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1 / 1)
路妃看着面前的人,又惊又喜地道,“小霜,是小霜吗?”
小霜抱住她,欢声叫道,“姐,是我。”
两人相拥而泣,旁边晋王妃与浮香微笑看着,晋王妃就道,“娘娘,还是快坐下来说话罢。”
两人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相携着走到桌椅边。小霜这时也清醒过来,看路妃一身绫罗绸缎,衣着光鲜不说,面容细嫩,一点不像近三十的人,手上的肌肤更是娇嫩,这样想着,竟卑微起来,扶路妃坐下,自己却是不坐,仍然站在一边。
路妃倒是不知不觉,把小霜拉到身边,道,“快坐呀,站着做什么?”
小霜道了谢,才怯怯在椅子边侧身坐下来。路妃看她这样,微微一怔,一阵恍然,端起茶碗喝起茶来。
一边晋王妃瞅着空闲,此时便道,“看着娘娘与小霜姑娘久别重逢,真是让人看着眼窝发热呀。”抽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路妃已打起精神,放下茶碗,满面笑意,道,“上次不过和王妃略微一提,王妃就时时惦念着,真是多有烦劳了。”
晋王妃笑道,“娘娘这样说就见外了,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娘娘成日在宫里,吃穿不愁,我们就是满心惦念着,也插不上手,这样的小事情,举手之劳罢了,娘娘这样谢,倒让我们惭愧了。”
路妃笑道,“再怎么亲密,也是要谢一谢,只是不知道怎么回报王爷王妃。”
晋王妃‘哟’了一声,故意装作恼怒的样子,道,“娘娘这样说,真让我们觉得自作多情了,这样的客套,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就告辞回家了。”
她还未起身,早被浮香一把压住了,浮香陪笑道,“晋王妃,您哪,怎么就不明白我们娘娘的心,我们娘娘可是只和自己人玩笑,除了王妃,凭是谁,都别想娘娘有玩笑的心情。”
晋王妃就势坐稳了,笑道,“浮香姑娘,我也知道是娘娘玩笑呢,今日娘娘心情好,我凑凑份子让她更欢喜些罢了,倒把姑娘弄得不安了。”
浮香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识风趣,该打该打。”装出拍打自己的样子。
几个人便都笑了,小霜虽不懂他们这样的俏皮,也忙跟着笑起来。
玩笑一阵,晋王妃又道,“总算给娘娘办了件正经事,娘娘必然也要多留小霜姑娘几天,既这么着,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说着倒真的走了,路妃站起身虚送了送,由浮香亲自送出门去了。
看她出门,路妃转身握住小霜的手,一迭连声不停追问,“小霜,这么些年你好吗?现在住在哪里?嫁人没有?”
小霜见屋里没人了,把先前的畏怯去了几分,这时见路妃依然和蔼,也就稍微安心下来,微微笑道,“姐,你别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原来当日,路妃被送进了安王府,接着进了宫,从此没有什么音信,小霜却依然在沐王府里,做着和原来差不多的粗活。后来两位郡主先后出嫁,沐王爷和老夫人接连逝去,府里更是没有人烟,皇后下了道旨,把府里的奴仆发散回家,只简单留了些护院的打扫的。小霜当年随路妃一起逃出来,被沐王府所救,签的是卖身契,此时也就没有了去处,后来经后院管事大娘的撮合,把她说给了护院的,暂时有了着落,平日以帮人浆洗衣服度日。
听了这话,不禁满心感慨。小霜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多年为生活所苦,脸上已满是风霜,一双手更是粗糙不堪。如果当日不是一招棋走对,今日自己也不过如此,什么荣华什么富贵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不禁生出高出对于低处的怜悯来,握住小霜的手,柔声道,“这么些年,你受苦了,放心罢,以后有我呢。”
小霜低下头,谦卑地道,“多谢姐姐关心了。其实也不是很苦,他对我不错,平日知冷知热的。”抬起头笑道,“姐姐还记得小灵子吗?”
路妃拧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是那个平日油嘴滑舌,老被管事大娘训斥的小灵子吗?”
小霜笑道,“是他。他和我们是邻居。今日出来正好遇见他,知道是进来看你,咂着嘴半天,直说你有福气呢,还说当年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一定会大富大贵。”
路妃听了这话不禁微笑,淡淡应了一声, “哦。”尾声扬起,不置可否。
小霜也没看出来她的面色,兀自絮叨个不停,“他也不容易啊,被发放出来,没有去处,以做馒头为生,懒,不肯吃苦,家里那位又常年病着,不能做重活,日子就更拮据了,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只能养几头猪,这几年猪肉贵,养大了卖给猪贩子也能挣几个钱,前几天他们家的猪下了,一下子下了九个,都是母的呢。小灵子高兴得要命,直说算命的说的准,今年真的有喜事。”
路妃不怎么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是吗?”
“对了!”小霜忽然想起什么,道,“他家里那位你也认识,就是和我一起做粗活的红珠啊。”
正端起茶碗,听了这话倒是一怔,脑袋里电光火石地一闪,闪电般突破脑中的黑暗,一个东西若隐若现。看向小霜,又像自言自语,又像问话似的,喃喃道,“红珠……”
小霜以为她想不起来了,连忙欢腾腾地提醒她,“就是那个常常偷懒,让你帮她送饭的红珠啊。”
‘哐当’一声,茶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溅的一地泥水。
一把抓住小霜的手,瞪进小霜惊惧的眼睛里,“你是说红珠?!”
栖凤宫。
‘哐当’一声,茶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溅的一地泥水。
碧纹连忙蹲下收拾,一迭连声地道,“王妃小心!”
言御连忙站起身,吩咐道,“快收拾干净了。”又转脸看向平西王妃,关心地问道,“姨娘没事罢?”
平西王妃满面地歉意,向正收拾破碎的碧纹道,“有劳碧纹姑娘了。”又向言御叹了口气,“老喽,茶碗都接不住了。”
言御扶着她,向旁边换了个位子坐下,用手帕帮她擦试身上的水珠,“看姨娘说的,是她们不小心。”
平西王妃拦住她的擦拭,‘嗐’了一声道,“这两年身子是不行了,前几年还没这么厉害,这两年只要刚入夏,风湿就犯上来,全身酸疼不说,更是乏得手都抬不起来。这两天稍微好一点,我说趁着还能动,进来看你一次,不然又是几个月不得见呢,就坐着马车来了,心想着走得稳当,不像轿子那般颠簸。也是活该倒霉,走在街上,偏偏又遇见活冤家打架,驾车的猛然勒住马,我一个不小心,往前一摔,只来得及用手一撑,力道大了,就犯疼了。”
言御道,“这驾车的也是,怎么都不晓得多加小心。只是又有什么活冤家?”
平西王妃已缓过气来,听了这话不禁又笑起来,道,“你常日在宫里,这外面的趣事,也不见得知道多少。你道这活冤家是谁?淮阳侯的孙子苗成伟小世子,还有庐王的女儿江燕珠郡主。”
言御想了一想,道,“这苗成伟前两年补了京城禁军护卫队队长的缺,就在博昊哥哥手下做事。江燕珠与昭阳同年,今年也有二十一二,应该早已嫁人了罢,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嫁的是谁。”
平西王妃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那江燕珠你就说错了。你执掌后宫,朝中臣子有什么婚嫁丧娶,礼部的按例置办,也要向你禀明备案。这江燕珠嫁人了,你必然会有印象,你想不起来,只是因为这江燕珠还没有嫁人。”
微微诧异,倒也有了兴致,不禁问道,“这又是怎么说。”
平西王妃笑道,“这苗成伟我就不多说了,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大多都是纨绔,稍微好一点也多少有些傲慢的习气,这苗成伟也就是这个样子。倒是这江燕珠有趣,你也知道,庐王膝下无子,只这一个女儿,那才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比儿子还要娇宠十倍,长此以往就惯下了毛病,骄慢任性,目中无人,又是郡主,别人一般是惹不起就躲开的态度。虽然这样,毕竟长得不俗,又是庐王独女,从十五岁起求亲的也就络绎不绝了,这江燕珠也是奇女子,说这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宁愿剃发做尼姑也不嫁人,把这求亲的要么打要么吓,全部都赶走了,于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嫁人呢。”
言御也陪着笑起来,“倒真是有趣了。”
平西王妃抿口茶,接着道,“这两个人本来也没多大干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下梁子,所以呀,只要在路上遇见了,必然要吵架,只要吵架,必然要打架。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这样一说,言御不禁‘嗤嗤’笑起来,道,“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梁子结得早呢!不过这江燕珠啊,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子,倒能和苗成伟打架,也是有趣了。”
平西王妃笑道,“我听博昊说,苗成伟武艺不凡,七八个人近不得身,所以这其中的趣味才不一般。”
这样一说,言御也明白过来,笑道,“那可就是欢喜冤家了。”
平西王妃点头不已,“冤家倒是冤家,就不知道后面怎么着,只需有人捅破窗户纸。”
两人又说笑一阵,正好侍琴捧了东西出来,言御接过来放到案上,“这是给博昊哥哥小女儿的一些小玩意儿,今日姨娘进来顺便就带回去。”
平西王妃连忙道,“这是怎么说,前日礼部已经有人送过东西了。”
言御笑道,“那些是皇家给的,这些是我这做姑姑送的。”
平西王妃往那盘内看了看,见有一只如意金锁,一副纯银小手镯,两双内绣精致虎头鞋,两身内绣婴儿肚兜,还有一些婴儿玩乐之类的东西,虽不万分贵重却是很隆重,不禁惴惴不安起来,道,“怎么这样客气,我是万万不敢受的。”
言御笑道,“哪里有客气,姨娘这样说真是见外了,做姑姑疼侄女天经地义,一点礼物算是寒碜的了。”
平西王妃道,“要这么说,还真不能不收了,只是她一个小孩子,受这样的宠爱,怎么得了。”
言御笑道,“姨娘这样的话是说给我听呢,谁不知道姨娘疼孙女跟命根儿似的。博昊哥哥这一双女儿将来一定出落的如花似玉,姨娘等着享福罢。”
平西王妃笑道,“我哪里能享到她们的福,再说,要说到洪福齐天,谁及得上你和昭阳,姐妹两个都是一国之母,想来,也就只有戏书上的大小二乔才能比肩。”说到这里又问道,“昭阳有什么音信吗?”
让人把礼物装好,方才勉强笑笑,“很久没有书信了,只知道,她过得不错。”
窗外有浮云流过,今夏刚植的蔷薇初绽花苞,馥郁的味道传来,惶然恍然。
御花园是天下最美丽的花园,从各处网罗来的奇花异木尽显妖娆,肆无忌惮地展现着妩媚,花木也有灵性,知晓这个地方容不下枯败。
百花争艳,花团锦簇,粉蝶成双成对游逛在花丛间,汲几缕香,撷几抹蜜,把这妖娆的图画点缀的生机勃勃。
从御书房出来,忍不住就舒了口气,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眼见晴空万里,白云朵朵,精神就是一振,定定望着炙阳,金黄的光尽数撒在脸上,看久了,眼里泛起水花,眼眶如撒上一圈金粉,熠熠生光。白云懒懒,漂浮不定,偶尔一两片从厚厚的云朵里流泻出来,就像上好的棉花抽出丝丝缕缕。
小卓子在旁边赔笑着,“皇上这一天是乏透了。”
忽然被打断了思绪,微微有些不悦,侧转开脸,躲避阳光,声音里满是慵懒,“是烦透了。”
小卓子忙赔笑着,应声道,“是,是。”
起身往御花园深处,一行人跟在后面,惊起无数贪恋的粉蝶。
小卓子忽然就笑道,“皇上,那边亭子里几位娘娘正纳凉呢。”
紫砖红柱的凉亭里,坐着路妃苗妃几宫主位,张刘几位才人,正喝着凉茶嗑瓜子,欢声笑语的闲聊,浑然不觉宁淳已经到了凉亭下。
宁淳扬起淡淡的笑,道,“说什么呢,这么投入。”
他一出声,众妃才知道他来了,慌忙站起身,福身施礼道,“皇上万福。”莺声燕语,娇滴婉转。
宁淳随意挥挥手道,“免了。”随便坐下了,早有一旁侍候的人奉上茶来,轻啜了一口,见众妃还站着,便道,“都坐下罢,别拘礼了。”
众妃依次坐下,都拘谨起来,位份高的自居身份,位份低的又不敢说,一个个低着头拧帕子。
宁淳见了就笑起来,道,“刚才说的欢畅淋漓的,怎么现在倒不说了,也说给朕听听。”
苗妃笑道,“回皇上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妇道人家的闲话罢了。”
宁淳正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不禁皱了皱眉头,手一动,早有人捧着盒子过来,指间一松,糕点就扔在盒子里,接过帕子抹抹嘴,抬起脸笑道,“什么话朕就不能听了。”
一边严嫔忙笑着抢声道,“回皇上的话,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臣妾觉得,邦安国定,民生欢乐,又正是一年的好时光,若是能不受拘束,与一二知己城中游逛一番,也是难得的乐事。”
话语未了,几人就拿着眼睛去看她,明着是讶异,不仔细看几乎不知觉那其中的锋芒,如腊月坚冰。
宁淳听了也没有生气,微微笑道,“这倒是好想法,这正是才子们把酒言欢的季节,若真能出去,必然有不少乐事。”静静恍了一会儿神,半天又笑道,“只可惜呀,祖宗的规矩,不得要事,你们不能出宫,更何况还是城中闲逛呢。”
苗妃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们也就是一说,真让出去也未必愿意,还是宫里好。”
宁淳不置可否地一笑,看看众妃仍然拘谨,便道,“好了,你们继续聊,朕回去了。”
众妃连忙站起,躬身送他离开,眼看他远去了,才又按序坐下。吴嫔首先就发难了,讥笑地道,“严姐姐真是会说话。”
严嫔讪讪地道,“一时紧张,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苗妃冷起面容,轻哼一声道,“不知道说了什么,与知己闲逛这样的话可一点没漏都说给皇上了。”
张才人也搭腔道,“是呀,这念头可不是姐姐一人想的,怎么就自己都说了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起来,大有打压气焰的意思,路妃反常地没有说上一句,她的目光早已扫向亭外。
远处,宁淳在池塘边落下脚部,侧下脸向小卓子吩咐什么,小卓子躬着身子,侧耳细听,阳光下的半边脸满是为难。
夕阳斜照,暮风轻起,并蒂莲花,摇曳生姿。
-------------------------------向右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