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七章 祸兮福兮(上）（1 / 1）

惜杨走了，先回到爸妈所在的城市，忙着办各种各样的手续。和家人过完春节后，下学期开学，要先去读半年的语言适应课程，等9月份开学，再读大一了。

休完短暂的几天的假期，小赖也回到学校寄宿了。天冷，又黑的早，没有惜杨的车，回餐馆那也不是太方便。为了节省时间，同学们差点没连饭都端上课桌，一边看一边吃。

这样的氛围，实在容不得再多想什么。

小赖带着惜杨送的电子表，依旧保持每天提前十分钟到达的步调。又用那个章，悄悄在每本书的封底和页脊上盖了那仓皇抢了一条虫子出逃的长脚鸡。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只道，这就是惜杨你，跟我定的调调吗。

再次听到惜杨的声音，是十天后的除夕夜。小赖和妈妈提早结束了餐馆的营业，回到家中。小赖和爸爸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餐馆开张了十天，扣除成本费用，也挣了好几百块钱。朱叔叔和李阿姨，本领着每月二百的补助过着日子，一下各多了二百过年，高兴的不知所措。小赖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想着他们添置新衣的快乐，他们除夕桌上摆上大鱼大肉的快乐，只想快点和惜杨分享。小赖想，惜杨一定会给自已来电话的。

电视中，刘德华第一次在春晚露面，小虎队唱着新年快乐，小赖无心欣赏，快到12点，小赖和爸爸妈妈道了声新春快乐，就溜下了楼。楼下的公用电话处，守候着不少打电话和等电话的人，小赖下楼远远一看，犯了愁，自已不知道惜杨的电话，惜杨又如何打的进来。

小赖慢慢走近，这时，零碎的鞭炮声，突然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轰鸣，小赖停住脚步，看看四周，烟花四起，红光闪耀。零点，新春伊始。

被这气氛感染着，小赖东望望，西望望，笑了。眼光瞟过电话处，却见电话处的胖老板娘使劲象是在对自已挥手，小赖急步过去，鞭炮声中听见她叫着“小赖，电话，快点，你的电话。” 小赖忙扑了过去，抢过话筒，只听那头也是热闹一片，小赖叫了声惜杨，听见话筒中传来惜杨大着嗓门的呼唤：小赖，新春快乐。

小赖的心，踏踏实实落下了。

在依旧的街上震耳的鞭炮声中，终于放下了电话，捂着耳朵对着话筒叫了那么多，也不知惜杨听见没有。不过，都不重要，真的，很开心。

放下电话的小赖还在原地傻笑，老板娘在一旁吭着声，道，小赖，你男朋友可真细心，今一早就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在12点前五分钟将这台电话收起来，专门要留着等他给你的电话打来。

小赖一怔，忙连声谢过。

小赖想，惜杨是个细心的人。这份细心，是天生的个性，也是家教的熏陶。小赖伸伸舌头，幻想着，惜杨家里，一定连看过的旧报纸，都象新的一样按版面折好，按日期排好了，整齐一叠拿去卖废品的。

惜杨没有承诺什么，因为承诺，对有些人来说，份量实在太重。

四月中的一天，课间，小赖趴在课桌上补觉。昏天暗地的看书，实在太困了。小赖对自已说，惜杨，不是我懒，我实在是走路都睡得着了。还有啊，惜杨，你现在在美国也是在睡觉吧，这么久了，晚上做梦时你从来没来过，我白天睡睡，我们俩都在睡觉的时候，你总要托个梦给我吧。

小赖真睡着了，真的梦到了。梦里惜杨微笑的向自已走来，突然脸色变得很焦急，向自已使劲挥着手，张着嘴喊着什么。小赖听不见，努力想走过去，可脚象绑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正在着急，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醒了。

睁开眼，青楠从外面冲了进来正拍着自已：“小赖，小赖，你的包裹，传达室有你的包裹，惜杨给你寄来的。”

啊，小赖一下兴奋起来，擦擦嘴边的哈拉兹，心想，刚才惜杨在梦里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中午，小赖拿到了包裹。包裹是刚到美国的惜杨寄出来的，小赖看看落款和邮戳，足足走了快一个月。惜杨在信中说，他一切都好，安顿好后，会将电话和地址再告之。因为4月22日是小宜的生日，他答应了要寄东西给她，所以先赶寄了包裹来，并替他亲亲小宜。

那个，小赖，有点汗颜。这日子已经过到几号了？想想，4月17，还好，明天是周六，去将礼物提前送给小宜了。

四月的天，绵绵下着雨。

惜杨送给小宜的是一套系列的立体动画书，打开硬壳的封面，彩色的铜版印刷的纸张，有立体硬纸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小房子，小动物，花花草草，很可爱。周六一早，小赖来到福利院，小宜正在大教室上课，小赖将书和自已买给小朋友的礼物拿了出来，小宜第一次见到立体的卡通书，高兴的跳了起来。别的孩子看到小宜收到的漂亮图书，羡慕得不行。小宜在大家垂涎的目光中，骄傲的仰着小脑袋，十分可爱。谁说小孩子不需要适当的宠一宠呢。没有关爱的童年，是多么苍白，不幸和不可弥补啊。

孩子们围成一堆，小赖走近张院长，问着小宜的身体近况。张院长看看小宜，担心的说：“上月做了一次较详细的检查，看来手术最好在这一年二年内就一定要做了。只是这费用。。。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联系一些救助基金。”

小赖知道，如果要确保万无一失，必须尽量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器材和药，得到最好的护理。都要最好，费用也上去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如何放心让小宜去做这成功率不到50%的心脏手术呢。

小赖握着张院长的手：“张姨，我也会想想办法，您放心吧。”小赖知道，惜杨一定也在想办法。有大家的帮助，小赖看着小宜的有些苍白的肉肉的笑脸，心想，小宜，你一定会好好长大的。

小赖要走了，小宜和另外两个小朋友和张院长一起到门口到送小赖。雨，还在下着。小宜六岁了，独自举着一把大伞，护着伞下另外一个小一点的小男孩小强。小强一手抱着一个小皮球，一手还含着小赖刚带给大家的棒棒糖。

看着这些孩子，小赖的心总是酸酸的。虽然他们可能各自有着一些不完美，但那幼小的心灵，却是最纯真，最宝贵的。

小赖走过街，回头向对面的院长和孩子们挥手，小宜挥着手，小强也挥起手。

小强挥起手，小皮球坠落了。

伞，遮挡着雨，也遮挡了视线。

小强从伞下窜了出去，去捡心爱的皮球。

球滚过了街，小赖正要上前，却见街那头急驶过来一辆小车。

“小强，危险！”

小赖和院长同时急呼。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小强愣在了街中。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小赖在那一刹那间，冲了出去，用力将小强往前一推，在小轿车来到身前的最后一秒，侧身跳了起来。

在这还有知觉的最后一秒，小赖的脑袋里，又闪过了运动会那日，用尽全身力气，跃过横杆的画面。

“高高的，高高的，小赖看着蓝蓝的天，如梦幻般，飘落。。。”

休斯顿的天气，潮湿闷热，夏长冬短。

晚上九点，惜杨开着租来的破旧的二手车，走在回叔叔家的路上。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惜杨白天上着语言适应课程，晚上就回在休斯顿居住了十多年的叔叔家，叔叔也是学医的，在安德森肿瘤中心工作。惜杨想着，要和叔叔打听下一下有没有认识德州心脏研究所的专家，能对小宜的病提供些帮助。

出来以后，一边是兴奋。这一个多月在美国的日子，惜杨很快喜欢上了新的环境，这里有火箭队，有太空城，有全球最大的医学中心；地阔人少，空气清朗，在中国城还能吃到正宗的中国菜。虽然语言上还有些障碍，但对惜杨来说，显然不久将不再成为问题。

而另一边，思念见长。

惜杨看着车窗外大半圆的月亮，柔柔的月光洒落下来，惜杨突然“啊嚏，啊嚏”打了二个大喷嚏。是你在念我吗，小赖。

惜杨心中的牵挂，突然变的强烈。此时应是地球那边的18号早上10点吧，北京时间要比休斯顿的夏时制快13个小时。

不知为何，惜杨感觉一阵的焦燥和不安。

惜杨摸了摸口袋中的一个盒子，那是给小赖的礼物，一枚复活节的彩蛋。明天的C市，后天的休期顿，就是复活节了。

今天爸爸也会到C市了吧，惜杨想，不知现在有没有到福利院。惜杨托了爸爸有空亲自去看一看小宜，看看她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再和医学界的熟人联系一下，能给小宜请到权威的专家来动手术。惜杨一手拿出彩蛋看着，心中，稍舒服了一些。

这是惜杨亲手做的巧克力彩蛋，很笨促，很可爱。又象俄罗斯的套娃娃。外面的一枚，是惜杨的样子，打开中间还有一个蛋，是小赖的样子；再打开，中间还有一个蛋，又是一个小一点的惜杨；小惜杨再打开，是一枚心型的巧克力。小赖一定很喜欢，惜杨仿佛看到了小赖收到礼物时的欢喜跳跃。

说变就变的休市天空，又下雨了。惜杨打开雨刷，收好彩蛋，专心开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