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千年悲曲（三）（1 / 1）
大片金色的云从她的身边掠过，快速的倒退。
她的视界从黑暗迅速的转换为金色，温暖的气息在四周弥散，她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似乎在天空云层中飞翔。
大朵云彩退开，露出湛蓝的天空和下面大片绿色的平原，在大地的南方，是凤族子孙所在的南溟凤国。
她在云端看着这个美丽的世界，那些伤痛也被这斑斓的色彩所缓和，她的心情渐渐好转。
她想唱歌，因为此刻，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强大的引力传来，她的身形立刻被拉到南方，回归她的身体。
悲哀的战争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一千年，而这里还同样被世人的哀伤所弥散。
因为赤血阵的发动，这个世界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劫难。
想到这里，心情却又沉重了下来。
睁开眼。
“……”眨眼。
“……”眨眼。
“嗨！”羽夜晰微笑着打招呼。
“……”夜晨依旧看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我以为……至少在我醒来的第一眼，会看到的人，是凤逐月，那样比较浪漫，而不是你这个猪女人啊……”夜晨眨眼，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无意识的低喃出这句话，眉头紧皱，盯着羽夜晰，让对方几乎不相信是她在说话。
“……”过了半晌，羽夜晰才听明白夜晨说的话，她深呼吸一口气，怒道，“夜晨你个死女人，重色轻友！这些日子多亏有我好心的监护，不然你的尸体已经成为老鼠蟑螂的食物啦！”
夜晨面无表情的侧过头去，指指上空张开的一人大的水蓝色结界：“你这样算是睁眼说瞎话的典型吗？”
那结界分明是龙帝张开，用来保护身体不被破坏的，现在全成了羽夜晰的功劳。
“哼！总之我有陪在你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羽夜晰转过头去，气呼呼的说道。
“这样哦，谢谢你啊！”夜晨忍不住一笑，看见羽夜晰撒娇的样子，真是可爱。
“呃，好恶心，你对我这么好，第一次说话不刻薄，我很不习惯哪……老公，夜晨是不是弄坏脑子了。”羽夜晰一边搓鸡皮疙瘩，一边盯着夜晨慢慢后退，生怕夜晨会扑过来咬她一样。
“哈哈……”满屋子的人都有志一同的笑开，即使是尊贵如十二，还是赖在璎珞身边的红袂。
“有道理，以后还是继续虐你比较好。”夜晨点头，正经的说道，正想坐起身来，一阵刺痛传来，痛得她连呼三声，“嗷嗷嗷！”
“我看你还是赶紧好起来才能虐到我吧。”羽夜晰耸肩，两手一摊，很无奈的说道。
“这身伤该不是你对我积怨已久，趁我不在时下手的成果吧。”夜晨横眉怒目的说道，引得满屋子又是一片笑声。
“说实话……小女子我是对你积怨很久啦……你也有自知之明啊……”羽夜晰照样摆手，作出一副圣洁天使的样子，“但是，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从良了，我可是温柔的治疗系哪。”
众人这才发现听夜晨和羽夜晰对话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陡然被天雷劈中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此刻，清越正和凤逐月自屋外进来，听见满屋的笑声，知道是夜晨醒来。
凤逐月立刻几步走到夜晨床边，说道：“你且先休息，龙帝说你的伤是被你的武器所伤，平常的法术无法治疗你，只有等你醒来再说。”
夜晨见凤逐月眼中盛满关心，再不似以前的冷漠，不由得心中一喜：“凤逐月，你没事啦？”
凤逐月含笑看着她，轻轻摇头，坐在她的床边。
夜晨反而被他这主动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看进他的眼里，没有抗拒，只有接受。
“夜晨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清越问道。
“不好，全身又酸又痛，像被人捅了几刀……最要命的是，我肚子好饿，我究竟躺了几天？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夜晨努力的张大了双眼，作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清越。
“你离开了三天，这三天，这个世界简直像风雨中飘摇的小船，时不时大地摇晃，天空风起云涌。”羽夜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身边的人偶尔会变成半透明，几乎要消失，连灵泽他们都不例外，因为夜晨在那边的战斗直接关系着这里的存续。
“不过，刚才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看来，你已经成功了，是吗？”清越脸上带着些喜悦，夜晨的归来让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总是一件幸事。
夜晨点点头，环视屋中的人，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看她的动作，凤逐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对她低声说道：“龙帝这三天来，一直在释放神力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他过一会就来。”
正说着时，带着一脸疲惫，腰身却依然挺直的灵泽，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袍，走进屋来。
他看着夜晨，眸子中没有情绪，平静无波，然而那种平静却几乎让夜晨想哭。
这个人，在千年之前，做了那么大的牺牲，而自己，却在不知情的情况，让他那么难受。
他看向她的眸子中，分明有着一丝绝望。
夜晨看着他，在对视中，她的眸子里只是写满歉意。
灵泽一开视线，环视屋中，对十二点头，十二立刻明白的带着使者们离去。
凤清越和凤逐月见此，亦明白两人有话要说，立刻离开。
而羽夜晰，虽然担心，却仍然和血潋离去。
屋子里再度恢复冷清。
此时的灵泽，沉稳大度却眼神冷漠，没有情感，只是在这里。
夜晨低头，低低的说道：“对不起。”
许久，都没有听见灵泽的回答。
夜晨几乎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灵泽是什么表情。
那浓重的愧疚感让夜晨不能呼吸，而她却不得不面对，她对灵泽的亏欠。
过了许久，才听得灵泽一声轻叹。
然而这声轻叹，却让夜晨觉得心里有什么郁结的东西化了开来。
原来她错估了灵泽的气度，原来她轻看了灵泽的内心。
她慢慢抬起头，看进灵泽的眸子里。
在那双深沉如潭的眸子里，浮现了一丝温柔。
灵泽的手慢慢抬起，落在她的脸上：“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也是唯一的路，这本是强加于你身上的命运，而你却没有选择反抗，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们连最后的希望也是没有……”
这是安慰夜晨的话，夜晨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
她曾经想过，灵泽希望星瑟回来，所以才送她来到这里，如果她犯下前世的错误，那么她的灵魂一分为二，星瑟就会回来。
她曾经那么卑鄙的猜测龙帝的心意，也曾对使者们的善意有所疑虑，但是，这一切都在龙帝的话中消逝。
龙帝灵泽，依然是那个温柔的神祗，他帮助凤逐月，亦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她还记得在星山时，龙帝背着她步上青石山路，听她说那些琐碎的事情。
这个人，对她实在好到，要让她愧疚的地步。
“虽然我希望星瑟能回来，但是如果因此抹杀你的存在，她也不会乐意。夜晨，我是神祗，宇宙中，唯一永生的神祗，我唯一庆幸的事，我可以有永恒的时间，等待星瑟回来，当你转世，当你轮回，当你去到陌生的次元世界，我都会守护着你，让你过完你的人生，而星瑟，也必定会回来与我团聚，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夜晨只感觉到自己泪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
就算是灵泽为了星瑟，而让夜晨陷入灵魂分裂的境地，对于一个近似全能的神祗来说，也只是件小事，而他却如此善意的对待着自己。
终于明白，为什么飘泊了那么久，心灵一直寂寞的星瑟会爱上灵泽。
因为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可以为你默默遵守几千年的约定，怎能让人不去爱呢。
“如果你能对我耍点诡计阴谋什么的，我心理也许会平衡一下，但是，你如此对我……”夜晨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哭得稀里哗啦，哭得很不成样子，她用力抓着灵泽的衣襟，望着他温柔的眸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因为我的任性，才让星瑟选择了这样的道路，让你难过……”灵泽轻叹一声，一手按着夜晨的肩，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胸口哭泣。
夜晨与星瑟，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屋外，阳光灿烂，碧草青青，众人站在庭院里，沐浴着温暖的三月阳光，听得屋里隐隐的哭泣声，莫不低垂下头。
“总之，事情这样结束，也算是万幸啦……”红袂挠挠头，抱着璎珞，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看向十二。
这如月下昙花的少年却还不太适应阳光，因此眼睛微眯，像只睡眼惺忪的猫咪，接受到红袂的信息，他只是冷冷的一哼。
“事情还没有结束。”晚昼骨扇张开，慢摇慢摇，一派风流中年文士装束，万年不变。
“因为人间还有许多因赤血阵产生的亡魂要处理。幽冥界已经没有办法一下子接收接近三分之一的人类世界的亡魂。”十一双手捧头，很是苦恼的说道。
“呃？”红袂瞠目，身边的璎珞点头，赞同十一说的话。
“所以……”幻荧故意拖长尾音……
“所以？”红袂跟着点头，看幻荧吊他的胃口。
“所以关于这件事，神主灵泽和幽冥帝轩辕墨玄，联同妖界之皇红袂一起……”
“嗯？”我也有份？红袂心生不好的预感。
“作弊！”
“嘎？”
当夜晨离开这里去千年前时，灵泽带着她和一众人回了凤国的府邸，每天派人轮流看守保护她身体的印法，而现在，在夜晨休息的屋子里，灵泽，十二，红袂，使者们，还有闲人们，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夜晨苏醒后，给自己疗伤完毕，总算恢复了些元气。
换上一袭白衣长袍，故作自然的选了凤逐月的身边坐下，夜晨无视羽夜晰那笑得可恶，看得刺眼的笑容，神色自若的捧了杯热茶，开始聆听这三位巨头的会议。
说是三巨头的会议，但是怎么听，都觉得灵泽完全在和十二说话，直接忽略红袂的意愿，这也是因为红袂很难正经起来的缘故。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璎珞在的场合，红袂总是慵懒的靠在璎珞身上，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心骨。
而这次会议的议题，是作弊。
“发动赤血阵的基本是凤族子孙，因此，凤国这里，除了清越，凤逐月，凤清桐，凤清啼，凤追云之外，所有皇族具灭……”璎珞干脆代替红袂做确认，红袂无精打采的趴在璎珞的手臂上，如同一只苏牧。
“由此可见，除了凤国具有神族血统以外，西昭和莫，这两国皇族都不具备凤族血统。”羽夜晰点头，很是时候的接话。
“赤血阵所造成的伤害，是在于它将人的灵魂与身体直接分开，所以，那些因赤血阵而死的人，如果身体保存完好，可以接受作弊。”幻荧点头，“但是凤族可没有办法，他们是启动阵法而死。”
“已经不能救了吗……”凤逐月讶然道，只是惊讶，但是说道对凤族的感情，他显然要淡些，凤族的王族彼此来往不多。
晚昼点头。
“总之，大批的带着负面能量的灵魂进入幽冥界，我不允许。”十二话少，简单利落的说明他的意愿，也算是变相威胁灵泽。
“所以，这是一次作弊。”灵泽点头道，“违反自然法则，让死去的人复活……”
“那是生魂，不是死魂。”十二明确的指出其中的差别。
“最多算是擦边而过……”夜晨点头，同意十二的说法。
十二瞥了她一眼，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作弊行动，就要开始了！”虽然不是事情的主导者，但是身为旁观者，羽夜晰也兴奋得不得了。
“你打鸡血了？”夜晨冷眼瞟过去，一句话立刻让羽夜晰正襟危坐。
从红袂的角度上来说，此刻站在星山之巅，身边站着两尊大神……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论力量，灵泽一人的神力，就足够来承担这件事，所以自己也只是个陪衬……
但是事情的关键在于，十二这个小子嘴上不说出来，却不想让灵泽一个人来做这件事，因为十二希望自己也能为星瑟留下来的事情做出努力。
红袂偷偷撇嘴，十二这小子真别扭，简直完全的继承了星瑟的别捏个性，少言冷语不说，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还把他也一并拖了进来。
话说到这里，红袂偷偷的在心里扳手指计数，千年前那一战，一起欺骗魔君黑羽，一起旁观神界崩溃，呃……貌似坏事都是两人绑到一起在做啊。
但是他红袂明明都没有目的要去做什么的哎……
而且两个神族，光站在那里，就有说不出的威仪，而自己怎么看也是一个男颜祸水，妖魅惑众的那种，站在一起很不搭嘎。
一个是现任神主，一个是创世神的儿子，一个是山野里被星瑟捉出来的小妖……
现在，三个人同时分出自己的力量，汇合在一起，发出冲天的光柱，形成白色的图印，而那图印无限扩大，似乎要将整个人界都包围起来。
这是一个作弊事件。
所谓的作弊，以羽夜晰的话来说，就是史上最大规模的群体复活。
经过十二的理论论证，这不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做法。
而其他人很有默契的附合了。
白色的图印最终幻化成一条白龙，在云际中遨游，让世界各地的人，都能看到那条纯白的龙。
乌云随着龙的游走快速的覆盖了天空，带着复苏的雨，给人们以希望。
雨，细细的飘洒下来，春天的雨，温柔而诗意，带着希望而来，让哭泣的人们忘记了哭泣，看到亲人的归来。
星山之上，光柱冲天，强大的力量源源不绝的汇聚，而这场带着龙帝法力的雨下了三天三夜。
大地苏醒，百花盛开，因着这强盛的生命之力，灌注进了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
沐浴在这样的雨中，似乎连心中的污垢也可以洗涤干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天空，那象征生命不绝的白龙一直在盘旋，让这个悲伤的世界抚平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