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闻私语慧心蒙阴云(一)(1 / 1)
那日之后,萧芜依着饮了几日‘香薷饮’,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这才知道自己日日操劳,竟也中了暑气,心中不觉对祁少凡多了分感激,但想不透他为何称自己“芜妹妹”。不过萧芜并无暇多想这些,因京中的来信一日比一日勤快,她渐渐对琼液坊一事开始在心内盘算。
时日渐逝,距那小厮到达京城已有五日,这一日萧芜修书几封,由下人送了出去。才过了四天,刘、傅、周三位先生便乐滋滋地来找萧芜,周先生一进门便高声笑道:“小姐如今可真能独挡一面啦!”
萧芜望着三位师傅,笑道:“可是郝掌柜送了银子来了?”
“送来了,送来了,比往年还多呢!”周先生连声道,“我们这些日子看小姐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急啊!若不是老刘拦着,我可真想来问问小姐呢!”
刘先生摇着扇子笑道:“周兄何时变得如此急躁?不过区区一万几千两银子,难道我们萧府还短这些钱?指着他郝远山过日子?”
傅先生道:“刘兄莫错怪了周兄,他也是担心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若这郝远山得了逞,不怕再来个张远山、李远山。”
萧芜知道三位先生这一嗒一唱是为了什么,于是感激地笑道:“芜儿如今都大了,师傅不要再拐着弯给我讲道理了,从今往后,有什么事师傅只肖吩咐就好。”
“哈哈哈……”账房里笑声不觉于耳,柳心妍在门外也欢喜不已,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小姐真正欢心地笑过了!
很快,日子到了七月初五,萧芜因欲向曹家兄妹谢礼,便提早一日来到了宁河县,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周遭一切都不熟悉,身边除了柳心妍外,只带了马夫与几个抬着礼物的小厮。当心妍敲响红花镖局的门说明来意,一个仆人带着众人进去时,但见前院偌大的场地密密匝匝地排了各式兵器,场地上一个白衣男子正上下腾跃如舞蹈般挥洒着剑式,全神贯注,旁若无人。
只见一柄青剑在他的手中灵活进出,时而如绸缎般柔软地缠绕在树枝之间,抽剑时带出雨一般飘洒的绿叶;时而又如铁般刚毅地跃动在叶雨之中,轻步腾跃,白衣飘然若云。继而一个腾空翻越,稳稳地落在地上,利剑向后一指,剑锋“唰”一下停顿在萧芜的面前,还来不及惊吓,萧芜已被剑上齐刷刷排着的树叶所折服,于是鼓掌笑道:“好剑法,少侠可是师出玄天寺?”
待那男子闻声回过首来,两人的脸上俱露出惊讶地表情,男子匆忙收了青剑,连声道:“芜妹妹,没有伤到你吧!”
萧芜的惊讶被这份“尴尬”冲淡,但自己并不好意思言明,于是只好笑道:“祁公子如斯剑艺,又怎会伤到我?”
“哦!那就好!”祁少凡放下心来,又奇道:“没想到芜妹妹竟能看出我的剑法?”
“这有何……”
“萧姑娘……哦不!芜儿!你怎么来啦?”打断萧芜的正是曹小蕙,她欢悦地跑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红衣黑裤,紧紧的发束,看到萧芜很是热情。
“曹姐姐!”萧芜见到故友很是欢喜,笑道,“芜儿来宁河县一趟,当然要来拜会曹姐姐和曹大哥啦!”
“可惜我哥哥今日与我爹爹出门去了,要晚时再回来,不如芜儿就住在我家?如若你不嫌弃的话!”
萧芜笑道:“姐姐说什么话,我可不是来‘打尖儿’的呢!”
“好好好!”曹小蕙爽朗地笑了起来,又拉着萧芜对祁少凡道,“师兄,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萧姑……”
“咳咳!”祁少凡垂首咳了几声,从曹小蕙的手上接过剑鞘,“钦”一声将剑插入剑鞘,颔首对曹小蕙道:“我与芜妹妹是世交,我们相识的,蕙儿就不必介绍了。”
曹小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笑道:“呵呵……是啊,是啊!”随即转身吐了吐舌头,边走边笑道,“芜儿,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客房!”
萧芜却看出了些端倪,缓缓跟了曹小蕙走着,低声对身边的祁少凡笑道:“果然是世伯与曹大哥相熟!”继而便拉了心妍与曹小蕙说些旁话,再不理会祁少凡。
祁少凡停下了脚步,尴尬地笑起来,看着众人的身影,暗自笑道:“悔哉,悔哉!”
这一晚,曹俊杰与父亲回来,萧芜与曹老爷见了礼后,几个年轻人就在园子里纳凉喝酒,好不热闹。曹俊杰见到萧芜的兴奋之情不必赘言,但他深知义弟的心思,自己便也收敛了几分。但他见祁少凡笑谈自如,没有半分表现出对萧芜的殷勤,倒添了几分奇怪。
谈话间,萧芜才知道,原来姨母一家也已来到了宁河,只是何府没有在宁河置宅子,便都接受了梁府的邀请,住进了祁思楠的外祖母家,祁少凡自然也是带着妹妹祁思杭趁这个机会来向外祖母请安,但这么就巧和自己在红花镖局相遇了。
举杯抒怀,四人海阔天空一通漫谈。待论诗词歌赋,萧芜与祁少凡便占上风;若谈刀剑功夫,萧芜竟也不输与三人,不由得叫三人叹服。另外,萧芜见曹家兄妹虽出生武家,口中丝毫不闻粗俗的话语,心中更是喜欢,而祁少凡亦是满腹经纶外加武学渊博,谈笑间竟不见半分轻浮,心中就更其怪了他的那声“芜妹妹”。
夜里,祁少凡回梁府休息,而萧芜则留在了红花镖局,因饮了酒水,曹小蕙便拉着她在庭院里闲聊,以散酒意。
“芜儿,城东的‘萧园’是不是你们家的房子?”曹小蕙此刻将青丝散了下来,夜风习习,丝丝飘逸间竟透出妩媚的神韵。
萧芜细细瞧着,笑道:“是我们家的房子,曹姐姐,你可真漂亮?”
曹小蕙有些害羞,嗔道:“我?你就别取笑我了,谁都当我是假小子!”
“姐姐英姿飒爽,又有如花的容貌,怎么会是‘假小子’呢?还记得我们初识那会儿,你不是自称‘丽压一方’的吗?”
曹小蕙恨恨道:“你这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骨子里也这般坏!我问你家房子呢!撤得这么远?”
“是!”萧芜赔礼笑道,“芜儿不说了,那姐姐问‘萧园’为了什么?”
曹小蕙正经起来,说道:“我爹一直想买一块好地开个武馆,他说他如今老了,走南闯北是没有精力了,以后局里的镖务都要由我哥来承担,不过教几个徒弟还是绰绰有余,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不适合他,他没有那种享受清闲的命。可是看了好几块地方,爹似乎还是喜欢‘萧园’的所在,说那里三面环水,远离喧嚣,正是练武的好地方。可是爹说你们萧家的宅邸向来只有送的没有卖的所以……”
萧芜道:“曹姐姐是要我把那所房子送给你吗?”
曹小蕙听了不禁着急起来,连忙解释道:“哪有!我哪会这么厚脸皮?我只是想,你们萧家一年都不见有谁来住,白白空关着。你看如今你来宁河,也是在我家小住,那个‘萧园’还要雇人管理多费银子?不如就卖给我们曹家,你放心,我决不压价的。大哥说,我们兄妹两个从小就被送出去习武,少在爹的身边伺候,如今回来了也是到处送货押镖,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孝敬他……”
“曹姐姐!”萧芜拉了她的手,神色似感动又似酸楚般道,“你与曹大哥这番心思,如今芜儿想也无处花了……”继而深深吸了口气,美目微眯,笑道,“是啊!我们萧家的宅邸是从来不卖的,可是我若送给姐姐,你定然不肯收的。家规里也没说这房子能不能租,那么就听我这个当家人说了算。从此‘萧园’就长期租给红花镖局,至于租金——免了我萧大小姐在红花镖局‘打尖儿’‘住店’的银子就好!至于拆拆建建的,只与曹家有关。”
“真的吗?”曹小蕙几乎跳起来,拉着萧芜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萧芜摇了摇头,说道:“芜儿从不随便开玩笑,芜儿真心喜欢曹姐姐和曹大哥,能帮到你们,芜儿由衷的欢喜!”
曹小蕙很是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道:“明天我要是告诉爹爹和哥哥,他们一定欢心死了,芜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萧芜只是笑,也再不说什么。
曹小蕙又自言自语道:“只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哎呀,不说了。嗯……难怪师兄说若与你商量,你一定会答应的。”
萧芜见她自言自语,顿觉的有趣,又不知说些什么,便问了自己想知道的,“曹姐姐,祁公子既然师承玄天寺,我听姐姐称他为师兄,那姐姐和曹大哥也是玄天寺的弟子了?”
曹小蕙笑道:“不是!我爹说,若镖局中镖师的功夫都师承一门,拿很容易就能家破了,所以才分别送了我与哥哥往不同的地方学武。我和师兄都是玄天寺的俗家弟子,而哥哥是如清观的俗家弟子,使的是道家功夫!”
萧芜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曹大哥也与祁公子相识多年了?那日曹大哥说的那个教他方子的结拜兄弟就是祁公子了?”
“嗯!其实我大哥与师兄的相识并非与我有关,在我介绍之前,他们两个就因在路上巧遇共同锄强扶弱而认识了。”曹小蕙说着,神色极其自豪,“师兄的医家功夫很是到位,十来岁是就会诊病开方了,说起来,那年我哥奉师命上黛夹山时,两人在路上相识的那一段遭遇才叫人称奇呢!”
萧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双手托腮,问道:“是吗?”
曹小蕙故作神秘,颔首笑道:“我现在不告诉你,等你把房子租给我了,我才告诉你!”
“原来姐姐也会耍心眼儿?”
“不是!”曹小蕙很认真地看着萧芜,说道,“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