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接近幸福(1 / 1)
那房子真的不能住了。
一上午曾木兰脑子里都在转着这个念头,手头上的工作进展得也慢了许多。
王茹大约觉察到她的异样,趁喝水的时候问道:“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曾木兰摇了摇头,并不应她。
“是不是跟男朋友闹矛盾了?”王茹继续猜测着:“可有些日子没见他来找你了。”
见王茹没有停住的迹象,曾木兰只能敷衍道:“哦,大约是他忙吧。”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随口敷衍的这句话,给了别人很大的联想空间。
王茹这个年龄的女人本来就对这种事情有着极高的明锐性,王茹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开始语重心长地对木兰说:“小曾啊,我跟你说,男人太小了,心气没定,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过日子,女人会很辛苦的,给他操心完冷热饥饱,还要看他的脸色。女人生下来就是给人疼的,找个比自己大的男人,偶尔还可以使使性子,找个比自己小的,哪能有这个待遇。”
曾木兰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听清她说啥,随口就问道:“王姐,咱这房子多少钱一平?”
王茹吓了一大跳说:“你们准备买房结婚了。”
“不是。”
王茹松了一口气,说道:“要看地角,地角好的地方怎么也得五、六千,地角不好的地方也得三千多。”说到这王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跟她说道:“现在房价这么高,两个小青年自己买房子太累了,你说我们这点工资,还了房贷还能剩下什么。所以现在的小姑娘都聪明着呢,都找有房的人嫁,这样少遭多少罪啊。”
她说的这个跟自己无关,曾木兰自顾自地计算着自己心里的那本帐。自己从北京带来的钱,她买了一辆车后就所剩无几,度日可以,但买套房子肯定是不够的。她离家的时候,还带了她爷爷给她买的保险,已经买了几年,分红应该是很客观,这个时候可以先取出来一部分应急。
虽然这样想,但她从小对钱不敏感,不知道那笔分红应该是多少,便寻了一个日子去保险公司去查了一下。
心里有了底后,曾木兰便开始到处看房。
她急着搬走,所以没装修的新房和期房肯定是不能要的,装修好的二手房能入她眼的也很少,而且她习惯了住在那个小区,对住的位置又很挑剔,看了几处房源都没找到合适的。
这段时间,罗西没跟她联系,她也没去找她。她打算着要搬家的时候再通知罗西,有时候拿起电话想想觉得不合适,又就放下了。
她没去找罗西,倒是罗西先来找她。
她从搬进这个小区,就养成了每天去海边散步的习惯,即便是秋风瑟瑟。
秋风起,秋叶落。倒是让她想起一则禅。
秋天,禅院里红叶飞舞,小沙弥跑去问师父:“红叶这么美,为什么会掉呢?”师父一笑:“因为冬天来了,树撑不住那么多叶子,只有舍。这不是‘放弃’是‘放下’。”
小沙弥懵懂,她也懵懂。
世人大多佛性不够,如她。世人说‘放下’又何曾放下,到头来最多不过是赚的个“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的境界,亦如她。
她散步回来,罗西就在单元门口等她。
秋风萧瑟,人也萧瑟。
他却不跟她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抽烟。她印象中他是不抽烟的,他身上从来都没烟味,却总有一股奶香味,所以她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一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她笑道:“小孩子,吸烟不好。”
他蓦然抬起头,气愤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是小孩子。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把我当小孩子?”
他眼圈红红的,人也落寞了不少,不像往日总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那样的他仿佛每天都有数不完的开心事,天塌下了也不害怕。
曾木兰愧疚不已,她对他是太过残忍。
罗西继续问道:“是不是就因为我小,你一直把我当孩子,所以你一直不肯接受我。”
“罗西,”曾木兰正了正颜色,劝道:“我跟你差了六岁,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这是借口,”罗西吼道:“还有差十多岁的呢,他们还不是能白头偕老吗?”
她也见过那样的新闻,小伙子爱上比自己大十岁的寡妇,为了躲避流言蜚语,逃到深山,离群索居五十余载。到现在已经是古稀之年,仍隐居山林。
她记得那个小伙子与他的爱人结婚时也是罗西现在的岁数。
即便是有这样的爱情传奇,她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她怕的从来都不是流言蜚语,她有她割不断的俗事牵绊。
即便是如现在这样的生活,太美好、太不真实,对她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也许下一刻、下一秒就会消失。
“罗西,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曾木兰顿了顿说:“我正在找房子,过几天可能就要搬走了。”
罗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什么?”
“这毕竟是你的婚房,我住着不合适的。”
她真狠心,她诚心要断了他所有的想法。
纵然说再多也无用,罗西拂袖而去。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不知道从谁家的窗户飘出一段旋律,一首老歌:
终于还是差了这一步 停在幸福前方不远处 若是爱与痛都曾铬心刻骨 又何必想哭
决定放手也是种幸福 至少不用再为爱尝辛苦啊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就在罗西离开的下一秒,曾木兰转过头,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旋律依旧,那个女歌手还在深情地唱着:
这一段旅途 就当作我对爱的梦想彻底的觉悟 我曾那么接近幸福 你却将我冷冷放逐
我的感情从此麻木 没有结束 不能重复
两个人都恍如未闻。
她从未想过能在这见到他。
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她真的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离家出走,原来是为了这个男人。
她可不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她见到他已经这样的无动于衷。
他本来离她就不远,他步子又大,只消几步他颀长的身躯就已经期近她面前。他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反复摩挲,带着说不出的爱怜。
她大约是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却没想到,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划过她的脸庞,捏紧她的下巴,身上带着一股莫名地怒气冷笑道:“刚才上演的是哪出?情人之间的吵嘴,还是买家卖家仁义不在,撕破脸皮?”
曾木兰忍着痛,甜笑如花:“姜少,你说我们好久不见了,一见面就让你看这种笑话,真不好意思。我那个男人太小,还不解风情,正好我家里没人,要不到我家里去坐坐?”
“曾木兰,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没想到你这么放荡,”姜瑜俯下身,凝视着她的眼笑得咬牙切齿:“刚从我的床上爬下来就扑到别的男人怀里。现在这又算什么?”
曾木兰伸手打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继续甜笑道:“我们本来就不熟,我既然能从你的床上爬下来就扑到别的男人怀里。自然也能在空闺寂寞时,邀你当入幕之宾。”
姜瑜的脸色已是铁青,这个时候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上车,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转弯时,尾灯一闪,她才发现他开的仍是他的奥迪R8。
电闪雷鸣不过一瞬,世界霎时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首歌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我曾那么接近幸福 怎么可能就此打住 为何上天要我孤独 好孤独 谁清楚 我曾那么接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