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分局的张科长问他:“那
个人想杀死你,他是谁?”
“我们知道你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
还是摇头。
“他想杀死你,你还要保着他?你说出他的名字,政府会给你做主的。难道,
你不想报仇?”
又是摇头。不想报仇?
“我告诉你,你还没有脱离危险,随时都可能死。你要是不说出他的名字,你
要后悔的。”
这次连头都不摇了,紧闭着眼睛和嘴巴。
讯问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个多月,白脸只字未吐。
最后,张科长叹了口气,对白脸说:“政府给你拣回了一条命,希望你自己能
爱护它。”说完就走了。再也没有到医院里来。
不知是怕碰上公安人员,还是觉得他早晚得死,没什么价值了,那些铁哥们和
拜把子弟兄们谁也没有到医院来过。只有小六子,这个过去从没被瞧得上的小佛爷
几乎天天到医院来看他。来了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
他。
以后,他能吃饭了。小六子就天天登车出货,用偷来的钱买菜买饭送到医院来。
菜饭都是从有名的饭馆定的。
一天,午饭时间过去好久了,小六子还没有来。白脸饿着肚子,迷迷糊糊地睡
着了。在梦中,他被六子推醒了。
“大哥,快吃吧!我来晚了。”一块脏手绢托着几只冷包子。包子也不干净,
有的泡过醋,有的沾上了土,显然是讨来的。
白脸擦擦眼睛,看清了小六子脸上的青肿,耳朵上裂了一道血口子,半边脸都
肿了。
“谁打的?”白脸撑着坐起来,满脸怒气。“你说,是谁打的?”
“没谁,捅货捅炸了,挨了顿揍!”小六子强挤出一丝笑,躲闪着白脸的眼睛。
白脸没再说什么,拿起一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出院以后,他让小六子
搀扶着走进公安局,找到那位讯问了他一个多月却一无所得的张科长。
张科长显然不愿搭理他,淡淡地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默默地站了一
会儿,然后,向张科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张科长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儿。在那小子的眼睛里,分明燃着一股火。糟糕,要
出事!
张科长带着几个干警赶到白脸家里时,他刚走。他给父母磕了头,说,以后不
要找他了,就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从此,他失踪了。
夜十一点了,龙三还没睡着。不是不困,而是强挺着不睡。他要等二姐睡死了
以后,摸摸她的奶。
全家就这么一间小屋,睡一铺大床。龙三从小就挨着二姐睡,也没怎么着过。
近来不知是怎么了,想摸她。想得厉害。特别是近来收了几个小佛爷。天天给他上
贡,腰里有了点钱以后,这个念头就更强烈。
那天,他给了二姐十元钱,二姐把衣襟撩开,让他看了一眼。伸手要摸一把时,
脸上挨了一耳光,打得他心里直痒痒。
心跳得厉害,手也打颤。忍了几次,终于没能忍住,还是把手伸进了二姐的被
窝,被窝里暖烘烘的,透出来的那股味儿,挺香。这是哪儿啊?摸了好久也没找准
地方。龙三闭上眼,竭力想象着二姐光着身子的样子,想着她那对早熟的、圆圆的
奶子。手一点一点地往里摸索着……
暗夜里,两只老鼠在墙角嬉闹,吱吱尖叫着。二姐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讨厌”。
翻身向里睡去。在她翻身时,一团热热的、软软的肉碰在龙三的手上。他的两腿间
一热,遗精了。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谁?”龙三警觉地问。
“我,小六子。”
她妈的,偏偏这时候来上贡!前不久龙三曾狠揍了小六子一顿,限他十天内交
够三十元钱,今天是第十天吗?
龙三懒懒地从床上下来,披上衣服,开开屋门走到院子里。夜风一吹,大腿根
部凉冰冰的。
有人从墙角的暗影里走出来。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戴口罩的这个人是谁呢?
挺眼熟的。
那个人摘下口罩,龙三傻了眼,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呢?
龙三转身就跑。
来不及了。一块方正平整的青砖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面门上……
二虎出事的时候是一个傍晚。
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二虎才收拾书包回家。班主任老师为了改造落后生,在
这学期开始的时候封了他个劳动委员的小官。这就让他挺高兴,说明人家瞧得起自
己。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二虎千得挺邪乎,每天下课后都要一个人把教室打
扫一遢。值日生要帮看十,他一瞪眼,也就不敢了。这样坚持一个月,两个月,闹
不好能人个团呢!顶不济,也能把那个记大过的处分去掉,背着那玩意儿,一辈子
都难抬头。
刚拐过学校的围墙。一伙人把他截住了。这些人都戴着大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就露出两只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二虎。
只有一个汉子没戴口罩,他的面颊上有极大的一块伤疤,整个脸被疤痕扯着,
歪向一边,嘴角都和耳根连在一起了。
两条汉子抓住二虎的胳膊,把他推到墙上。两臂被分开,两把锐利的刮刀顶住
了他的手。
“那哥儿们是谁?”大疤猛地夺过二虎书包,扔进围墙里面。恶狠狠地问。
“土匪。”
“大号?”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都叫他土匪!”两把刮刀一齐用力,刀
尖钻进掌心,血顺着胳膊流进袖筒里。
“住在什么地方?”大疤瘌又问,嘴凑近二虎,唾沫星子喷在他的脸上,一股
恶臭。
“什刹海沿上。”二虎屏住呼吸,闭上了眼。
刀还在往掌心里钻。眼发黑,浑身的肌肉都疼得打颤,但是绝不能叫喊。只要
喊一声,今天就没命了。
“圈子呢?”
“哪个?大的还是小的?”
“两个!”
“大燕……小燕……”
刀尖钻透了手掌,扎在砖墙上,发出喳喳的怪声。
一个脸色苍白,面容俊秀的小伙子摘下口罩,厌恶地看了二虎一眼,转身走了。
7
进了六月,北京城里就成了个大烤锅,热得让人受不了。阳光直上直下地晒着,
空气中充满着焦糊味儿。
小燕烦透了。在街面上混的姐们儿,第一凭的是盘子和身条儿,第二凭的就是
行头。天气都这么热了,开春置的那身蓝制服还下不了身。她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
觉得丢不起那份人。
其实,丢人不是光丢自己的,我没衣裳穿,他土匪的脸上就有光了?
前天晚上她去找了大燕,虽然吃了大燕妈的一顿白眼,可是话还是跟大燕说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既然我在名分上是土匪的人了,穿件衣裳,弄点零花钱什么
的,他就得管。
要不,你就干脆放了手。凭我小燕的这份人才,又不是找不着主儿!
暗下里,小燕对厂甸碰上的那个小白脸儿挺有好感的。
模样俊气,有主见,说起话来也不撒野。每当想到白脸紧闭着眼睛,栽倒在雪
地上的样子,小燕总禁不住要鼻子发酸,掉几滴眼泪。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
样了,伤好了吗?土匪,也真够心黑手狠的。
不过,有时想起厂甸发生的那回事,也挺自豪的。争夺她的双方,可是南北城
玩儿主中的顶尖人物。
下午,大燕喜滋滋地来了。她不仅给小燕带来了钱,而且还捎来一整套夏季衣
掌,从里到外,想得挺周全的。特别是那件乳罩,粉红色的,绣着花边,看着就让
人喜欢。小燕没有戴过乳罩,心里甜滋滋的。
“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燕心里挺高兴,嘴上却是淡淡的。
“怎么,你见到他本人了?”
“我压根儿没去找他,找也没用,十块八块地就打发了。”
大燕撇嘴,“我早就跟你说过,土匪是只嫩家雀儿,还不知道疼人呢。”
“那……这些是……?”小燕疑惑地问。
“你那位干哥哥给的,记得他不?”
小燕的心里热乎乎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潮,害羞地低下头,“他…。”他挺好
的?“
“他约你今晚见面,让我陪你去。”
小燕默默地点点头,两只秀美的大眼睛水晶晶的,满是天真、幸福的憧憬。
那一年,她十六岁。当年的许多人都说,她长得美极了,以后再也没见过长得
那么甜、那么纯、那么美的姑娘。许多人还记得,她有一副好嗓子,能甜甜地唱一
首《沂蒙山小调》,人的心都唱醉了。
那天晚上的月亮真圆呀!那时,北京的天空中还不像今天这样的多雾、多烟尘。
在清新的夜空中,月光一缕一缕地挂下来,伸手就能抓住它,揽在怀里。攀着月光,
人能升到月空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