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长相忆（四）（1 / 1）

一夜的雨，终是止了。

水珠顺着墨色的雕檐滴滴地坠落，长廊里摇曳的宫灯，也在渐渐恍白的黎明中，一盏接一盏，飘起了青烟。

长廊尽头，裴络抱着三娘，低眸轻柔地掠过怀里羸弱的脸，一抹怅恨不可遏制地涂满了眼眶。

杨箫撩开门帘时，正看到这一幕，端在手里的药碗，铮铮两声滚落于地。

“杨箫，她回来了吗？”床榻之间，传来嘶哑却又含着期翼的声音。

杨箫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她。

但看着，三娘绯红的裙裾，垂在裴络的臂弯，又拖曳过廊间，裴络抬起眸，眸里满是悲恸，“公子，属下无能，未能……带回小姐。”

三娘昏沉苍白的模样，在帘布卷起的时候，映入屋内人的眼里，换来阵阵咳声，一声又一声，似乎在有什么，在咳声中被撕裂了。

“杨箫，扶我去正德殿！”良久，似乎已经咳到无力，却不知为何，还能听到这么置地有声的话语。

杨箫转过头去，看到皇甫昭支着床棱，脚步不稳地想要站起身。

“公子！”他还来不及怒吼，殷红的颜色，就在顷刻间，浸染了皇甫昭的小腹。

但是，他们却不能够阻止，皇甫昭眼里饮血似的叱诧。那撕裂的，不止是公子的伤口，还有公子的心。

皇甫昭一身墨色的直裾，莲边依旧轻灵而俊逸，谁又能看见锦绣中那有些深浓的痕迹。

“我要去带她回来！”对着帝王，对着臣子，他松开杨箫的手，稳稳地站定。

群臣眉间都浮起了不屑，“这样的女子，不过是祸国红颜！”

冷冷的大殿，满朝的文武，皇甫昭一一览过，“若她是祸国红颜，你们现在又怎能安然立于朝堂？！”

这一刻，才知道，她的顾虑，果然都成了真。

可是，你怎么能，什么都不为自己辩解？什么都不为我们着想？

这种抽尽了力气的痛，纵是一身铁骨，他也承受不住。

当着百官各异的脸，皇甫昭举起了那件十数年不曾离身的玄甲，“昭，此后交出三军！远离朝堂！这燕国的天下，昭不再与卿等共享！”

被逼到了最后的绝境，荣华算得了什么？

皇甫昭绝美的眼底，沉沉的伤楚，颓然靠在杨箫的身上，他感觉到一阵空空的昏眩，摸上小腹，那撕裂的地方，有什么正热热地滚下来。

他扬起首，目光穿过宫墙上的天际，喃喃一笑，她应该会等着他去接她罢。

杨箫扶着他，默默黯然，蓦地抬了手，点了他的睡穴。

正德殿上，帝王的眸间，只余沉思，心尖却又有那么一丝隐约滑过的悔悟。

屋檐下，一抹嫩黄色的衣影轻轻地倒挂着。此情此景，也落在了她的眼中。

透过窗棱的光亮，皇甫昭憔悴的睡颜就那么轻易地让她想流泪，看了最后一眼，她绝尘地翻身飞落，“主上，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如果小姐不愿意……”她嘴角漾动起慧黠的弧度，“就算用尽骗，用尽哄，冰儿我，也要将她……带回到你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