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十五章 君为太阳我为月(下)（1 / 1）
“太子殿下是在可怜我么？还是说太子殿下以为我会感激？”
我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表情，满脸的泪光，嘴角却带着讥笑，笑里藏着数不清的悲伤与无奈。“不过我还真要感激太子殿下的缄口令，若是当真让别人知道了，我……”
“你何必如此消极，歌儿。”
开口打断我话头的，居然是潋。我愕然看向他，发现他笑得很深，也很魅惑。我敢保证他从来不在人前用这种魅惑的笑，因为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那么好的定力。他也从不在人前唤我“歌儿”，如此亲昵的称呼太危险。
他耍什么花头？我隐隐有一丝预感，他恐怕，是要做点什么吓人的举动了。
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缓缓俯下身子，单膝跪地，语气里充满了包容和宠溺，“无论你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心里的柳如歌，永远不会改变。”
他很狡猾地没点出我在他心里的形象——云潋是从不说谎的，只是也从不坦白。他凝视着我，棕眸里波光流转，那表情比罂粟花还要迷人，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即使全世界人都遗弃你，我也会在你身边，天涯海角，永不离弃。”
我霎那间明白了他的用意，配合地低下头轻声道：“云大人不要这样，如歌……如歌已经……”
“不要说你配不上，没有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从我那天在寿宴上看见你时我就知道。”他娓娓的声音缓缓飘入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一股电流，游走过我的身体，让我连心跳都要停止。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别人听来是指那天早上的见面，但我知道他是指晚上的交谈。那空寂的眼神，或许算是他的失态——只在我面前的失态。
“你是独一无二的，任何时候，对于我都是如此。”
心中蓦地一紧，我抬起头，迎上他清浅的笑意，竟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想要提醒自己清醒，这不过是演戏，却深陷其中，忍不住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再给你任何伤害。我要的只是柳如歌，其他的我不在乎。”
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
喉咙里火辣辣地痛，是吞咽了眼泪的缘故。从没有人可以这样包容我宠着我，就连那对给了我生命的人也一样。我从没有体味过这样的感觉，心里的酥麻感一直蔓延到全身，仿佛有阳光一直渗透到每一寸肌骨里。
可是这是假的吧，云潋的演技一直都比我好。我在心里自嘲地笑笑，明明最鄙视的就是这些懦弱的情感，那是会被当成把柄抓的致命的弱点；明明最讨厌八点档里那些深情告白的桥段，那些总虚伪得让我恶心。可是一旦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却还是不争气地沦陷了。
我原以为不会再为无谓的情感流泪，可直到脸上的湿热在十一月的冷空气里化为寒水，又被一双温暖的手拭去时，才知道我彻底地错了。我输给了云潋，输在我忽略了情感的重要性。我知道掌握住人心就等于控制住一切，却不知道原来情感更容易让人动摇。我知道情感难以捉摸，却不知道一旦有所挂牵，便再也割舍不下。
我一直自诩演技好，沉浸在得意和自我陶醉中，才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已被他套牢。迷恋他臂膀的坚实，迷恋他怀抱的温暖，迷恋他唇上的柔软，迷恋他温柔之下隐藏的危险，迷恋他只对我露出的那种坏笑，更贪恋他那唯一一次流露出的感伤——原来我对他的感觉，早已越过了喜欢的范畴。
云潋，你这混蛋，居然敢欺负我不擅长捕捉感情。
“歌儿，你愿意与我一起么？”
他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我干脆投入他怀里，表明自己的态度。
再一阵碜人的寂静，碧儿默默地走出去。皓阳拉着已经彻底呆掉的安皓宁，顺手关上了门。
确认脚步声走远，我一把就把他推开，“你演什么啊，肉麻兮兮的。”
“肉麻？可是你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啊。”他笑眯眯地一副吃死我的样子，“是真的感动了吧？”
我只送了一个字给他——“滚。”
云潋又凑上来，表情一如他平时装的那样认真，“其实我也不是随便说，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心里又是控制不住地一颤，却瞬间冷却——装的，绝对是装的。
“少在我面前装蒜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把人骗死了都不要偿命的。”
莫名的愤怒让他笑得更得意也更迷人，一手收住我的腰，他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吐着温热的气息：“歌儿，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没有骗过你。我说不会离开你，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再给我一点时间，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式和朝廷分庭抗礼，绝不再让你用这种近似于牺牲的方法。”
他的表情有微许的凝重，就好像我这次的计划伤了他的自尊一样，让他难以接受。抿了抿唇，我几乎就要把持不住。这种时候，最有效的就是——扯开话题。
“是，你是没有骗过我，你只会把所有事都瞒着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和云滟说了什么，让她变得行尸走肉似的？”
“歌儿。”他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吻我的耳垂，“这些我现在还不想让你知道，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和我分享。说不定云滟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呢，你都不肯让我早作打算。”
他忽然放开我的肩膀，带些挑衅地看着我，“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蛇蝎心肠？狠心的女人。”
“废话！因为不狠的那一部分都留给你了啊！”
脱口而出的话把我自己吓了一跳——这种话的性质……说表白也不为过了吧……脸在一瞬间充血涨红，心跳的“突突”声被耳鼓无限放大。我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脑子秀逗掉了不成？
“终于被我套出话来了吧，你这不坦率的女人。”潋笑得一脸小人得志，眼神里却分明写着“勾引”二字。
“潋，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
既然挑明了心迹，我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有力，“你若是太阳，我就是月亮。”
他眼角一跳，眯起眸子散发出危险的气场，“你想说，你我不能共存？嗯？”
“你错了，潋。”我轻笑，指尖搭上他的唇，慢慢下滑，“日月生来便是共存的，只是白天有太阳便足够，晚上则是月亮的天下。光辉不需要一起出现，但必须时刻都有。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侧过头看着我，笑意越发明显。对于我这个明确表态的共犯，他自然不会表露他的危险，我也不想成为他散发危险气质的对象。
“你是想说，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照不到的黑暗。”
陈述句的语气，他深刻地理解了我话中的涵义。我朝他眨眨眼睛，习惯性地舔了舔上唇。
“这个习惯不好。”他扶我坐回床沿上，“会让人以为你是在勾引。”
“我有必要勾引你么？”娇笑着把手放在他的心口，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你敢说没有把我放在这里？”
他抿唇一笑，俯下身来吻我。这个吻比平时霸道了不少，带了些□□的味道。
我们都是不坦率的人，我知道他喜欢我，就像他知道我喜欢他一样。可是到了现在，也一样没有谁把“喜欢”这种心情用语言表达出来。
心照不宣就好，自己探求出的结果才更让人喜悦，由口中说出来的东西不免虚假。
何况在不了解对方的一开始，没有确认对方的心意之前，我们都不会表露自己，否则很可能被利用背叛。在这一点上是我赢了，潋先说出了“永不离弃”的誓言，虽然是演戏时的顺带。
可是，既然相信了，就不再给任何怀疑。
太阳掌管白天，月亮分管黑夜。
看似没有交集，实则——同生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