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得失（1 / 1）
我答应你了。
“你听到了吗？”
“答应你。”
“小依。”
一声轻呼给听觉神经带来的刺激足够振奋了整个身体。
“小依，你终于醒了。”
“是谁？”我使劲开合嘴唇，却怎么也无法引起声带的振动，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
忽的一阵温暖蔓延至我的全身，继而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来到耳畔——
“睁开眼睛，看我。”
我的眼前出现一道光亮的隙缝，在那之后便迎来足够的光线让我看清眼前的这个人。
从模糊的影像慢慢聚焦——那是一双注视着我的红色眼眸。他的长发垂在我脸上，一阵□□。
“墨风源。”我微弱的声音在周围一片寂静中反而清晰起来。
“是我。”他的声音听来怎么有一丝颤抖。
“我，我怎么了？维亚他们呢？这里是哪里？”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那双瞳仁瞬间聚缩。墨风源那张脸，竟然有我从未见过的惊慌。
“你怎么不答话？”我愣愣地看着他。真是的，明知我讲话费力，还要不停让我重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揽进了怀里。他抱得好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当我的头搁上他的肩膀时，才发现他的身后原来还站着一个人——永原长老。
我向四周看去，这里不是别墅，也不是庄园。
这里是……是墨风源的城堡。
我没有看错吧。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房间。
“我回来了吗……”这下，就连我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在颤抖。我轻推开墨风源的肩膀，目光移至他身后的永原长老。
多少天了。
在神族的时候不知多少次呼唤永原长老想要他带我回来。原来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长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长老淡淡应了一声，“从那天起已经三天了。”
忽然间，在神殿里发生的一切放电影似的淌过我的脑海。被水水刺中的毒针让我睡了三天。于是才有了这么一个梦。
“长老……我在那里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现在……”长老的身影模糊，我才发觉自己的眼泪竟没有预兆地淌了下来。
“别急。”墨风源一只手扶住我的肩。
“我以为我要在那里一直呆下去……”眼泪决堤了，止不住的哽咽却让人更想要把话一吐而尽，“我梦见我回到神族了。我在帕达尔公爵家里做管事，然后去首都参加新年祭……我……我……”
“帕达尔公爵？”墨风源猛地扳过我的身体正对着他，“小依，你刚刚是不是还说到了维亚这个名字？”
我机械似的点点头。他扶着我的那只手突然间使出了好大的力气。
可是看到他认真的眼神，我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我不是已经从神族回来了吗？我已经回到十六年后。
可是若真是这样，为什么我还记得维亚呢？
脑袋一懵。我抬头，正对上墨风源灼热的目光。
莫非——
“小依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墨风源的眼里是万分复杂的神色。
恢复记忆？
在神族度过的一个月，那么真实，竟然是记忆。
“怎么会呢……”泪痕在脸上凝固，我使劲地摇头，却怎么也甩不开。
“那些事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小依，你随帕达尔公爵来首都参加新年祭的那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看到墨风源的眼里是什么东西在闪光。
此刻，梦中的最后一幕还仿佛就在眼前。当烟火肆虐天际时，他就在我的身畔。那个时候我说过,我答应你。
这时我的心脏一阵绞痛，脑袋也发胀起来，神族与凡世的记忆同时塞进了大脑。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胃里犯了恶心。
“不舒服吗？”墨风源眉头一紧，“来，我扶你躺下吧。看来毒效还未完全过去。”
“嗯。”我轻应一声。
直到后脑勺触及那绵软物体的刹那，我才确信自己是真的回来了。这一次，不是妄想，更不是梦境。
这时墨风源吩咐了仆人端上药来。
我轻轻摇头。
他十分宽容，道：“好。那等会再喝。”
可是我又突然想起了他们。
尽管脑袋里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我还是使足了力气，“长老，小远和子枫他们呢？”
不可否认，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心跳突然无法抑制地猛烈起来。只是在我的这具身体里，有了两段记忆，才会像现在这样吧。
“双远他已经回去了。”长老淡淡地答。
“回去……”
“嗯，因为他受的内伤过于严重。”
过于严重？顿时，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果然，只听长老接着说道——“双远的法力已经全部废除了。”
“怎么会——”我想要支撑着自己的上身立起来，才发现没有墨风源的帮助一切只是徒劳。
“小心。”墨风源的大手附过我的手腕，硬生生将我按回了枕头上。
“双远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他。当然，从今以后，他与这里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终于明白，自己亲眼所见，小远在潜心手下重重摔落那一瞬间的含义——尽管我不相信，可是小远他真的已经不再能使用魔法了。
“还有迟子枫。”这时长老的话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失踪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长老，可他却完全没有想要看我的意思。已经三天过去，对于子枫的下落，长老亲口告诉我——杳无音信。
“那么，继承人，我该走了。”长老话毕与墨风源对视了一会，直至墨风源会意地点了点头，长老才转过身去。
“长老。”我伸出手去想要拦住他。
“孩子，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您能不能别走……”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依旧颤抖。
没想到长老却丝毫没有回头的动作，只是背对着我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还有我自己的事。”
于是我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长老却早已离开。
房间里只留下我与墨风源二人。
“来喝药吧，小依。”墨风源端起盛药的碗。
我低着头，两手拽起被子的一角掩住嘴。
“怎么？永原一走你就不听话了？”墨风源淡淡地笑着。
“长老他一定是去替你做什么事情了吧。”说完，我放下被子，直视他。
“是。也不全是。”他轻声道，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汤来，“他的任务，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原蛊门。”随即他将汤匙送至我嘴边，满眼温柔，“你说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原蛊门的存在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而是存在于整个神族。我动了动脑袋，向他手拿的汤匙靠近过去，乖乖咽下了药汤。
“苦吗？”他问。
“还好。”我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着少量药汤，仍是泛着淡淡的苦味。
喝完药他才又扶我躺下。
“好好睡一觉。”他拿手在我额头上试探着，“还有点热。”
我突然想到在神族的第一天，自己因为风寒而不得不请假在家而由婆婆照顾。那个时候我也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随之，越来越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从第一次在公爵庄园见到墨风源的那天，直到最后记忆停留的地方——烟花祭。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脸上像是火烧一般。
这时墨风源站起身来向我靠近。他缓慢地弯下身子，头低了下来。我心里一紧，却见他只是替我揶好被子。我不由在心里暗自自嘲起来，干嘛这么紧张？没想到正在这时，他却停住了动作，与我四目相对。
久久的对视后，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在向我逐渐靠近。
不会吧。
就在他的鼻尖快要碰上我的刹那，我条件反射似的偏过头去。忽然只觉得自己左边耳垂有一丝清凉之感，我猛然一惊，原是他的舌尖不知何时悄悄碰触到了这里，只是因为他的呼吸才让我感知到这里的湿润。
“你……”我睁大了眼睛看他。但见他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我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并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
他目光一滞，接着竟然渐渐笑了起来。
“怎么……你，你不怕么？”我的话支支吾吾。
“不怕。”他笑着摇了摇头，“那些都不重要。”
他的目光像是让胶水粘在了我脸上一般，我只好让身子往被子里缩了一缩，被沿刚好没过我的鼻子。我的声音让被子蒙上变得模模糊糊的——“那到底什么重要？”
他噗哧一笑，轻声道：“现在，能让你养好身子最重要。”
墨风源这一动又让他的长发搭落在我的脸上，我觉得□□难耐，于是挪了挪脑袋避开他的头发。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乖乖睡觉吧。”
“好。”我在被子里呼出滚烫的气息，声音模糊。
墨风源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向房间的门走去，临走前轻轻带上了门。
不管是十六年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我在帕达尔公爵家做管事是在跌落凡世一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在这一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只有那些日子才是墨风源比我多出的记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