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别（1 / 1）
潇潇将手中的软剑在腰上缠好，举目四望，偌大的庭院里没有人影。
奇怪，秋婵秋月两个丫头今天是出去卖东西了没错，那瑾絮去哪里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院子里乘凉么？
于是出声唤道，“瑾絮？你在么？”
无人回应。
潇潇慢慢在小径上踽踽，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确定院子里真的没人之后，她轻轻叩了叩颜瑾絮的房门，试着问道，“瑾絮，在里面么？”
片刻之后，房间里一阵含糊的应声，“在……”
不是很精神，潇潇有些担心，难道是病了？于是立刻推门而入，望见捂着被子在床上裹成一团的颜瑾絮，抢前几步急声问，“怎么了？病了？”
“没有没有……”她将一只手伸出被子胡乱挥动几下。
可是潇潇仍然不放心，将她整个扳过来，伸手把捂在头上的被子掀开，小手覆上她的额头一试，确是比常人高出几分，有些着急的说，“还说没有，都发烧了。”
看潇潇那般热心，颜瑾絮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凝玺弄的浑身燥热吧。只好从床上坐起来，向她伸出个腕子道，“真没事儿，不信你给我把把脉。”
潇潇看着满面通红还直说没事的她，疑惑的接过她的手腕仔细的诊了诊，脉象平稳无异相，果然是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见她面色仍然红的不正常，这才又多问一句，“真的没事？”
她还是点头，潇潇见状也不再追问，起身观看了窗外的天色，“不早了，也不知秋月秋婵两个丫头回来没有，我去看看。”说着就踏步出去了。
潇潇和她一样，是个平和亲切的，才来不久便将两个丫头也当做了姐妹，此时见她倆还未回府自是有些担心。颜瑾絮望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又慢慢安静下来，伸出手，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左边锁骨处的血色花纹，凝玺柔软的唇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这里。
她是心惊胆颤，刚才的凝玺有种陌生的感觉，不仅抱了，还吻了，却让她讨厌不起来。于是只好做了缩头乌龟，将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却不想努力不愿记得的一幕越发清晰了。
唇边逸出一声轻叹，她掀开被子下床。依到窗前，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人影，再一瞟，那边的长廊便是凝玺表白之处，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她只觉得热潮又蹿上耳根，两手覆上，这才觉得温度热的惊人，难怪潇潇刚才大惊小怪的以为自己发烧。
凝玺……
脑中混沌，只剩那少年清澈的眼眸和温热的嘴唇，如魔魇一般萦绕心头。握住窗棂的十指下意识的用力，指节微微泛白似乎要抓进木头里去。
她逃了，不敢面对。可是以后难道真的不再相见了么？如果再见面，又当如何面对他的脸庞呢？只怕现在的自己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懊恼的枕在手臂之上，她喃喃的念道，“颜瑾絮，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远处，渐渐有女子欢笑打闹的声音，是秋婵秋月和潇潇一同进来了。
秋婵将手中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方，招呼她过来，“姐姐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收拾了下自己烦乱的心情，颜瑾絮换上平时的面庞，好奇的靠过去问道，“什么什么？”
将油包纸小心的一层一层揭开，一阵诱人的香味慢慢散发出来，她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笑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秋婵笑而不语，双手利落的将最后一层油纸打开，一只金黄脆嫩的烤鹅出现在桌上。
“哇！”颜瑾絮忙端个凳子坐下，伸手也让其他三人坐了，馋相毕露。
秋婵小心的将烤鹅拿筷子分开，先给她一个最大的鹅腿，笑着说，“姐姐，快尝尝，这是我与秋月走了好远的路，在扶鸾近郊一家老字号烤鹅店里买的，知道姐姐最近不方便出门，一定是憋屈的慌。所以啊，给你带了最大的一只！”
颜瑾絮连连点头，抓起鹅腿也不客气，一大口要上去，立刻幸福的喟叹道，“人间美味，就算不出门，有你们这份心意我都觉得好满足了。”
一桌四个丫头笑意盈盈，都拿了香甜的鹅肉大快朵颐，这般快乐和谐的时光，令她将烦心的事情抛了个九霄云外。
夜深，晚饭就由那只大大的烤鹅来代替。吃饱喝足之后，四人各自回房，望着渐上中天的明月，颜瑾絮却睡意全无，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这才发现一个人真的寂寞的可怕。只要一沉静，不愿想的事情就如同水底的木头，一个一个又浮上了水面。烦躁的摇了摇头，她跳上床盖上被子，双眼紧闭，强迫自己睡觉。
此刻的凝玺正对着那方小罗盘仔细钻研，没有指针，这叫他如何能知道这罗盘指示的方向？
半天无功，他垂下手，遥望颜瑾絮的房门，心里也是闷闷的。
一直都掩饰的很好，今天却在她灿若星子的笑靥之下慌了心神，拥抱，亲吻，表白仿佛流水成渠一般自然。可她惊慌的神色和匆匆逃跑的背影提醒了他，是自己逾矩了。不知今后，又当如何与她相处呢？
躺下，凝玺整个人呈大字型摆在屋顶之上，遥望一空的繁星，月色下的他红衣若仙，却藏匿不了眉间的一抹清愁。
她一直都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一颦一笑皆能动他心神。只是这份感情来的太迟，她与冉珏之间似乎已经没有插足的余地，饶是如此，还是情不自禁的继续爱着，恋着。只当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便是足够，可惜现在，恐怕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能继续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帮她达成最后的心愿。他翻身坐起来，凝视手中那奇异的罗盘，嘴角轻扬，笑的苦涩。除去这“奴魍”之术，让她能回到冉珏的身边，如此一来，自己便能安心的离去了。
仰头，夏夜的清辉剪影美丽非常，可凝玺的心情却慢慢冷却。族中可能没有他这样的花灵，这缠绕一生的“血玉之誓”，竟然在中途就生生断裂开来，沾了情字的誓约，只要一个便好，再多，也只能空成心灵的怨赘。
抛开杂念，他继续沉思。
也听说过“奴魍”妖术，施术之人必须先取得中术之人的血肉，将血祭给式神方可。这样说来，那式神身上必有絮儿的血。
脑中一道白光，凝玺恍然大悟。是了，这罗盘一定需得絮儿的血来做指针，两者冥冥相牵，这才能指示那式神藏匿的方向。
他足尖轻点，整个人从房顶上飘然而下，轻手轻脚的落在颜瑾絮的窗前。透过窗看去，她背对着外面躺在床榻之上，似乎已经熟睡。
凝玺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的潜入房间。这样也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告别，免去两人相见的尴尬。
坐在床边，他望着床上人儿的眼神之后有不舍，有深情，只是那如水的柔情满溢只能伤害更多人的心。深呼吸一口，他闭了闭眼睛，将她的一只手轻轻的抬起，指尖悬于那小小的罗盘之上，右手两指在她柔荑上轻轻一点，一个小口，鲜红的血慢慢滴下来。凝玺偷瞄了她一眼，她的双眼还是紧闭的，没有要醒的征兆。这才放心下来，稍一用力，又是几滴鲜血地上罗盘的中心。
那血滴上之后，竟如同滴在沙地一般，倏地被罗盘吸收干净，然后一簇小小的红光，中心有箭头形状的东西逐渐现形，片刻之后，竟是一枚鲜红色的指针，直直的对向旁边的八卦方向。
凝玺见状大喜。此时这罗盘指示的方向一定就是那式神的方向。
施术止了她手指上的血，红光过后，连伤口都不见。他小心的将她的手摆放回原处，收好罗盘要走，却还是迟疑的止住了步伐。
小心翼翼的低头在她额边轻轻一吻，他的声音低沉而失落，“絮儿，再见，还有，对不起。”
他的发如流水般垂落，覆盖了她的肩。依依不舍的凝望一眼之后，凝玺起身，燕子一般轻盈的消失在窗口。
床上的她猛然坐起，失神的望向黑漆的夜空，抓住被子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才装作熟睡。刚才凝玺的一吻的低语她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可是他为何要道别？为何语气中充满酸涩？为何她的心跳动的这般紊乱，仿佛一别之后再也无法相见了？
由心所动，她跳下床奔到窗前，扒着栏杆使劲往外张望，可是此时哪里还有凝玺的影子？空荡荡的院子，空荡荡的夜空。
心头一热，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溢出，她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心中仿佛被谁挖了个洞，空虚的难受。
这般安静的夜，夏虫的吟唱之声已经消失，一双小小透明的翅膀扑棱棱的飞进一个漆黑的房间，被银色眼瞳的男子抓住。
孤月拈着小虫的翅膀，细看一刻之后，将小虫收入袖中，微微一笑。
终于走了是么？没了那碍手的花灵，他下手自然更加方便一些。
月色下黑衣的妖冶男子，笑的摄人心魄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