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恢复记忆天地变(1 / 1)
第一节
数日后,傅雪剑正在煎药。老妇走进内屋,给二人送饭菜。见状老妇不敢打扰放下饭菜准备出去。
这个美丽的姑娘即使是穿着她女儿的粗布旧衣服,仍然美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活到这把年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家,然而她总是寒着脸,冷冰冰的神态让人不敢靠近,也不爱说话。只有在为那个男子喂药时,说上几句话,偶尔也会微微地笑。每当她笑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自己全身暖了起来。但是,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在忙着对付那些药材。
“大娘,”傅雪剑叫住老妇,递给她一些碎银,又道:“拿去改善膳食,剩下的,等我们走后,请人把房子修缮一下吧。”
老妇微微一愣,看到她冷着的脸,愣愣地接过银子道:“多谢姑娘。”
看见傅雪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老妇抬步离开。傅雪剑停下配药,陷入沉思。
次云鹤一觉醒来便看见她在那里呆坐着。为了治他的伤,连日来她极少休息,累了也只是倚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药很快配好,他的伤迅速地愈合,这么深的伤口能这么快地愈合实在是奇迹,而她,正是创造奇迹的人。她已经成为治外伤的神医,就连傅月剑也未必有她这样的本事。
而她的银针绝无虚发,无需费多大代价便能解决敌手,他只能肉搏。他向来不屑用暗器,可此时也不得不叹暗器的妙用,区区朱砂门要为难她还不容易,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可笑的是朱砂门这么看得起他们两个,几乎派出所有精英。门主得知不得手一定会很愤怒吧?就像以前师兄们一样,被罚三天不吃饭甚至直接毙命。
感觉到他的目光,傅雪剑转头看他,道:“你醒了。”
说着她把早饭端到床边。她已经这样救他两次,他为她挡了那么多刀剑,她救他也是份内的事。再说,他已不知救过她多少次。
“你好像不太高兴。”轻柔的嗓音,他一语道破她掩饰起来的烦闷。他是如此在乎她的心情,怎么会看不出她在烦心,非但如此,他还知道她在烦什么,也听得到她无声的叹息。
扯出一丝笑容,傅雪剑不说话,扶起他坐了起来,准备喂他吃饭。她是不太高兴,但她理不清烦的是什么。她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虽然他不说话,语气又是淡漠的,很多时候都不太理会她的滔滔不绝,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在认真地倾听她的话,脸上没有表示,但她说到高兴的事时,他眼中会泛起温柔,很快之后又会转变为复杂的神色,接着又静如止水。
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一点都不明白。他若说话便大都是说关心她的话,极少关于他自己。
次云鹤静静地直望她,仿佛要把她看透。“担心朱砂门的搜捕?”
他知道不是,骄傲的她不会为了这个担心。从她细心照顾自己的动作,他能够察觉她在为他烦,烦对于她极难理解的感情,就像他当年发觉自己喜欢她那样。她对他有感情,但他会尽量地抑制她,只因当她知道他是她的仇敌时会有的痛苦他不想看见。
摇摇了头,傅雪剑还是不说话。
“我可以自己吃。”次云鹤把碗接过。“是我牵累你,朱砂门要杀的人是我。”
轻轻柔柔地说完,他的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可脸还是一样冷淡。
傅雪剑并没有错过那抹复杂的神色,他在想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朱砂门接了一笔交易要我的命,不关你的事。”
闻言,次云鹤有些诧异。朱砂门派那么多人杀她一个,想必价值一定很大,否则以杀手门的规矩,是不可能倾巢而出的。但是出了什么价别人不会知道,他当初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价码是多少,更何况她是被杀的人。“会是多大代价?”
“一万两。”轻淡地说出来,傅雪剑面无表情。“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值一万两,难道我过去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次云鹤看着她,心知她还是渴望恢复记忆。不由在心里苦笑,他奢望什么呢?根本没有这个权利。此生只配为她出生入死,怎么可能与她厮守终生?那太遥远,凭他,根本够不着。“伤好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傅雪剑回头看他的脸,见他看着自己,那目光冷淡一如既往,但在冷淡前一瞬,她看到了痛苦的眸光。他为何要隐藏,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去哪?”
“洛阳傅园。”
“是我家?”见他点了点头,她疑惑地又道:“为什么孟风庭都不知道我家在哪,而你却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还有,为什么要这样护着我?”
“不重要。”他靠在床柱上,目光放在破烂的帐子上。
不重要!他总是这样,他的事都不重要,似乎只有她的事才重要一样。压下心中不满,傅雪剑道:“傅园还有其他人吗?三年来,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没有了。”
傅泰和傅成是他杀的,其他人本来有活命,但不想嗜血门主却暗中调派杀手把傅园上下杀了个精光。他曾多事质问过师父,但是没有得到答案。半年后,他出一个任务,受了重伤,遇见傅雪剑相救。后来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质问,师父才对他有了提防故而派他出这个设计好的任务,想借别人的刀把他除去。再后来,他灭了嗜血门,一为了自己的恨,二为傅雪剑报仇。傅月剑曾提过要血洗嗜血门,所以,他先一步灭了它,不让傅月剑冒险以致傅雪剑无依无靠。
奈何,事与愿违。
傅雪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么说我没有其他亲人了?”
略带悲伤的语气,她把一切都忘记,就忘了伤痛与悲哀,是不是这样他才不肯告诉自己,反而说失忆是好事?
他没有再说话,把饭碗放到床边的小木凳上。失忆何尝不是件好事?若失忆的是他,他就可以轻松地活下去。
“等你伤好后我们就出发。”知道他不会再说话,傅雪剑只好如此道。
次云鹤伤势好了大半之后,两人决定上路。为了防止朱砂门的人卷土重来使得无辜村民受害,傅雪剑安排好了一切,之后给了些银两让老妇一家改善生活作为答谢。次云鹤的伤口不能有激烈动作,所以两人乔装成兄妹上路。
第二节
连日赶路,终于到了洛阳。多日奔波,次云鹤脸色不太好,他顾着照顾她自己反而累倒。傅雪剑为他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坐在桌旁喝茶。
晚膳时间,两人在客栈堂上吃饭。
“听说了吗?傅园那儿住进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真是奇怪!那傅园六年来无人敢靠近,这回来了个女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堂上有人在高声阔论,话题关于傅园,所以两人也侧耳倾听。
只见另一人道:“傅园三百多条人命在多年前一夕间全部遇难,惟有两位千金逃过此劫。这么多年没有音讯,这会儿也许回来了也不定呢。”
“八年了,你们还说不够啊?武林仇杀,两个千金小姐即使武功再高也吉凶难测啊。何况傅二小姐当年还只是个孩子。”
傅雪剑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旁桌上坐着的四人,几人身着华服,脸上有些许脂粉气,年纪二十到四十不等,看来是纨绔子弟。只见其中一人目光猥亵,喝了杯酒,大笑道:“傅家千金貌若天仙,这两位小姐此时只怕是哪家窑子的红姐儿了。”
“啪”,响起一声断裂的声音,说话的几人愣住,往声源处看去。
傅雪剑脸上颜色阴冷,虽不是她自己的脸,却也多了几分杀气。手中的筷子已折,捏在手里的已成粉末。她身边的次云鹤脸色也有些难看,若非他及时阻止,整张桌子都会成为碎屑。他伸手另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她,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他不想给她带来麻烦,否则那说话之人此刻已是尸体。
那几人相视几眼,适才说话那人借着醉胆走了过来。“小姑娘还挺标志的嘛,何必生那么大气儿呢?有爷儿来疼你!”
傅雪剑低头夹菜。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冲动,毕竟不是来生事的。“滚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酒客听若未闻,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道:“哟,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要动手咱俩到床上比划比划如何?你虽不是绝色,倒也标致。陪爷儿玩玩,少不得你的好处。”
傅雪剑抬头冷笑:“是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纤手伸直,两根手指掐住那酒客的脖子,眨眼间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松手,那人立刻倒地。抽回手,傅雪剑掏出手绢擦了擦手,道:“还有谁要和本姑娘比划比划?”
突然间,客栈上乱了起来,许多人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口,次云鹤却挡在门口,傅雪剑优雅地倒了杯酒轻轻喝了一口,再缓慢地放下,柔和的声音响起:“都给本姑娘回到座位上,吃完你的饭付了帐再走。”转头看众人,又道:“只不过死了只苍蝇,有什么好慌的。掌柜的,你说是吗?”
掌柜的岂敢说不,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是!”
“那还不赶紧处理了?这可让人怎么吃得下!”
掌柜的马上派人把尸首抬出店外,傅雪剑满意地一笑,这笑带着七分冷三分邪,众人立马回到原位低头吃饭。次云鹤也回到原位,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傅雪剑有意无意地瞄了瞄众人,看得出几乎每个人都很勉强,脸上勉强的镇定样子,桌下的腿却不听使唤地抖着。“掌柜的,适才那人是哪家出来的?”
“回姑娘的话,他是洛阳首富李员外家的公子,只怕姑娘惹大祸了。”掌柜的语气倒是还镇定,这柜台他也掌管了十几年,许多风浪都见过,只要不冲着他来别人的事他无所谓。
“不是本姑娘惹祸,而是你……”傅雪剑不把话说完,径自地倒酒喝。
“惹火了。”知道傅雪剑的意思,次云鹤轻柔地把话接了下去。
掌柜不解,看着二人。
傅雪剑放下酒杯,道:“去,通知那所谓的洛阳首富来认尸。”
掌柜一脸惊恐,“姑娘您不是开玩笑吧?”
“还不快去!”
掌柜虽然惊恐,但是马上转身。
想了想,傅雪剑喝住他:“等等。他若问你这人怎么死的,你怎么回答?适才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不需要姑娘再给你演示一次吧?”
“不用不用……小的马上去办,马上去办!”说话间,人影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平时她不爱说那么多话,可现在……次云鹤暗暗吃惊,自从老妇家离开后,她就变得爱说话起来。以前是限于他一个人,可是今天扩展到所有人。虽说她平时也是杀人不眨眼,但是仅仅因为别人说句轻薄话而这么生气倒是第一次。想着,他轻轻地道:“那人,得罪过你么?”
傅雪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调戏过我姐姐!”
一个失手,次云鹤手中的筷子也被折断了。“你……都记起来了吗?”
她说得那么无意顺口,难道,她恢复记忆了却瞒着他?而适才那些人议论似乎说的是傅园有人出现,又是蒙着面纱的女子,莫非傅月剑没死而回来了?
“没有啊!”傅雪剑随口答话,但是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我……我怎么会知道他得罪过我姐姐?奇怪!我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次云鹤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色,看她茫然没有焦距的目光,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或许快了。”
这岂非表示她即将恢复记忆?那便意味着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他此刻开始担心。本以为可以很坦然地面对死,可是,这一刻,他居然不舍,他开始贪恋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想到这,他的手开始发颤。
似乎瞧出他的不对劲,傅雪剑道:“也许吧。你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要胡说!”傅雪剑心猛地一沉。
他应该是知晓她的一切的,可是不肯亲口告诉她,可能他们是对立的,那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她愿意坦诚自己对他是有感情的,她已经习惯有他存在,若他离去,她会怎么样?更可怕的是,万一他们对立,她怎么办?杀了他,同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次大哥,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周边的人已经走光,因为恐惧,都快速地付帐走人,连店里的伙计也都躲到柜台里,偌大的厅堂只剩他们二人。
次云鹤苦笑:“世事无常,谁能知道以后的事。”
傅雪剑放下筷子,“次大哥,我有点累,先回房去了。你慢慢吃。”
说完她站起往客房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知道她心里不安。他又何尝好过?他真不想让她痛苦,但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下来。离他领死的时候不远,即使傅家上下老少妇孺不是他杀的,傅泰和傅成是死在他次云鹤之手是不争的事实。他永远欠她的,救她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弥补。
第三节
天刚亮,傅雪剑在次云鹤房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门是虚掩的,屋里桌上留了一封信。
看完信,傅雪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次云鹤信中说会在上次的悬崖边等她,在她恢复记忆之后,去迎宾客栈就能找到他。
她陡然想起那时候他说的那句话,如果有天将临死,希望死在那里。难道她猜的真的没有错?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必然要去走一趟傅园,倘若真如那几个酒客所说傅园有蒙面女子走动,那么她想知道的真相必然水落石出。
想着,傅雪剑马上往傅园去。
大门朱漆已落,显见衰败已久。她是以轻纱仙子的模样前来的,推开大门,傅雪剑缓缓走进傅园。
整座宅子还如往昔,桌子在它原来在的地方,椅子也在该在的地方,甚至连大厅的牌匾也没有变化,苍劲的“武林至尊”四个字仍没有失去原来的光泽,显然有人收拾过。
她陡然想起昔日的欢笑。父母亲在高堂上坐着,逢年过节接受他们兄妹三人的叩拜问安。父亲威严的模样,母亲温柔如水的笑颜,大哥豪气干云的俊容,姐姐的冷若冰霜。可惜今日一切都已经不存在。
走向内苑,西苑是他们兄妹三人住的地方。练功房、书房、卧房。
大哥的居所叫拂风轩,而姐姐的叫望月阁。春日在拂风轩赏花,中秋佳节一家人齐聚望月阁赏月,父亲难得地笑起来,常年在外忙着的大哥也会回家。一家人欢歌笑语,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傅雪剑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四面环水的赏莲居,也叫水阁,是她住的地方。走过曲曲折折的竹廊到达在湖心的居房,八年了,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
她记起来了,慢慢地记忆变得充实,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这一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何去何从。死了,但是怎么死的她想不起来。她从来不知道父母亲和大哥已经不在人世,姐姐未曾告知过她。
这里八年没有人迹,可是这赏莲居却是一尘不染,难道姐姐回来了之后就住在这儿吗?而她为什么要住在赏莲居?傅雪剑提起脚步,往自己的房间去。
“小姐!”
傅雪剑听得有人说话,转身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看着她,那样熟悉的一个人啊,她还记得这个妇人是自己的奶娘,即便是苍老了许多,她还是没忘记。心里一阵欣喜,她取下轻纱,道:“王婶,是我。”
王婶手中的竹篮掉在地上,满脸惊喜的神色。“二小姐!太好了,两位小姐都回来了。”
只是变得有些陌生,二小姐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的,可是现在,她脸上的淡漠让人心生寒意。
“姐姐在哪里?”傅雪剑把竹篮捡起,道。
“轻纱!”王婶身后传来这一叫唤,接着出现的是与傅雪剑极为相似的那张脸。
“姐姐!”傅雪剑轻扬朱唇,泛起一丝淡淡的笑。轻轻唤了声,含着无限亲情。姐姐是最疼爱她的人,三年来没有她的消息,今日能够见着她,是由衷地高兴。
几人在桌边坐下,从傅月剑的叙述中,傅雪剑知道当年傅园经历了什么样的劫难,王婶之所以逃出那次劫难是因为那日她回乡为父亲办理后事。可是,“姐姐,杀死爹爹和大哥的人到底是谁?”
“你还不知道!”傅月剑惊讶万分。这三年行走江湖,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武林盟主是被谁所杀?
傅雪剑摇头,把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傅月剑诧异地看着妹妹,她成熟很多,可是她竟然与次云鹤在一起,并如此信任他。据她所说,她根本就不记得是次云鹤把姐姐推下山崖的事了。怎么独独漏了这些记忆?难道是她潜在的思想不愿意吗?傅月剑双眉紧锁。“你如此信任次云鹤,连他是谁都不清楚?”
“他不是嗜血门的第一杀手么?听孟师兄说他曾杀了武林盟主,后来离开了杀手组织。”傅雪剑感到奇怪,有一丝不好的预兆涌上心头。
傅月剑心开始不安,妹妹什么都记得,却就是想不起父亲就是武林盟主。她潜在的意识不愿意把次云鹤当成仇人,显然她很在乎他,并且极有可能是对他动情。她本已失忆,但心中眷恋傅园,故而回到这里她因受到刺激恢复了大半记忆,然而她心有郁结,现在症状属于选择性失忆。即使治愈了,也只是痛苦。这可怎么办,复仇之事怎么可以轻易了结?
“你可知道武林盟主是谁?”
傅雪剑只觉心中不好的预兆越来越明显,话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
“那你可知武林盟主的家在哪儿?”傅月剑的声音不是很有气势,但是低柔的声音却如同给傅雪剑敲了丧钟。
“不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中有了颤抖。
傅月剑站起,走出房门面向湖水,表情复杂。
想不到次云鹤竟然将一切真相都隐瞒,是为了什么?根据轻纱的叙述,他似乎异常地在乎轻纱,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报恩,还是他对轻纱也动了情?那样的人也会去爱另外一个人吗?此刻若说出真相,势必会伤害到轻纱,这三年,她一直打听着轻纱的下落,但是江湖上只知道有个戴着轻纱的女子叫傅雪剑,而傅雪剑行踪飘忽不定,压根就没有办法找到她。如今见了她,傅月剑倒为难起来。
让跟着自己出来的傅雪剑回去坐好,傅月剑拿出随身针囊,取出几枚银针,在傅雪剑后脑下了几针。傅雪剑感到头有些疼,但记忆却开始清明,想得越多,她的脸色越苍白。
“傅园便是武林盟主宅地,武林盟主叫傅泰。”即使不忍心看她雪白的脸色,傅月剑还是开了口,这是她们必须面对的,是傅家人就没有资格逃避。
傅月剑淡淡的话语也给傅雪剑有如五雷轰顶的打击,她的脸色越发难看,满脸不可置信,喃喃地道:“爹……就是武林盟主!”
次云鹤是她的杀父仇人,他居然是她的杀父仇人!难怪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同她,也总是刻意地保持地距离。现在呢,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应该去报仇吗?头很疼,所有记忆都回来了,还有他把姐姐推下山崖的那一幕。
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傅月剑长叹了口气,然后把银针一根一根拔出。妹妹还小的时候,她不忍心告知真相,而她长大后,又不在自己身边。“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这几年你受苦了。”
傅雪剑摇头,“姐姐,这不怪你。”低下头,取出相思绕梁,怔怔地盯着失神。她要拿这东西去报仇吗?
“二小姐。”王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二小姐虽是她的主子,但是,她向来视如己出。二小姐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儿,虽然对世事无所知,但是她是一家人的宝。
三年的江湖历练让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变成心智成熟的大姑娘。有主见,有性格,有棱有角。傅月剑对这点很欣慰,如果爹娘泉下有知,也该放心,她总算不负父母的期待。但是,次云鹤她非杀不可,这又势必伤害到妹妹,怎么办?
“姐姐,交给我。”看出姐姐的进退两难,傅雪剑收起相思绕梁,镇定地深深吸了口气,笃定地走向大门。
王婶一脸难过。“大小姐,二小姐她……”
傅月剑心微微抽痛。“轻纱已经变了,我也不了解她。”
“她若真杀了次云鹤,岂不是把自己推进火坑?”王婶紧张地道。她实在不想看见二小姐痛苦,傅雪剑的好,又岂是只有傅月剑和次云鹤知道?
“这也是我担心的,你收拾一下,我们跟着她。”
三年前和次云鹤说好要在那里把仇恨了结的,他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必定会和轻纱说好在那里见面。次云鹤是个至诚至刚的人,又把轻纱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若不是有仇恨这鸿沟,他将是照顾轻纱一辈子最好的人选。在救他的那段时间,她已经看出他对轻纱的特别,现在他应该很痛苦吧?不过,死在挚爱手中,何尝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死,是一种了结,也是一种解脱。然而,活着的人却要受多大的伤痛。傅雪剑能撑过去吗?傅月剑怀疑这种可能,但是她别无选择。
第四节
傅雪剑刚踏进客栈门口,就有人来势汹汹杀到客栈。
轻纱内的冰颜冷冷一笑,口中尖锐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一群苍蝇飞来了。”
她干脆不回客房,在店堂上找了个位子轻轻坐下,接过掌柜的倒过来的茶,缓缓地喝了口。她现在心情极坏,刚好有人可以迁怒。如果他们要动手,她不能担保不会又出人命,血洗这个客栈都有可能。
“姑娘莫要欺人太甚!你杀了我儿子,我是来讨债的!”李员外除了是生意人,还身怀武艺,在洛阳也算是好手。今日,仗着有几手功夫才敢来跟她讨命,否则听说一个区区女子能用两根手指出手杀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哪还敢这样嚣张地来讨债。
傅雪剑头往李员外这边一转,双目有如利刃,隔着轻纱,还是让李员外吃了一惊。但是心里发毛归发毛,儿子的命还是不能轻易罢休的。“姑娘,犬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以致于你要杀了他?”
刺人的目光扫向李员外身后几个人,是那日同李员外儿子喝酒的几人,见她目光转过去,立刻缩起身子。
淡淡地喝了口茶,傅雪剑道:“那就看令郎说了些什么。这些想必员外身后那几只老鼠最清楚。”见没有声响,又道:“难不成,昨天的事,这几个人没说明白?”
李员外气息一窒,脸一阵红一阵白,这几个人说的加掌柜说的,从头到尾丁点儿不少。他当然知道理亏,但是又不甘心。“姑娘出手太重了,犬子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得送命吗?”
傅雪剑冷冷地笑了声,她是真的生气了,冷声厉色地道:“那么请问员外,什么才叫有伤大雅?”李员外还没回话,又道:“告诉你,本姑娘向来不分大雅小雅,只要犯到我头上来,那便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了。”而她现在非常地不高兴。
“傅家姐妹的事与你何干?”
“听说过青莲仙子吗?如果你孤陋寡闻,至少也该听说过轻纱仙子吧?”纵使不知道青莲仙子,毕竟几年没有消息,但是轻纱仙子这几年声名鹊起,李员外的生意不仅仅涉及商圈,和江湖中人也有关联,不可能不知道的。
李员外暗暗思度,一看傅雪剑的轻纱,大悟道:“你便是轻纱仙子!”
江湖传闻,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要怪也只能怪儿子惹错人。惹上她,除了死还有什么话好说?吃下闷亏,莫要鲁莽而多赔几条命才是求生之道。
傅雪剑站了起来,往客房走去,到楼梯口时,又停了下,道:“李员外,你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
说完顷刻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