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庄亦谐让我等他一等。
他回他房里转了一圈,约两三分钟后,又出来。我注意到他住的是原属于小虎哥的那间房。他不是一个人住吗?干么不住主人房?
庄家的房子格局与我家相似,都是两套房子一起买下来打通的格局。只不过庄家多两个小阁楼,因为他们住顶楼。
所以庄亦谐现在住着的房间,就是以前的儿童房,位置正对着楼下我住的房间。
他不是真有这么爱我,连住也要住与我同样的相对位置吧?我心虚,不敢肯定这样的可能。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对我?或者,他是觉得小虎的房间装修比较合他心意。
靠,这个理由连说服我自己也不能。小虎离去时前两年他的房间装修过一次,是没有我的房间装修那样幼稚了,可也是适合少年时代的装修风格。我不认为庄亦谐一个成年男人会喜欢那样风格。
庄亦谐出来。他换过了一身衣服,浅灰的休闲衬衫,宽身,下摆敞着,下面穿条卡其布裤子。
休闲打扮的他有一种异样洒脱的气质。我在心里承认,他真是一名好看的男子。
舒展也是一名好看的男子,唉。
如果舒展可以象庄亦谐一样体谅我该有多好。
庄亦谐看我发怔,问我:“又头晕?”
我摇摇头:“没有。”
他说:“那我们下去吧。哦,对了,忘记了,你没有鞋子。”
真的,我的鞋子还脱在家里玄关处。庄抱我上来时,没有替我穿上鞋子。
他找出一双拖鞋让我穿着,帮我拿着手袋,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下楼去。
下楼打开房间门,哗,灯火通明。看来顾盼她们已经来了。庄亦谐扶着我,我们慢慢走进去。
一进去就对上一双眼睛,异常愤恨的向我扫来。是顾盼,她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真好,看到她这样表情都够回票值。
跟着我看到舒展,同样是气得脸色铁青。我暗暗抿一抿嘴。不是再三请他别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吗?他却非要趟这趟浑水。
想也想得出他不是为着支持我而来的。我骄傲的扬起头。气吧,气死活该,谁叫你站不稳立场,对我没有半点体谅!
我的对立面——顾盼、黄律师,还有舒展,都坐在长沙发上面,跟那天晚上相似,充分表示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庄扶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拉了一张椅子来,坐在我的旁边。
我有点感激庄亦谐再三的坚持陪我下来。若是我一个人孤身回来,面对那样坚定的三人阵线,我想我会伤怀,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抱着一点恶毒的心态,看着顾盼与舒展失态。
舒展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看到庄亦谐坐了下来,他终于忍无可忍:“我们马上要谈正事,不相干的人就没必要留着了。”
我冷淡的望向他。“你是相干的人吗?你跟谁相干?”
舒展张了张嘴,可说不出话来。
是啊,在座诸人中,他是我方浅予的男朋友,可没与其它人有什么特异关系。如此说来,如果我否定与他的男女朋友关系,那么他与整件事也就不相干。我猜舒展终于感觉到他插手这事的荒谬。他倒向沙发深处,不再发言。
黄律师说:“浅予,你觉得有必要让庄先生参与此事?”
我淡淡的说:“黄律师,我也再三的跟你说过,我不希望你把舒展拉进这事里,显然你置若罔闻。”
黄律师说:“可是,你公然这样带庄先生来与我们对峙,这极大的伤害了盼盼的感情。”
我答:“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让舒展跟着你们与我唱对台戏,也极大的伤害了我的感情呢?”
舒展插嘴:“浅浅,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以后遗憾,因为没有好好的对待亲人。”
我忍无可忍。“闭嘴,舒展,你简直象个唐僧。”
舒展眼里流露出受伤害神色。
我不理他,直接面向黄律师:“黄律师,我要求今天顾盼便搬离我这里。我绝不愿意与她同住一起。你不要以那份监护人协议来压我,顾氏倒闭了两个多月了,她的父母也失踪了三个月,可是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已经不在人世。那么,他们只要一天不属于法定意义的死亡,他们就应该还是顾盼的监护人。所以,我愿意请律师与你打官司,你让我签的那份文件是无效的。”
黄律师说:“谁告诉你失踪人口还可以算作监护人?”
我镇定的说:“那么法庭上见吧。并且,我还知道,顾盼的大伯与小姑都还健在吧?也没被送进监狱。似乎他们与顾盼的关系更近,更适合作为监护人。”
顾盼自始自终很沉默,只是眼睛,怨毒的在我与庄亦谐之间来回扫射。我有点心惊。她那种恨恶神情,真的十分慑人。
舒展说:“顾盼与你是一母所出。理论上她与你更为亲近。”
我说:“我相信法官会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形:十岁便未与母亲一起生活,靠父亲留给我的遗产生活,母亲并未起到扶养义务。所以,我对她与继父生的女儿也并无什么义务。”
黄律师说:“可是你能提供证明,证实你确实只用父亲的遗产生活?”
我不能。可是我不怕。我说:“那便打官司好了,我不怕这官司一打一年半载的,总之,为了不与顾盼住在一起,我会不惜一切。”
舒展说:“太过份了,浅浅,你想没想过这场官司打下来,对盼盼的伤害有多大?她已经失去父母,你还让她上法庭,而且由于她父母的身份敏感,她极有可能成为报纸上的花边新闻主角……”
他怎么不想想,同样的情形,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同样面对官司困扰,我同样可能被小报追拍,把我沉积得好好的童年往事再翻过来说一遍。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已经是成年人。
如果有别的选择,我哪里愿意打官司。
我坚持:“不惜任何代价,我决不要跟顾盼住在一起。”
顾盼脸上浮现出诡秘笑意。
“不跟我住在一起?哼,谁赶谁还不知道呢。”她抬头,神情倨傲,“黄姨,告诉她吧。”
我讶异。她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法宝不成?
望向黄律师,她居然面有难色。
“黄姨,给她看呀。”顾盼催她。
黄律师还是没有动作。她脸上现出犹豫表情,甚至……还有点心虚。
“你不给我给。”顾盼看黄律师没反应,干脆动手去拿黄律师放在膝盖上的公事包。黄律师按住她的手,干咳一声:“呃,浅予,在法律上,你不具备让顾盼离开这个屋子的权利。”
我冷笑:“我没有权利,那谁有?”
黄律师状似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谁都没有。”她说。接下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盼盼同样是这个屋子的产权人。”
我说:“黄律师,你在开玩笑。”房产证由我锁起,上面明明只得我一个人名字,顾盼怎么可能是这房子的产权人。
黄律师不是很情愿的自公文包里,拿出一本房产证。
她打开,拿在手里让我看。我站起来,走过去想拿起,黄律师警觉的把手往后一缩。
好,我忍。
我就着她的手看房产证。跟我房产证极其相似,不过比我的新得多。地址就是明阳市锦绣路108号3-2,只不过,户主一栏,赫然打着顾盼二字。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我手上的房产证是黄律师拿了假的来骗我?
我哑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庄亦谐和舒展都凑过来看房产证。庄亦谐说:“这证才办三个月。”
舒展则保持沉默,没有作声。
我一把揪住黄律师。“到底哪个证是真的?黄律师,我会去法院起诉你,告你伪造证件。”
舒展拉住我:“浅浅,有话好好说。”
庄则在一边扶住我:“浅予,你别太激动,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顾盼脸上现出恶毒的笑意。“这就受不了啦?赶不走我,你是不是很伤心啊?”她纵声大笑。
房间里乱成一团。
黄律师是所有人中最为冷静的一个人。她轻轻扳开我揪着她衣襟的手。“没有伪造,两本房产证,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我的视线,一直盯住她另一只手紧握着的房产证。“啊,为什么是3-2?我们这里哪有3-2?”3楼明明只有我一户人。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的房产证上头,地址写的是3-1。
黄律师笑得很可恶。她说:“大家先坐下再说。”
庄亦谐怕是想到了什么。他柔声的劝我:“浅予,来,先坐回去。”我敏感的觉得,他的语气中,有着隐约的同情。
“你想到了什么?”我抓住庄亦谐的手。
他不说话,眼神中有莫名怜惜。舒展在一边重重的按住我肩头,我身不由已跌入沙发中。伤口被牵动,我禁不住痛呼一声。
庄连忙扶正我摔在沙发中的身子。舒展怒瞪着他,他也不悦的向舒展望过去。
我无暇理这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情形。我疾声追问黄律师:“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黄律师好整以暇的说:“房产证,原本就有两本。”
我不明白。
黄律师说:“因为当初这处房产,是两套房子打通的,自然有两本房产证。”
我张大嘴。
震惊过后我马上转头问庄亦谐:“是不是真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既然是四楼的屋主,应该是与我同样的情形。
庄亦谐同情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惘然的说:“可是……不是早打通成一套了吗?为什么还要两个证?明明3-1和3-2已经没法区别开来。”
庄亦谐低声说:“象二楼林家和王家,不就没打成一套吗?房管所的人,才不管你是不是打通了房子呢。”
我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血一下子涌上头顶。
眼前的视线仿佛有点模糊。舒展抢上来抱住我。“浅浅,浅浅,”他焦灼的叫我,“你怎么了?你先别急。”
我眼角的余光瞄到庄亦谐沉默的退到窗边去。
顾盼在一边冷冷的说:“赶不走我,就急成这样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表演晕倒?”
舒展回过头去,带着点薄怒责道:“盼盼,你别再刺激浅浅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房产证,为什么是办理时间是三个月前?是了,那正好是你来骗我签文件,找我要身份证的时候!”我指住黄律师,气得几乎没语不成声:“我知道了,那两个房产证,本来都是我的名字,在我十八岁时就已经按约定自动过户到我的名下。而你、你假托替我□□,把我的身份证骗去,把其中一个房产证悄悄办理到了顾盼名下!”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我手里那个证,时间是我满十八岁时,签字印鉴都是旧的,我当时还讶异现在把新证件做旧的水平还真是了得。根本那就不是新做的。
黄律师镇定的说:“浅予,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明明是你自己拿了身份证写下授权书去要求我把房产转让给妹妹的,我手上还有你的授权书。”
我知道我掉进了她们精心布下的陷阱。当时说的是找熟人把房子替我过户到我名下,是违法的事,所以我的授权书按黄律师要求写得很含糊,就是说,授权人可持我的身份证替我办理相关证件完善手续之用。此刻我后悔得吐血。
额头的血管在突突的跳。我不要活了,宁可与骗去我房子的人同归于尽!若不是舒展抱我抱得紧,我一早对着黄律师扑过去。
舒展不满的说:“黄律师,这太过分。我可以出庭作证,你当时可没说要把浅浅的房产证过户一个给顾盼,而是说的,要把原该属于浅浅的这套房子补办过户手续给浅浅。”
我心里生出一线希望。对,我有人证,我可以与黄律师对簿公堂。
黄律师显然想拉拢舒展。她脸上堆笑的对舒展说:“小舒,你要理解一个母亲的痛苦,但凡有第二个选择,浅予的妈妈怎么会授意我这么做?如果顾家还在,这套房子肯定是浅予的。可是,顾家垮了,顾盼衣食无着,你想,在这样情况下,当母亲的能怎么办?她只能设法让两个女儿都相互有个照应……这套房子虽然一早就办到了浅予名下,可是一直没正式交给浅予对不对?那么,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情况下,当母亲的,把房子一分为二给两个女儿,这也说得过去啊。你看我都只过户了一半房子到顾盼名下。若真是来谋夺浅予的房产,我当初完全可以两个一起过户的。”
舒展愤懑的说:“可是你没有事先征得浅浅的同意,你用欺骗方式骗去了她的证件,悄悄转移了她名下的房产。黄律师,你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我当初居然还帮你劝浅浅!”
黄律师摊开手:“小舒,你是明白人,你想想,我若是摆明车马告诉浅予,拿走她一半房产,让她接纳妹妹,她会不会同意?你别把我看得这么卑鄙,我不过是想替她们的母亲完成最后心愿而已。”
她看了顾盼一眼。顾盼用一副很小心的神情望向舒展:“展哥哥……”
连声音都怯生生的。舒展松弛下来。“可是,你这样做,浅浅感情上怎么接受?”他说。
黄律师说:“如果她可以与顾盼好好相处,那么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的房产顾盼有一半。顾盼仍未成年,她的房产证由我保管,我绝不会泄露这件事。你看,今天说出来,也是因为浅予一意孤行,非要赶走顾盼,逼得我们没法,才说出这件事来。”
她说得这样委屈,好象一切全都是我的不该。她又说:“小舒,你想想,这一套房产,我敢肯定浅予不会卖,那么只要她住在里面,盼盼住在里面,房产证写谁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或者你与浅予成婚后,盼盼可以搬出去,可那都不是迫在眉睫的事。现在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半产权,谁也不能赶走谁,不是正好?若产权全握在浅予手里,今天晚上,必定只能是盼盼被赶走的局面。说实话,你顾伯母也是料到了这点,所以才要求我把房子过户一半给盼盼。她知道她这大女儿性格倔强,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让两姐妹好好相处下去。”
黄律师巧舌如簧,舒展居然给说动。他转回头来劝我:“浅浅,既然是你妈妈的主意,你就接受吧……”
“绝不!”我凄厉的喊。“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房子,关她们顾家人什么事?她们是小偷,她们是骗子,她们骗我爸爸留给我的纪念!我绝不同意,我要起诉,阿展,你出庭为我作证,证明黄律师”我憎恨的瞪了老巫婆一眼,“骗我签下文件,骗去我的身份证,骗去我的房产!”
我看到黄律师额头渗出油光。那是汗水吗?
舒展拍着我的背。“浅浅,”他说,“你镇定一点……”
我拉着他的衣袖:“你会替我作证的,是吗?”
舒展居然现出为难样子:“浅浅,那是你妈的意思……”
我不能置信。“那是我的房子,无缘无故让人侵占……”
舒展哄我:“浅浅,你不是一向很大方吗?自己妈妈的意思怎么好违拗?别生气了,我以后努力挣钱,给你买房买车……又不是说分她一半产权你就不能回来住,这一点点产权,不要跟妹妹争了,好不好?”
黄律师在旁边赞:“小舒,我就知道你家教好,心胸也宽广。”
我则愤怒的说:“不,我一定要上诉,要去法院。这是我爸的遗产,谁也不能抢去。舒展,你要不要给我出庭作证?不出庭,我们一刀两断!”
舒展苦恼的说:“浅浅,我的确认为应该尊重长辈的意见。同时,爱护妹妹也是应该的。这是做人的美德,你先冷静一下……”
庄亦谐沉默了多时,首次出声:“浅予,我替你出庭作证。”
黄律师眯起眼,眼睛象针尖般锐利,往庄亦谐扫去。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出庭作证?你当时在现场吗?你有目击吗?”
庄亦谐冷静的说:“你想赖?刚才你说的话,我听得明明白白。你确是用了欺骗手段骗到了浅予的授权,把她的房屋产权非法转移……”
黄律师截断庄亦谐的话:“这只是你听说……听说与在现场目击不是一个概念。并且,就是现场目击,那样的证词也抵不过书面的证据。你的证词法官能采信的地方极为有限。小伙子,我劝你,追女朋友不要用这种方法,你陪浅予跟我打官司,几乎没有胜算。”
我望向舒展。也许黄律师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舒展是目击证人,有他作证,我或有一定胜算。可是舒展痛苦却又坚定的回避了我恳求的眼光,他说:“浅浅,好好跟妹妹相处,才可以令你们的母亲含笑九泉。”
我从来没有象此刻一样憎恨面前这张脸。
我用力推开他。用力太猛,伤口一阵痛。
伤口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痛。我咬牙切齿的说:“我宁可现在就把屋子砸个稀烂,也不会把房子让给小偷与骗子!”
“够了没有?泼妇!”顾盼一下子自沙发上站起身来。“你以为谁愿意同你住?老处女一个,脾气又坏,还爱勾搭男人,谁看上你是谁不长眼睛!”
我眼睛冒火,舒展拼命的按住我,又转头喝顾盼:“顾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与她不愧是一母同胞,拥有同样犀利的毒舌。我悲怆却又苦中作乐的想,啊哟,这当儿,舒展终于见识到他心目中甜蜜可爱的顾盼妹妹的另一副嘴脸。
顾盼不理舒展。她逼视着我:“很不爽吧?要跟我同住。其实本小姐也不爽得很,谁愿意跟你住在这破破旧旧的老房子里?”她伸出一只手来,在我面前晃一晃:“五十万,你拿出五十万来,我马上放弃这破房子,大家一拍两散。”
“盼盼!”黄律师惊骇的喝止。
顾盼不服的一甩头:“黄姨,你不是说这房子值一百万?我想明白了,我不要这破房子,我就要五十万。”
黄律师搓着手:“可是……可是……”
舒展也怔在当场。我趁机挥开他按着我手。心里在盘算顾盼开出的条件。
也许官司是打不赢的,因为我确实签下了那纸委托协议。证物比证词更有力,再说,黄律师是法律界人士,她懂得怎么钻法律的空子,而我并不懂得。
说起要打官司,心里不是不心虚的。可是,我怎么能白白的让她们侵占我的房子?
再说,打官司费时费力……关键是,除了黄律师,我不认识其它法律界人士。
那么……顾盼说,只要五十万,她便还回我的产权。
我没有五十万。
甚至五万都没有。
可是我真想拿回那被骗的产权。我不能容忍父亲留下的房子居然跟一个姓顾的人扯上关系。顾……顾携凭……他对我做的那些恶事,我想也不要再想起!
我憎恨姓顾的人!
可是看到顾盼往往会令我联想到她的父亲。如果可以,我真愿意用五十万买个眼前清净。就当是拿钱去砸乞丐了,就当是被抢劫了,就当是去扶贫了……总之,如果有五十万可以打发掉顾盼,让她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愿意的。
我问舒展:“你不是承诺以后要给我买房买车吗?那么,现在就把钱拿出来好不好?五十万,我只要五十万,不要你承诺的房子,也不要车子。”
舒展非常为难:“浅浅,你母亲的愿望,是希望你们姐妹两能好好生活在一起。”
黄律师赶快说:“是啊,盼盼,妈妈不是告诉了你要好好与姐姐相依为命吗?你别任性了,姐姐哪里有五十万?你还是好好在这里住下去吧。”
不行!一想到她继续出没在我的家里我便要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神经崩溃。
我逼着舒展:“那你是空口说白话了?画个馅饼让我充饥?我不管,你说过要给我买房买车的,现在我就要,你给我买,立刻折现五十万!”
舒展低声下气的哄我:“浅浅,别闹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我相信他没有这么多钱。可是,我一定要得到这么多钱,才可以买回我的平静。
我揪住他的衣袖要求他:“你跟你爸爸借好不好?你爸爸一定有这么多钱!以后我从工资里慢慢还,呆在格致替你做牛做马,行了吧?”
舒展怔怔的看着我,眼睛里,慢慢渗出怜惜来。他伸手替我拨开额头上一缕被汗水粘湿的头发,然后,用手掌轻轻抚过我的脸。
我充满期望的看着他。
他沉默着,眼神变幻来去。
黄律师在一边说:“浅予,你别逼小舒了,今天趁我们在这里,你们姐妹俩一笑泯恩仇吧。以后两姐妹好好相处比什么都好。”
我没理她。
她不肯放弃,继续游说:“现在你就只得顾盼一个血亲了。年轻时意气用事,别要弄得日后后悔才好……”絮絮叨叨,我怀疑她想以此扰乱我的心神。
不,扰乱的是舒展的心神。
舒展这时下定了决心般,断然的说:“不,浅浅,我不能去向爸爸借钱。”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也痛苦,但是眼神很坚定。他说:“不是我爸爸有没有这个钱的问题。浅浅,如果借来钱以后,是令你们姐妹反目成仇,那会造成你一生的遗憾。浅浅,想想你妈妈的遗愿……”
我知道了,又是他伟大的爱心在作祟。不肯替我出庭,不肯替我指控偷我房子的骗子也就罢了,那个的确没有大的胜算。可现在,他明明可以为我借到钱,用一种对顾盼她们有利的方式还我一个清净,他还不肯!
若果他真的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罢了。可是他有这个能力!
他恋妹就恋妹,何必非要扯上我陪他一起?
我大力推开他。他让我推了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直了身子,又想来劝我:“浅浅……”
嗬,他的脸上还散发出正义凛然的样子。他又在捍卫他的“原则”了。我真心相信,他以为,他是选择了一种对我最好的方式。
可是,我不以为这是对我好的方式。我狂怒,这样的男朋友,一次一次胳膊向外拐,对女朋友还成天坚持他所谓的“原则”!
他太伤我的心。
眼角扫到庄亦谐的身影。我一下子扑过去拉住他:“庄亦谐,你有没有五十万?”
顾盼的声音马上尖酸的响起:“你有偿还能力吗?你要不要抓住每个认识的人借钱?”
我不理她,追着问庄亦谐:“你有没有五十万?你说?”
“浅浅,你别闹了。”舒展也来拉我的左边胳膊。牵动了伤口,我的眉头不自禁的一蹙。庄亦谐连忙扶住我肩头,护住我。
不用转头我也知道舒展在对庄亦谐怒目相视。他抓住我胳膊的那只手都份外用力。他沉声说:“浅浅,你别瞎赌气,就算跟人借到了钱,你得还到猴年马月。”
意思是,即便我借到钱,他也不会陪我一起偿还的。
我大力的甩开他的手。我说:“谁给我五十万,我就跟谁结婚!”
舒展在我身后惊呼:“浅浅,你疯了?”
我没有回头。我执拗的盯着庄亦谐,问他:“你肯不肯给我五十万?”
庄亦谐终于开口了。他说:“浅予,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五十万。不过……”
我截住他的话:“那么好,你肯娶我吗?代价就是五十万。”
“我不同意!”尖叫的,居然是顾盼。舒展也冲过来大力揪住我:“浅浅你疯了!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庄亦谐护着我退后两步,躲开发狂的舒展。场面真是混乱。
黄律师维持着她一向的镇定本色。她说:“庄先生,你真有五十万?”
房间里各种声音一下子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向庄亦谐看来。
庄亦谐仍是把我护在他怀里。他淡淡的说:“开支票可以吗?”
我清楚的看到,黄律师脸色变了。奇怪,顾盼如果有五十万,买套小房子,几年的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她干么非要让我与顾盼这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人共住在这房子里?
舒展咆哮:“不,我不许!浅浅,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了五十万就出卖自己。”
我睨他,如果眼睛能放出飞刀,那么现在舒展肯定已经满身是刀子:“是你把我逼到别的男人怀里的,你少在这里发神经!你不许对我有什么意义?你继续悲壮的坚持你伟大的原则,发挥你充沛的爱心去吧……我配不起你这样爱心充沛的人!”
黄律师居然来打圆场:“浅予,有话好好说,你跟小舒也这么多年了,至于闹成这样吗?”
她的话我最不要听。我冷冷的说:“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废话不要多说,明天一早,我带支票过来,一起上房管所办手续,转回我的产权。”
黄律师踌躇。
我说:“黄律师,五十万,可是顾盼自己提出来的。你难道想反悔?”
黄律师干笑:“我想,无论是顾盼要五十万让出产权,还是庄先生答应给你这五十万,或是你想拿五十万买产权,都是情绪激动下的决定……你们还是都各自冷静数天,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后,如果你们都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再来办这个产权。”
我说:“我不会改变主意。”
顾盼也接口:“我恨不得立刻拿到钱离开这破房间。”
庄亦谐没有发言。
我也不敢回头望他。五十万,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我怕他突然反悔。
庄亦谐终于开口。他说:“就是这一两天内吧,我会与浅予一起来拜访黄律师的。”
舒展沉默多时后又暴跳起来:“你少粘着浅予不放,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拿着五十万就来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发现庄亦谐一直对舒展很忍耐。舒展一再针对他,他也没有反唇相讥。
我截住舒展的咆哮:“他是什么人?他是我的未婚夫!”
舒展大口的喘气,他不能置信:“浅浅,发脾气也得有个限度,你……”
我截断他的话:“舒总,明天我请假,我要去办理结婚登记。”
我感到身后的庄亦谐身子明显的震动了一下。我回过头去看他,用眼神告诉他:不许拒绝!至少,现在不许!
他怔怔的望着我,慢慢的,眼神里漾出一抹温柔笑意。可是突然,这笑意凝固了,他机敏的反手把我一带,就把我带往他的身后。
闪身的一瞬间,我看到舒展势若疯虎的向我与庄亦谐站立的方向扑来。
全武行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