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离开（1 / 1）
她果然笑着逃开。
他看着她移不开眼睛，满天星斗也骤失了光芒。
她重新走近他，与他并肩而行，所说的不过是些闲话。
她问他：“张良，你在这住几天？”
“还不知道，”他顿了顿答道：“真不好客，我刚来就赶着我走。”
“哪有？”她嘴硬地说道：“我不是想你工作忙吗？那次你到波士顿看我，还不是住了一天就走。我倒是希望你在长住，这样我就不用去洗衣店洗衣服，也不用在饭店吃饭了，真正的衣食无忧了。”
张良苦笑道：“原来你让我在这住，是为了这个啊？”
曾木兰苦诉道：“你不知道啊，洗衣店洗的衣服一点都不干净，好好的衣服去洗几次就不成样子了。还有饭店里的菜放的味都好重啊，我觉得我的味蕾都有问题了。”
张良看着她一脸宠溺，“谁让你没事玩离家出走了？”顿了顿刮了一下她娇俏的鼻子说：“以后还要不要这样做了？”
曾木兰想了想说：“可能还会吧。”
张良拉住她，语重心长地说：“兰兰，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曾木兰似懂非懂地看着张良，但张良已经把话题打住了，转过身继续前行。
她紧走几步跟上，想说什么脑袋却空空的，再开口全是废话。
“张良，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张良，再过几天就开海了，到时候就有新鲜的海鲜吃了。”
“张良，从这往前走几十步有一对老夫妻，据说已经结婚七十多年了。”
“张良，这里的海水很清，你如果早点来就可以洗海澡了。”
……
“兰兰，你好吵啊。”到她租房子的门口时，张良终于忍不住打断她。
曾木兰开门的手不由一滞。静谧的黑暗里只余了吱嘎的开门声、关门声。
开灯后有一瞬间的刺眼，等张良定睛后才发现曾木兰已经泪如雨下了。
“兰兰，怎么了？”
曾木兰埋在他怀里哭道：“我真的好想家啊，我一个人在这好孤单啊。”
张良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哭泣，问道：
“张良，你知道我家现在怎么样了吗？”
“你知道了你哥哥的事情吗？”张良试探地问道，见曾木兰点点头，踌躇了半晌才说道：“你父亲住院了。”
曾木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爸爸怎么了？”
张良沉吟了一下说：“就你哥出事的当天。中风，我知道的时候还昏迷不醒。”
木兰摇晃了几下，跌坐在沙发上，“怎么可能？我妈妈为什么没跟我说？”想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张良问道：“新闻都没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瑜告诉我的。”
曾木兰愣神了很久，才喃喃说道：“他终究不肯放过曾家，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张良看着沙发上的曾木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来这里。
昨夜姜瑜找他，给他看了一些照片，全是她处理伤口时拍得。拍照人的技术很好，视角取得很好，入目便是她触目惊心的伤口。
姜瑜跟他说：“她现在过得不好，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姜瑜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他，语气里全是痛心。
他不疑有他，当时就答应说：“好。”
临走时，姜瑜跟他说：“曾和已经中风住院了，目前好像还人事不知。”
曾木兰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姜瑜要害我们曾家吗？”
“不是很清楚，”张良仔细地想了想说：“大约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据说当时姜瑜的父亲和你父亲竞争一个岗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父亲就出了类似挪用公款的问题，当时被隔离审查了，取消了竞争的资格。那个岗位后来就是你父亲的了，以至于后来有人传是你父亲举报的。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猜测是因为这个事。好像因为这个事，姜瑜的爷爷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她大约记起了那件事情，那时候姜瑜一脸愁云惨淡，她问他什么，他也不愿意理她，当时她只当他心情不好，没过多久他便出国念书，两个人也渐渐地疏离了起来。
“张良，我想明天回去。”
“嗯？”张良仿佛没听清，犹疑地看着她。
“最早飞北京的飞机是几点的？我想早点回去。”
“兰兰，你先别着急，你要回去总得把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才能走啊。”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东西可以不要了，工作也可以不去做了，但是至少应该跟罗西说一下。
时间尚且不晚，曾木兰拿起手机拨了罗西的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沙哑不清：“兰姐，是你啊？”
“是我。”曾木兰有一刻怀疑自己打错了问道：“是罗西吗？”
那边淡淡地问道：“是我，有事吗？”
曾木兰顿了顿还是说道：“罗西，我明天要回家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把钥匙给你？”
那边愣了一下说：“信号不好，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罗西，我明天要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把钥匙给你？”
她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是空洞的忙音。
罗西颓然地挂掉电话，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眼前的酒瓶子。她要走了，不再跟他待在一个城市里，呼吸同样的空气，她真的要离开了，离开得干干净净。
罗西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去，全不顾朋友仔身后喊他。
不用接她，他便不用开车，可以骑他心爱的摩托。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载她，他故意在滨海路上起得飞快，吓得她花容失色，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除了那一次，她从来都没有那样贴近过他，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想到这里，罗西不禁又提了速。此时夜风很凉，即便是戴了安全帽也觉得脸上有冰扎着似的疼。
他都不知道他有泪落下来。
她那么单薄，这里风这么大，她肯定不会喜欢的。他曾经开她玩笑：“我们这冬天的风很大，到时候你一定要在身上绑个石头，如果嫌重，绑个绳子就好，到时候我扯着，风一起就可以看到放美人风筝的了。”
可惜还没有到冬天，她就要走了，她说过不会不理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她就失言了。
他的思绪还未完结，只觉得眼前一晃，车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笔直地撞向路边的柱子。他的身体在一阵剧痛后便失去了知觉。
很早就有人敲门，曾木兰打开门后看到是罗西的妈妈，慌乱地叫了一声：“阿姨。”
罗西的妈妈胡乱地应了一声：“罗西有事，不能来了，让我来取钥匙。”
“阿姨，”曾木兰将罗妈妈让进屋说：“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已经约了保洁公司，她八点左右过来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行。”其实家里很干净，能看出住的人很仔细，罗妈妈只觉得浑身无力，勉强支撑着自己坐在沙发上。
曾木兰给罗妈妈倒了杯水后，便拿出一个纸袋说：
“阿姨，我给罗西买了副护膝，他老骑摩托车，让他带着护腿。”
他再也用不着，但是她不能说。罗妈妈接过那副护膝，再开口已经带了些许的哭腔，“你们不是要去机场吗？我家的车就在楼下，可以送送你。”
“嗯，”曾木兰有一刻的诧异，旋即谢道：“谢谢阿姨，帮我向罗西带好。”
一阵的忙乱，屋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才捧着那副护膝大哭出声。
“妈，你明天早点去取钥匙吧，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他那么爱那个女孩子，他至死还惦记着她。
她自小一直惯着他，为什么当时没有同意他们的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