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回廊上，一只兔子探头探脑。一只手伸过来，拎住耳朵一提，兔子便落入怀中。
昭阳低头抚摸着兔子，轻声教训着，“雪团，你可不能乱跑啊，要是跑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一点都没有雪球乖，雪球都是乖乖待在笼子里不出来，那样子多惹人怜爱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死了呢？姐姐说它想家了，想那片大草原了……”幽幽叹口气，又低下头，“你可要听话啊，你的家就在这里，一点别的念头都不许有啊！”
背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秋痕。秋痕嘻嘻笑着，“郡主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昭阳拍一下秋痕道，“秋痕你个坏东西，吓我一大跳！”便随着秋痕进屋来。
碧纹在给言御梳头。侍琴正说着什么。
“……到关雎宫，胡妃娘娘正照看小公主。奴婢把玉牌奉上，说这是娘娘求的平安牌，保佑小公主身体健康遇难呈祥。胡妃娘娘接过玉牌给小公主戴在脖子上，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奴婢连忙好言劝慰了一番。胡妃娘娘半天擦了眼泪，说‘还请侍琴姑娘代我回去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等小公主身子缓好，再亲自去谢恩。’奴婢道了别紧跟着去路妃那边，奉上玉牌说了同样的话，路妃娘娘笑着接过，直说多谢娘娘记挂。奴婢本来还要代娘娘探看小皇子，路妃娘娘说小皇子刚服药睡下，奴婢只好作罢，道别回来了。”
碧纹把最后一缕发束好，打开妆匣，“娘娘想用哪只钗？”
言御瞄了一眼，淡声道，“黄金那些的太俗，翡翠的见不得大场面，那枝凤口含珠的倒是不错，只是太素，这种场面还是要隆重一些，就用那枝挽银丝的吧。”
昭阳笑嘻嘻凑过来，“姐姐打扮得这么隆重是要会见什么重要的客人吧？”
言御瞅着她，微笑，“今天怎么不出去？规矩得不正常啊！”
昭阳红了脸，揽着言御的肩，“姐姐的话我一定要听的，姐姐是疼我才管我的嘛！”言御抿起唇角，微微皱着眉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果然，昭阳又一转身，衣袂飞扬，“姐姐，我今天换了新衣服，好看吧？”不等言御答腔又偎过来，娇笑着，“这样的打扮不会给姐姐丢脸呢？”
言御侧脸看镜子中的头饰，随手轻轻挪了一下位置，笑道，“是不错。怎么，要穿这样的衣服去找上次追你的人报仇？”
“姐姐！”昭阳沉不住了，叫道，“人家才不是要打架呢！人家知道今天要有宴会，招待的是外客，想跟你一起去。”
言御笑笑，转脸却向侍琴道，“你走了一趟也累了，先歇着，晚上把给太妃的东西送过去。”
侍琴应声退下去。到门口又折回来，道，“娘娘，卓公公来了！”
小卓子进来行了礼，笑着道，“娘娘可是准备好了？万岁爷让奴才过来迎您的驾。万岁爷还说，要是郡主也在，娘娘也可带过去见见场面，不必拘于什么礼法。”
昭阳听了这话就要跳起来，忙又收住面色，拿眼睛怯怯地看言御，手指忍不住掐站在身边的秋痕。秋痕又痛又想笑，只得把头低下来。
言御淡着面容，半天才道，“侍琴，给她换个发式。”
昭阳欢呼一声，一蹦三尺高，扑过去亲一下言御，又连忙拉住侍琴忙起来。雪影秋痕捂着嘴偷笑，也连忙过去帮忙。
正厅外几组禁军内侍列队而立，皆是恭谨肃穆的面容表情。
一行人到正厅，迎面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两个太监正领头往正厅这边来，后面跟随的两个人蒙古装扮。领头太监看见言御忙停下脚步施礼，后面跟着的两人微微抬头，见一行人女子居多，便猜测是后宫嫔妃之类，知道中原风化保守，不好仔细观望，忙也低头，平掌贴于胸前，行了蒙古礼仪。
言御微笑还礼……
身侧的昭阳忽然跳出来，厉声叫道，“好哇，原来是你们两个!居然追到宫里来了，今天要你们好看！”扑过去的同时一把拔出靴中的短刀。
周遭的人都愣住了，言御也是微微一怔，眼睁睁看她挥刀向其中的一个蒙古人扑去。
两个蒙古人原来一直低着头，听见人说话也没怎么注意，右面的蒙古人突然遭到攻击，反应却不慢，来不及细看，劈手握住来人握刀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刀哐当落在地上，反手一转已经擒住来人。却忽然觉得触手柔软，扑鼻一阵幽香，待看清来人，不禁低呼一声蒙古语，声音又惊又喜！
昭阳落入敌手，又惊又怒，向四周叫道，“来人哪，快拿住这个无赖！”
周遭的禁卫见郡主受擒，已经涌过来，听见命令，早有几个不顾三七二十一扑过去。那蒙古人左手扣住昭阳，右手就要回击。
“住手！”言御断然一喝。
禁卫连忙收手退回来。
那蒙古人抬眼一看，见出声的女子眉目飞扬，神采华发，不自觉把右手放下，左手的力道也松了。昭阳死命一挣脱离魔掌，连忙躲到言御身后。那蒙古人就要追过来，被身边的另一人拦住。
言御微笑道。“还请莫要见怪，舍妹失礼了。”把两人请进殿内，回身狠狠瞪了昭阳一眼，转身进殿。昭阳在后面委委屈屈地撅起嘴，捡起刀也跟进殿来，抬眼看见适才的蒙古人回脸看自己，满腔的怒火又被点燃，付诸眼神，狠狠瞪过去。
宁淳和几个大臣已经等候在内。两个蒙古人向主座的宁淳施蒙古礼，年长的蒙古人道，“蒙古右大臣瓦雷宇与侍仆格瓒拜见汉土皇上。”
宁淳看着堂下年老却精神矍铄的蒙古右大臣和他雄姿英发的仆人，微笑道，“蒙古使臣不必多礼，快请坐。”
面前的茶是碧螺春，糕点有翡翠豌豆糕金丝橙汁饼之类，还有奶茶之类的蒙古吃食。他们在谈论国事，自己也听不懂，索性只顾着面前的吃食。那个蒙古人原来是个仆人，哼，嚣张的不得了！敢跟本郡主动手，有机会一定要你的好看。还看我，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还笑？！别以为本郡主看不出来你眼睛里贼兮兮的笑意！
“……这三次边境冲突，蒙古使臣的解答未免有些简单，仅仅是蒙古的叛变部落所作所为，为何他们每次留下的都是蒙古部落的记号，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
“尊敬的汉皇，您可能不知道，蒙古已经内乱多年，很多支部名份上是附属我部，其实早已另行为王，野心勃勃想要争夺蒙古霸主的位子，并且一直不满我们这一部落长期与汉土交好，无时无刻不想破坏双方的友好，这几次的边境冲突就是最好的证据，希望汉皇陛下能够明察。”
“是真是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那几个叛乱部落的首领也太过异想天开，我浩浩中原朗朗黄土，又怎么会惧怕蟾魔鬼魅之流？我边境将领轩辕光的迎头痛击想必使臣也已经看见了，任何想危害汉蒙友好的人无异于螳螂挡车！”
“是！我察察哈部也绝对不允许有破坏汉蒙两部安定团结的行为，还请汉皇陛下明鉴！”
“说了那么多，使臣大人想必也口干舌燥，请尝尝我们中土的饮品和特色点心，这些可是宫里的御厨精心调制的。”
“今日来觐见汉皇陛下，我蒙古大汗有礼物进呈。蒙古马六十匹，牛羊各两百匹，我们还从蒙古带来了厨师，为汉皇陛下烤制蒙古的特色全羊。”
两名内廷侍卫抬上烤全羊，香气四溢，所有人都不禁深深呼吸。
“吃烤全羊，刀功非常重要，每一刀应当肥瘦适当皮骨俱全，没有一定的刀功不行。我的这位仆人是我们蒙古出色的勇士，同时刀功出色，就由他为汉皇陛下，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大人主刀。”
那蒙古仆人走上前先施了一礼，“尊敬的汉皇陛下，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只是请您原谅我的疏忽，忘记带刀。不过，在您身侧的那位姑娘好像有一把极为合适的刀，希望能借她的刀一用。”
从烤全羊抬上来，昭阳就在咽口水，那叫什么格瓒的上来说什么也没注意，忽然发现所有都在看着她，脑子里才隐隐记得好像是要跟她借刀，眼睛一瞪就要回绝。
言御微笑应答，“承蒙勇士看得上这把刀。”转脸看向昭阳。
昭阳哪里敢违抗命令，撅着嘴，拔出刀扔在案上。一边的太监连忙捧下去递给格瓒。
这格瓒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昭阳的无礼，取过刀来轻拔出鞘，微吸一口气，手腕一沉，刷刷刷在羊身上划出几刀，几片适当大小的鲜嫩羊肉就落在立于一边太监手里的盘子上。然后把手中的刀插在羊身上，接过那太监手中的餐盘，紧走几步亲自呈上前去，却放在昭阳的面前。
所有人都怔住了。
昭阳又羞又急，转脸委委屈屈叫了一声，“淳哥哥！”脸已经是通红。
宁淳也被这不合礼仪的举止给怔住了，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反应。
一边一直冷眼看着的言御倒是不温不火，微微一笑，道，“勇士客气了，舍妹借刀是主人应尽职责，不必如此多礼。”
格瓒微微俯身，平掌于胸，对言御施礼，转身来到全羊前，刷刷刷刷刷挥刀不停，落入餐盘里的羊肉也都是肥瘦适宜，一一端到各个案上。
宁淳尝了一口羊肉，不禁轻轻一晤，抬脸笑道，“果然鲜嫩异常，人间美味啊！”不自觉对格瓒细加打量，道，“人说蒙古多勇士，果然不假！”
瓦雷宇连忙微笑道，“汉皇陛下言重，我蒙古粗野之人怎么敢相比中土饱学全能之士。”顿一下道，“不过，格瓒也是我们蒙古数得着的勇士，是我们草原最出色的猎人，可以征服任何一匹烈马。”
“哦？！”宁淳一笑，“骑术了得？这和我们这位昭阳郡主有的一拼，我们这位郡主虽然是女子，却是骑术高超，连男子都自愧不如呢！”想想又道，“使臣来中土一趟实属不易，不如多待几天。过两天一起到皇家牧场狩猎，如何？”
瓦雷宇与格瓒不禁对望一眼，然后瓦雷宇站起身施礼，“多谢汉皇陛下的厚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窗外的天阴暗，预示着一场秋雨的到来，屋内的空气压抑，隐藏着不安与躁动。
“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沐王当年与元配感情甚笃，只是一直膝下无子，因为他的原配夫人身体娇弱，总是不自觉小产。后来的大郡主，也就是今日的皇后也是费了很多心力才保下来。据说当日的肃宗皇帝曾与沐王戏言，这一胎由他作保，必得上天怜悯，能够顺利生育。无论男女都叫言御，隐喻金口玉言之说。而二郡主……是沐王的小女儿，生母不详，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母亲，据说是身体不好，不便见客。这位郡主生下来，沐王正在边境，所以没有摆宴庆贺，等他回来，还不及见到襁褓中小女儿的面容，先就被两妻双双故去的噩耗打倒。沐王意志消沉，几欲轻生，是肃宗下了旨意软硬兼施救回来。从那以后，沐王再未另娶，常年驻守边境，家里都是老妇人照料，不久言御郡主成年接手府务，老夫人常年礼佛，再不问世事。沐王府在朝中不偏不倚，没有参与任何党争，也只与平西王府等故交走得近一些。据说当日平西王府的王妃曾想把如今的皇后娶作媳妇，却被肃宗的遗旨所阻……”
“捡重要的说。”
“是！……昭阳郡主虽然是小女儿，不过沐王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她，管教极为严格，昭阳郡主性格据说是很淘气，所以从小挨了不少罚。后来沐王常年驻守在外，老夫人对她也甚为冷漠，不闻不问。不过她姐姐倒是很疼她，沐王面前常帮着开脱。昭阳郡主与工部侍郎胡梦得已有婚约，虽没下聘，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只是突遇沐王故去，不得已耽搁下来。昭阳郡主今年一十有五，如王所料，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隐在黑暗里的面容看不出情绪。轻轻的纸张摩擦声，一幅画舒展开来，上面的女子一身红色的蒙古装，面容倾城。
手指轻轻抚上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喃喃道，“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