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千年悲曲（二）（1 / 1）
大荒。
一个充满茫然的世界。
来自不完整的六翼阵创造的世界，一个漂浮在宇宙次元中的孤岛，靠吸取外界的生命与负面力量来维持，而它的内部，却是永恒不变的沉寂。
现在，它的主宰是星瑟。
星瑟一身红衣，比着黑衣时更艳丽，她虽然目光看着灵泽，心思却在夜晨之上。
星瑟要杀了她，拿回属于她的身体，复活。
这个可怕的念头瞬间贯穿夜晨的思维，夜晨看向星瑟，这是第一次，面对着星瑟，是夜晨前世灵魂的二分之一，却已经让夜晨倍感压力。
那无边广袤的法力，似宇宙之广阔，可以创造一个世界，也可以毁灭一个次元。
夜晨在这一刻确实的感受到了星瑟散发出来的毁灭一切的气质，星瑟在微笑，因为世界在她的指尖掌控，而她的目标，却不止于吞噬这个次元。
如果任由星瑟壮大，只怕大荒会成为所有次元的梦魇。
昂头，与星瑟对视，夜晨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退却。
即使自己在这里死亡，也必定要杀了星瑟。
同一个时空，不能存在相同的灵魂，而夜晨在这里，是因为星瑟并不完整。
因为星瑟所犯的罪，所以她的灵魂分裂，而夜晨，却要在这里引导她去清洗自己犯下的罪。
星瑟极其冰冷地笑了，眸子中充满冷冽的嘲笑。
“以你所能，只怕是不能阻拦我的了。”她挥手，包围着这个世界的黑暗如雾一般退了开去，让人可以看清周遭的情景。
大荒的边缘，已经十分靠近神界的金色屏障，中间那条静止的星带，不见了踪影。
“我的世界，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扩充，我的子民，将成为所有次元宇宙的霸主，他们将获得永生，而整个宇宙，将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而这一切，就以这个半崩溃的世界为开端。”她说着，言辞之间，十分轻狂。
夜晨的心里却涌上无尽的悲凉，寂寞，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最终，当这个世界获得足够的力量，我将复活，我的身体，来我这里。”她朝夜晨招手。
夜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朝她的方向，慢慢飞去。
“拉住我，不能让她拿回身体！”夜晨只能大呼。
清影一个愣神，听见夜晨的呼喊，才意识到，取代伊罗的星瑟并不如她所想，现在的星瑟，虽然有她熟悉的气息，却是个全然陌生的女子，那种感觉，正如当初犯下逆天错误的女子！
清影手中挥出一道白绫，缠上夜晨的身体，却始终拉不住，自己也跟随那力量飘往星瑟的方向。
身体被两道相反的力量牵扯，宛如撕裂的痛苦，夜晨只能咬牙与星瑟抗争。
星瑟真的好强大，与她为敌，夜晨甚至害怕自己的牺牲，都不能撼动她半分！
但是，如果夜晨在这里放弃，那么，凤逐月，清越他们都会消失……所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夜晨心中已知这场战斗只能赢不能输。
死都不会放弃！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星瑟，夜晨明确的感觉到，这身体对星瑟的回应，她一急，大喊道：“十二！帮我！”
话一出，夜晨心里却上来一层恐惧——十二对星瑟向来服从，此刻会帮她吗？使者们和灵泽对夜晨虽好，但是当夜晨和星瑟同时出现时，夜晨根本无法相比！
难道，就这样失败？
夜晨心里几乎浮上绝望的情绪。
因为十二对她摇头。
面对星瑟的要求，十二做不出违反她意志的事情。
星瑟的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
“你以为你争得过我吗？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还有一心为我的爱人。”
夜晨内心的阴影被她撩拨得如此明显，那一刻，夜晨一直压抑的心情被激怒了起来。
“我从不想跟你争，你就是我，纵然我们选择的道路和方法不同，我们的灵魂就是一个。你不曾完整，然而你还是得了他们的喜爱，然而，你真正的思想，却是我最了解的，星瑟，你最终战胜不了自己，你最终战胜不了我！我们是同一个灵魂，你的挣扎与算计，都在我心里。我曾经为自己不是星瑟而难过，但是我却在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后，可以更坚强。就算不能胜，也是拼死一搏。而你，却任由心中的黑暗蔓延滋长。我不会怪你，这是驱使庞大力量的必然代价，然而，你欠下的债却没有还清，我必定为此亲手写上句号。”
星瑟一手拉住了她，她朝夜晨的胸口施了一掌。
“你从这身体里出去，否则，就要多受罪。”
夜晨只觉得肺腑一阵翻腾，星瑟那一掌没有留任何情分，但是她知道，星瑟此时根本不具有任何情分，现在的星瑟，只是要让她孤立起来，不让灵泽他们施予援手。
星瑟所做的一切，看起来狠绝，但是夜晨却感觉到她思绪中分离的情感，星瑟在逼灵泽动手！
夜晨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笑：“我怎么会败给自己呢。我的未来，我必定坚守直最后。”
夜晨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灵泽，在少女时代，看着街边的白衣男子，虚幻的影像，却触动少女的心弦。
她想起了自己的爱慕被龙帝拒绝，而自己还在为他的行为伤心懊恼，浑然不知背后那些纠缠的事情。
她让自己忙起来，最后终于回到她生活过的世界，却爱上朱丹的后人，她在诸国的纷争中，守护住那抹月光。
她和星瑟是不同的，一个灵魂，历经转世，所有记忆荡然无存，她有新的生活历程，却偶尔想起灵泽那绝望的眼神。
如果，把身体让给星瑟，星瑟就会复活，她和灵泽，也许就能相守，灵泽也可以不必那么绝望。
然而她却不能让，一旦出让身体，夜晨的未来，夜晨想守护的人，都会化为灰烬。
苏夜晨，不是一个圣人，她只想平凡的在这个世界，去爱上一个人，守护一个人。
对不起，龙帝，今天欠下你的，以后，我会偿还。
此刻，我必须破坏你的幸福。
因为，我有我想守护的东西。
千年后的你，正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犯错，所以才送了我来这里，我不是这段历史的旁观者，我必须是以后未来的开创者。
我的手中，要紧握住幸福。
而星瑟，你所守护的人，我也要在此刻代替你守护住。
你迷失了的心智，都在我这里。
你的疯狂，都将在此消失。
这是我曾经的选择，这是我前世的选择。
我不会说我的前世是个悲剧的英雄，我不会做个懦弱的人，我有自己的坚定信念，而星瑟，你的勇气，你所选择的分隔两重天的分离，这种勇气，却不是我可以学来的。
我不会让内心荒芜，我要让这全新的一生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在我活着的时刻，勇敢的去爱。
这是两种不同的勇敢，而我，夜晨，已经明白。
无尽的记忆与情感透过灵魂的共鸣而来，进驻夜晨的心中。
星瑟与她交汇的手中，无数的知识系统都传递过来，这是最后的记忆，最后的法阵，汇聚了宇宙中最强大最神圣的力量，带着创世之力与毁灭之力，进驻夜晨的脑海。
只有星瑟，才能用得最好的六翼阵，以及，逆天的禁咒，即使灵魂分为两个，也会有想挽救的人的禁咒。
夜晨心中顿时被那强大而浓烈的感情冲击，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感动，只能任由自己的行为像个坏人，来破坏灵泽仅存的希望。
对不起，现在，不能把星瑟还给你！
“六翼阵的阵法，我也学会了哦。”夜晨说到，看着灵魂状的星瑟，“六种力量，我可以用灵魂共鸣的方式，由你的手在启动一次。很简单的，你看。”
夜晨对着星瑟展开一个自信的微笑，手朝她摊开，一个小小的金色阵法出现在星瑟面前。
“你们的幸福，我一定会还给你们。只是，不是现在，所以，对不起。”夜晨眼中充满决然，金色阵法在她手中慢慢旋转。
星瑟没有表情。
夜晨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暖意，似乎在点头。
隐藏在庞大力量导致的黑暗之中的是，星瑟最真实的心意。
谢谢。
星瑟心里说着，而自身的力量却开始了反击。
已经被负面力量充斥的空间里，六翼阵再度启动。
这是，自己与自己的对决，力量强大到可以毁灭整个次元的两个六翼阵的对决。
而现在，夜晨心意坚定，已经胜过了星瑟。
如果灵泽不能动手，那么就由自己来动手，让夜晨与星瑟同归于尽，以后的历史，仍然会继续，只是夜晨会从他们的身边消失。
但是人类的死亡，根本不会让夜晨畏惧，因为有想守护的人们，所以才这样无所畏惧。
两个阵法释放出强大的力量，开始对撞。
清影看着外界的景色，发现那些景物已经开始扭曲，大荒已经和神界的金色屏障开始接触。
她感觉到一阵疼痛，身体几乎开始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缩。
“毁灭开始了，这个世界根本经不起两个六翼阵力量的冲击。我们长久的禁锢，终于要解脱了。”清影开始微笑。
“不行！”红袂却在此刻大呼一声，他猛地拉住灵泽，“你必须选择，留在过往，还是选择未来。你要记得，星瑟最后对你说过的话，那必定至关重要，那才是她最想你做的事情，那才会有一线生机，否则让夜晨星瑟同时折腾起来，有几个大荒都不够看。同一个灵魂对拼六翼阵，无论是谁赢，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她再无生路！”
灵泽的身体一震，他何尝不知红袂的话意味着什么，对未来的感知，从星瑟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溶进了他的心里。
如今，他是要抛弃一切与星瑟永久的禁锢在一起，还是等待数千年，等待一个未知的觉醒？
他不想做出选择，而星瑟却那么无情地堵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旦他选择现在的星瑟，夜晨就必定发动全力用六翼阵与星瑟对拼，一旦他选择夜晨，星瑟的灵魂就会落入轮回，离他而去。
重生后的星瑟，不是星瑟，是夜晨。
是那么截然不同。
“看来，如果星瑟胜，我们就永远别想离开这个地方，虽然永生，却生不如死。”黑羽终于开口，他一直在旁观。
“我会，如她所愿。”十二思虑许久，终于做下决定，他已经明了，为何现在，他们会聚集在这里，“无论星瑟变什么样子，都不会看着我们，璎珞，红袂，十一，幻荧，晚昼，我们这些留下的人被吞噬。我执掌人之轮回，我认定的是那个灵魂！”
“龙帝的身体里，蕴藏着暗之一族，神族最强大的力量，我们联手，发动六翼阵，以我们的力量……”红袂说到，余下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但是其他人却能领会。
现在只是看，灵泽，是选择现在的幸福，还是遥远未来的长久等待。
灵泽定在那里，不发一语。
此时，他的选择至关重要。
而夜晨，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星瑟一战。
灵泽只直直的看向星瑟，看向她那双不带感情，十分冷漠的眸子，他的双手垂在身侧，却紧握成拳。
这个女子，数次将他推往绝境，虽然绝境之后会是生机，但是却令他难以释怀，难以释怀星瑟曾经对他的温柔，一路走过来的感情，总是不能让她将自己的痛苦给他分担。
她一直都狠心的将他挡在身后，在他无法跟随的领域里，为他们支撑天空。
当他到达她的领域时，她却离去，她的爱情决绝而强势，她为他数次面临死境，她也向他展露微笑。
她是如此爱护她的使者们，连灵泽也不敢去伤害他们，而灵泽也从来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因为会让她伤心。
她是他苦苦追寻的女子，她比任何女神都更加美丽，她的温柔她的坚强，一切的一切，都刻在他的心间。
她引领他走向修行的至高，以自己的血液为媒介，延续他的生命。
浊明苦苦追寻的永生，在星瑟给予自己的血液时，灵泽就得到了。
这是个违反法则的存在，星瑟不知道，但是灵泽却知道，茫茫宇宙中，他注定要一生都等待着她。
人类会转世，会遗忘，会开始新生，开始新的爱情，但是灵泽会永生，他会记得这个世界，有个叫星瑟的女子存在过，那女子占满了他的心，却要他狠心地为她做最后的决断，而决断之后，重生的她，甚至会爱上别人，而他却不会有任何怨尤，这是人类的轮回，所有的一切，都该有新的开始，去享受新的旅程，轻装上路，而他却只能旁观，慢慢等待，等待某一世，星瑟回来。
这里的结束，并不是真的结束。
星瑟，一定也希望，结束她的罪孽。
一分为二的灵魂的挣扎，常在她熟睡后，从她紧皱的眉头中传达出来，而他只能默默地看着，拥抱着她，给予她温暖，让她的内心不要充满苦难。
那个红衣的晨漪也在渴望灵魂的融合，她以自己为牢，捆缚住自己的心，终日受着煎熬。
如果此后，可以让她安心行走于世间，他可以……
“当我消失以后，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我，尽管她和我一样，于这个宇宙之中寂寞，却不是我——星瑟。”
“那时，我是这个世界的敌人。”
“杀了我，让我作为暗之一族死去。”
“作为你爱着我的凭证……”
她早知自己的结局，所以才安排夜晨来接替，亦知道自己最后的样子，所以才留下这样的话。
红袂的话提醒了他，却让他不得不正视，他所面对的是，她……
她又再残忍了一次，她明知，自己若亲手杀死她……
夜晨替他做了选择。
她知道让他杀死星瑟，那将是一件多么难以抉择的事情，然而她对着曾经的自己，就不曾有一丝的畏惧，她表现得那么勇敢。
灵泽眼中出现一抹清亮。
他挥手，阻断了夜晨的六翼阵，长长的衣袖翻飞，他的身形已经移动到星瑟与夜晨之间。
“看来，虽然性格不同，但是潜藏在灵魂中的共同点，你们还是没有改变，你们都急着逼我做个决断。”他故做轻松的说道，不着痕迹地将夜晨护到身后。
“如果真的让你们对上，毁灭的，不只是大荒……”他看起来有点头痛，因为这两个女子，不，这同一个灵魂已经超出他想象的强硬。
“你是我的谁？”星瑟却直径问道。
“敌人。”灵泽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面颊，他感觉到她的颤抖。
“很好。”星瑟笑了，她身边的六翼阵不断完整，她不需要□□为六，这阵法于她，已经融为一体，连同这个大荒，都与她一起同在。
“杀了我，作为你爱我的凭证，让我连同这个世界一起摧毁。”星瑟说。
“我，”灵泽深吸一口气，“必定……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那一刻，夜晨看不到灵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似乎落泪。
夜晨确实逼迫灵泽做出了选择，因为她所能感应到星瑟的理智，正在逐渐消退。先前星瑟的冷漠，不过是逼他们动手。而灵泽却不能下手，于是只能选择由夜晨来开始。
如果她真的自相残杀，那便是真的魂飞魄散，没有未来，如果灵泽出手，才能真正保全。
所以，星瑟所设计的虽然残忍，却也是唯一的生路。
进了这个大荒，如果不摧毁它，就无法脱离，如果不先与大荒融合，大荒的存在就会不停的威胁到整个宇宙中的生灵。
为了久远的未来，星瑟愿意由灵泽来结束她的罪恶。
以毁灭大荒的代价，来偿还她曾经的罪。
红袂代表着至高的“妖之力”，黑羽是“魔之力”，十二“幽冥之力”，夜晨，靠着灵魂共鸣，驱动“先民之力”，最后，是来自龙帝的“神之力”，以及“人之力”。
六种不同的力量一起灌注进阵法里，第二个六翼阵启动。
这个阵法更加耀眼，看起来更加复杂美丽，那妖娆不息的藤蔓，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为了未来，为了我们想守护的人们……
为了，我最深沉的爱……
两个巨大的阵法在沉闷的空间里碰撞，星瑟的身影淹没在漫天的金光中，似乎能听到她平稳规律的心跳，和她那蔓延开来的平静。
未来，已经按照历史的轨迹诞生。
在神界，近乎崩溃的世界系统开始了自我修复，神祗们的时间依旧停止，等待新的主人来启动。
人界，朱丹与碧嫣的孩子凤于焉手中的剑吞噬了朱丹最后一滴神血，碧嫣满意的闭上了眼睛，而这个孩子，最终将成为人界的王者，在大地的南边，他的子孙将统治着繁荣而神奇的南溟凤国。而幻荧，带着他的信奉者，周游四处。
妖界，璎珞站在繁盛的大树下，若有所思，身后，一众妖精跟随她修行。
幽冥界，十一与诸人静候佳音，排在王座前的十二颗珠子分外明亮。
魔界，新的纷争却即将上演，开始属于这个世界的历史。
夜晨似乎看见了外界的历史，她已经亲手画上了句号，心里隐藏的痛似乎也消散了去，她从容的跳入两个阵法的碰撞里，让星瑟的身体化为尘埃。
灵泽却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