又以失败告终，早已是心灰了的，却原来还算是不赖的，曾经她亦有凶悍的表情。
拂去额前乱发。
微微一笑，望定那个受伤忧郁的对手。
“你厉害。”他离奇的一笑，浑身解数，就在此了。
一挥手，漫天飞起的是紫色的烟雾，仿佛是一场幽思，点点怨怨，恨恨的离愁。
她根本没有经验。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用尽所有思绪于瞬息。
穷途末路。
“闭吸，快走。”印宿一声提醒，似乎是掷地金玉。
他一伸手，将她带离烟雾的危险区域。
喘息，风吹而过，寒透身心。一瞬间，几死几生？
寒气漫天。
碧血宝刀，散着一片冷冷光晕，寒彻心扉。
彻骨的寒，滴水成冰，冷酷且锋利！
印宿是铁塔般如战神屹立，威风八面，他站在战局外，手中的刀在他手中举重若轻，水泼不进的磐石坚毅。
“你在这里等我。”他转身，入战局。
她张张嘴，话却不曾说出口。
她相信，注定的，谁也逃不掉！
碧血宝刀迅如疾雷般斜劈而出，简练而又有效，斜划出一道匹练似的沉沉刀光，气象森然，寒芒迭闪，在乱局中创出一条活路，声势骇人！
天罡盟，天鹰帮行走江湖多年，碰见的高手自是不少，但却是从未曾遇到过这等凌厉绝伦而又气势雄伟的霸道刀法，只觉眼前阵阵迷眼的光影，层层而来的刀气，逼迫下身体竟似丝毫不受控制的遥遥欲坠，且力量一波一波地绵绵不息，愈来愈是猛烈！
忱罡一怔之下大敢意外，实在分不清来人到底是谁，一时间莫说是回击，便是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惊骇之下俱不约而同的想到——完了。
碧血，犹如曼衍鱼龙。
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霸道！
电光火石，仅是眼神一动，刀出，血溅，人头落地。
忱罡的人头一滚就是很远。
收式，刀指苍天，凝然不动而有龙呤声！
印宿站在场内，一动不动，天地寂静。
“帮主……”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底语。
“帮主死了。”其中有人低声呵斥。
随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已无心恋栈。
“不如，请这位做我们的帮主吧。”又有人低声提议。
顿时，炸开锅般纷乱起来。
“难道那样的身手不足以带领我们吗？你们谁不服也要亮出本事来。”那个提议的人再次开口。
一时间竟无人再回应。
“天罡会武汇参见帮主。”
“参见帮主”
百余人同时单膝着地跪拜。
“你叫武汇？”印宿双手抱胸，望定了匍匐于身前的一干人等。
“是，在下于天罡会的职务为管事，旧帮主在时为他管理内外一切事物。” 武汇躬身回答。
他只是忠于天罡会，而他看见印宿便觉得他的不平凡。
“很好，那以后给位兄弟就同生共死。”他微微一笑。
“那帮主……天鹰帮的一干人如何处置？”武汇试探他的回答。
“天鹰帮的兄弟可愿跟随在下呢？”印宿问道。
天鹰帮的几十人相互交换了神色，他们已是末路穷途，能活着就好，在如此的乱世还有如何的强求？
“我们……愿跟随帮主。”
“好，那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宝刀碧血，刀如秋水，纵横长天。
人也似出云之龙，精神抖擞。
仿佛在一瞬间什么都有了，事业、成就、爱情、尊重，一帮之主。
不复以前的落魄、疲惫。
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世界，生于斯，长于斯，于乱世称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