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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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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条狼、第四条狼,都没有被放过。

再以后,“土匪”的声名传遍了北城的许多街道和学校。

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一地区威名赫赫的“大哥”了。

但是,土匪真正确立自己在北城的地位,还是在今年春节的厂甸庙会上。

厂甸位于和平门外,是南城区的地界儿,也是北京解放以后全城唯一保留的春

节庙会场所。所以,玩儿主们之间别管有多大的仇隙,在厂甸相遇,也绝不准动粗,

这也成了规矩。

南北城的老大们虽然水火不相容,但在庙会上见了面,也都井水不犯河水,各

玩各的。甚至互相抱拳一揖,算是道个吉祥。

至于以后再相见,大家拔刀相向,你死我活,也全与此无涉。

一九六五年的春节是个太平年。百姓们吃穿稍微宽裕了一点儿,玩儿主们的腰

里也就跟着鼓了起来。年初三,各路玩儿主齐聚厂甸,散心、摆阔。有主儿的圈子

自然是跟着主儿去;没主儿的,也要三五搭帮地去,比时髦,找主儿。

大燕和小燕是北城两枝花,眼下都没有人挂着。

大燕原来是有主儿的,没到十六岁就和地安门三只虎中的老大生过一个小妞。

后来,大虎被判了刑,发到新疆去了。

弟兄们都挺仗义的,逼着大燕给大虎守节,谁也不敢再去勾搭她。生过孩子以

后,大燕倒是更风骚、更迷人了。

小燕千真万确是个没让老爷们碰过一指头的雏儿。小丫头长得水灵,大燕领着

她刚一出道儿,就被好几个有头有脸的玩儿主瞄上了。不过,有手疾眼快的先下了

手,撺掇着土匪收了她。

土匪于女色上本没有什么瘾头,他怕羞。可是既然名气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

果连女人都不敢沾手,被圈子吓着了,也显得太跌份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算是要

了她。要是要了,可土匪从没有碰过她,连面儿都很少照。但小燕却算是土匪的人

了,在北城,就再也没人敢招惹她了。

小燕的心里觉得挺屈的。名分上不错,但没见着实的。

两枝花在厂甸街上一露面。就招来不少人的注目。平头百姓瞧着她们挺惹眼的,

瞄两眼也就过去了。而玩儿主们一眼就能认出她们是道中的朋友。这还不全在穿着

打扮上,而是那两只眼,轻佻、放浪和永远抹不掉的那股野气。

“姐们儿,怎么放单了?我们哥儿几个也都孤着呢,一块儿玩玩去吧,怎么样?”

一个流气十足的小个子迎面拦住了大燕,挤眉弄眼地调笑。在他背后,雄赳赳地戳

着四五条汉子,一看就知道这些主儿是南城的头面人物。

“有什么玩的呀?我们姐妹还得去买东西呢;”大燕撤着娇,头忸忸地垂在胸

前,眼睛却往上翻,偷偷地瞄着那几条汉子。

汉子们的头儿,一个挺俊气的小伙子见已经搭上了话,就走过去。他伸手从棉

大衣的口袋里抻出一厚叠票子,说:“玩什么不行呀?走吧!走。”说着,他把票

子掖进燕子的衣兜里,拥着大燕往前走。

他的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小燕子的脸。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虎视眈眈的地安门两只虎拦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呀?白脸儿。这姐们儿可是有主儿的!”二虎的话软中带硬。

白脸儿双手一抱拳:“是二哥呀?给您拜个晚年了。兄弟我是不知不罪,人是

你的,你带走,我绝不强求。不过,二哥总不能搂着一个挎着一个呀!”他把大燕

搡给二虎,指着小燕,阴沉着脸说:“这个丫头,我今天认下了,是我的干妹妹。

我带走她,谁也管不着!”

他手下的弟兄们忽啦一下围上来,把小燕护在中间。

“带走她,我管不着,不过,我可得告诉你一声几,这朵花也是有主儿的。这

主儿,可不是好惹的!”说完,二虎抱抱拳,道声幸会,带着大燕走了。

中午,白脸儿带着小燕和几个弟兄在前门“老正兴”吃完饭,刚拐进胡同El,

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小燕吓得浑身直抖,赶紧挣脱开白脸的搂抱。

从那双阴沉沉地眼睛里,白脸知道碰上了对手。他悄悄地把手伸进后腰,那里,

掖着一把刀。

“你想干什么……”

话还没有完全从嘴里吐干净,白脸就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灼热,一把七寸刮刀

齐根儿扎进了自己的小肚子。他还是拔出了刀,但是眼睛一黑,身子一仰,栽倒在

地上。地上,有一小片残雪,白净净的,但是很快就被一股热血融化了。

另一条汉子还在瞪着眼愣神的时候,刮刀冲着他的眼睛扎来。汉子本能地往后

一闪,刀刺穿了他的面颊,击落了半排牙齿。

当刮刀刺向第三个人时,他及时地闪避开了,只是他的棉袄被刺破,白花花的

棉絮一下子翻了出来。这个粗壮的汉子一把抓住那只拿刀的手,哀求道:“大哥,

大哥,这不关我的事,真的……”说完,他撒开腿没命地跑了。

他们到了西单,时间是五点整。

在西单商场,小六子买了一把保险刀片。他把刀片掰断。

留了很小的一片儿含在嘴里。车上人挤人,又都穿得少,露皮露肉的,刀片如

果拿在手上,没准就得拉着谁。

来了两趟车,放了过去。第三趟车进站时正好五点半。

他们从中门上了车,车到灵境胡同时,中组部机关下班的人群刚好挤满了车站。

他一上车就被小六子盯上了,除了他,别的人全部没戏,不是没钱的,就是有

两个钱,但却像护命似的护得紧紧的。只有这个四十多岁的干部,你看他那个样子,

一看就知道是个挣钱不管家的主儿。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人造革小提兜,有提手不

用,而是用手掐着拉锁口,里面准有怕丢的东西。

六子贴近他的身边,从嘴里取出刀片,麻利的割开提兜的底部,然后把手从破

口处伸进去。

提兜里的东西不多,都是大件。眼镜盒,笔记本,玻璃水杯什么的,还有一把

折扇。有了!一个厚纸信封,错不了,里面都是五元的大票,厚厚的一叠,有小二

十张!

他开始工作。这是个细活,急不得。六子的两眼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但心

思都集中在这两个指头尖上。首先得理顺那些东西的位置,该出来的一定要出来,

不该出来的绝不能动。当务之急是让信封和眼镜盒倒个位置,换到下面来。

一个手指头把眼镜盒往上顶,另一个指头引导信封往下走。

千万别着急,一点一点地往下蹭,行,成了;接着是让信封滴出提兜底部的破

口……停一下,不能再动!车到站了,是西四。

车启动挺猛的,把那主儿闹了个趔趄,身子直往后仰,退了两大步。六子也只

能随着他往后倒脚。身子紧贴着身子,手还在提兜里,紧紧捏着那个宝贝信封。

糟,他把提兜换到右手了,六子的上身随着提包往右一歪,手指顺势抽了出来。

没辙,六子也得换干活的手了,好在两只手都练过。

六子用衣襟掩护着左手,两个指头又摸索着伸进提兜。

倒霉,那把破纸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滑了下来,扇子头正好卡在破口处。而信

封就在扇子旁边,一个角已经露了头,六子用劲拉了一下信封,不成,破口太小,

又被扇子挡住了一大半,出不来。六子急得出了一身汗,半天的活算是白练了。这

不,已经到了护国寺,下站就是新街口。

钱惠估摸着六子遇到了麻烦,挤过来准备搭一手。六子一个眼神儿,她已经知

道了自己应该干什么。趁着有人下车的空儿,她和六子换了位置,朝那主儿嫣然一

笑,两团软软的胸脯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膀子上。那主儿也回报了一个笑脸,身子

不再乱动。

六子的左手从他们两个人之间伸进去,工作起来便当多了。他神色坦然,两眼

定定地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底下,五个手指头却在拼命用力,一点一点地把破口咧大。

先让扇子走出来。接住信封,然后再把扇子慢慢地顺回去,让它挡住破口。要

不然的话,提兜里的东西都会哗啦掉出来。

活干完了,钱到手了,六子突然慌乱害怕起来,仿佛手里紧握着一颗已经冒了

烟的炸弹。心跳得突突的,全车人都能听见;眼睛也找不到地方放了,看什么地方

都不自然,让人起疑。

车怎么还不到站呢?快点呀!

车终于停了,但并没有到站,是红灯。六子全身瘫软,快支持不住了。

车到站,车门慢慢地打开了。六子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如果他稍微留意一下站名的话,他是绝不会急于下车的。

医生们紧张地抢救了七天,白脸才算活了过来。本来,他的父母已经不让医院

再费力抢救了:“这孽种,早死早好,要不将来也是个祸害。”

可是公安局却给医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他活过来,让他开口说话。

在他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时,讯问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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