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山门（1 / 1）
晨曦的暮色才刚刚散去，山门便早早的开了，寺中的几个年轻弟子早已执起手的扫帚细细的扫着门前的落叶。
白云庵三个大字赫然立在眼前，朱红色的山门竟有些斑驳了，想是有许些年头了，从山门向上望去，沿着陡直的山脉而上的青石道，在这深山绝迹中，象是凭空而划的天道，苍劲的树林下隐露出一角硫瓦红墙，那是依山而建的重重叠叠的庙宇，天道的尽头却是寺中的正殿所在——六合塔，即使站在山下，也能隐约看到袅袅升起的香火。
好一会，也只听见落叶沙沙作响，终归是年少心奇，即便是所谓六根清静方外之人了难免，年轻的弟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身疑望着那高高的六合塔，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疑问，“师姐，她好还象还坐在塔尖上呢？”
年纪稍大的女尼轻轻皱眉低叱道，“道静，”话虽如此，自已却依然忍不住回身，向上望去，只见塔尖青丝飞扬，僧袍飘动，唯独不变，是从昨日到现在未动半分的身形，象是与这六合塔溶为一体了。
将她送入山门的竟是少林寺的无相大师，昏迷的她赫然是一身男装打扮，让寺里的师姐妹们骇了一跳，还真以为是个男子。只是不知为何，打发她们出去，无相大师与师傅两人围着这女子说了许久的话，象是与这女子机缘颇深。
寺中不乏从山下救来的年轻女子，多是为夫家或生计所迫的寻死觅活的女子，却从不似这塔尖上女子这般奇怪，只是呆呆的坐着，不哭也不闹，完全绝然于世。
从她醒来的一刻起，到现在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或许是一个哑巴。
“这世间总有无奈之事，或许这寺里又要多添一个师妹了。”她有些感慨般轻叹，转过身来，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
“师姐，快看哪，她下来，她下来……..”蓦地，她的衣袖被人紧紧扯着，道静一手摇晃着她的衣袖，一手遥指着塔尖。
回转身望去，冉冉的旭日正升起，火红的天空下，高高的塔尖上，素衣女子飘然而落，散落的青丝飞舞，长袖飘动，象是迎着风在起舞，又象是跌落人间的仙子。
“啊！”饶是修行多年的她也忍不住失声惊呼——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即使是有轻功，也会去去半条命的。
在惊呼声中，女子却只是如燕子般轻盈而落，缓缓的伸出手去，不出一会儿，掌心已落满了叶子，抬头望着山头慢慢升起的阳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恬静与温柔。
有时候，也觉得这里便应该是她的归属，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却已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了，超过那个十年的家。
这里的天分外的干净明亮，柔软的云彩低低飘着，就停留在山顶上，仿佛只要爬上那个山头，便能伸手触到，想必那云彩一定是温柔吧。
徐徐的山风吹过这里，带来山中特有的树木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泥土的味道，自然而干净。
坐在塔尖上，看着红红的旭日从山那边冉冉升起，缓缓的照耀着大地。
暮色的降临，看着夕阳一点点的燃烧贻尽，渐渐的，世界万物都静止了，唯一在动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影影绰绰间，抬眼望去，肃然静立的庙宇有一种超脱世间一切的平和，甚至有一种冲淡世间久埋戾气的力量。山中禅房中透出的烛火，竟是那么安宁与祥和，象是在召唤着黑暗中流浪的人。
她很喜欢这里，没有阴谋，没有利益，没有算计，有的只是一方净土。
她与她们一样身着僧袍，与师傅们一起做功课，一起诵经念佛，甚至帮着她们一起做一些锁碎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她从不与她们交流，无事时她便坐在这六合塔上看那天高云淡，仰望星辰。
她象是遗忘了过去，若是没有这头的青丝，她差点以为可以与她们一样了，只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暗暗冷笑着——容越，你沾满血腥的手怎配与她们干净温暖的手相比呢。
若是她们一直当她是个可怜的哑女子，她想，在这片清净之地，忘记过去，在找到心灵归宿的地方，就这样过下去吧，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
“施主，这是你的衣物。”从进禅房起，道静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年轻的女子的身子移开，只见她一身宽散的僧袍，眉宇之间有说不出的致远淡然味道，若非是散落的满头的青丝，谁能看得出来她是山下来的呢。
容越抬起眼，静静的笑了，象是一株无声中盛开的山茶花，道清又一次鄂然了，她竟然也会笑了，这样奇怪的人，竟没有人知道也来自那里，如果此文弱哑巴竟怀着那样绝世的轻功。
她接过衣物，却并不放在一边，只是放在手中细细的摩挲着，衣服的颜色是白色的，依然白的耀眼，已经找不到污泥的痕迹了，只是人的心一旦沾了污泥，却又如何洗的去呢。象是感受到窥视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望着怔怔出神的道静，沉呤片刻，淡淡道：“师傅还有事吗？”
原来她竟然会说话，道静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却难掩一脸惊诧之色，垂首道：“住持在内堂等候，请施主随我来。”
闻言，她很快便起身，随着道静进了禅房，住持华清正背对着正门，跪坐在席上，口诵经文，直到道静出门后后带上了房门，她这才起身，静静看着身边的素衣女子，只是手中佛珠依然不停在抚动着。
“我曾经看过你的脉象。”蓦地，华清开口，见女子似乎不为所动，又轻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救你。”
女子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光芒，瞬间又归于平静，似乎并不为所动。
“你是魅门中人？”华清又问道。
她略微一怔，眸光闪动，再看向华清时，已是坦然无波了，只是朝华清微微颌首。
华清突然上前，执起她的手腕，叹道：“你的脉象看似与常人无异，若是我猜的没错，你体内除了自小修炼的真气外，还有一股邪异的真气在你体内流窜，并不与你原本的真气溶合，导致你的体内产生一种虚焕的脉象，时断时续，现在你尚且能压抑住它，你若是继续修炼，总有一天你会被它反噬，必会震断你全身经脉，到那时，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早在二十年前，华清就曾听师傅说过，魅门历代门主都修炼一种天下至邪至霸武功—伽南神功，而炼此功者都必须有极高的内力，据说这门武功来源自魅门所养的一种草——伽叶草，该草长年在阴暗中生长，以毒药喂养，毒性越强，伽叶草便越茂盛，长到三至五年后，便可服用，服用后可大大提高功力，用以修炼伽南神功，但此草者药性甚毒，最大的特点是，服用后人体内会产生另一种虚幻的脉象，说是脉象，其是一种气流，流窜在体内的血脉间，功力越高就越难控制，轻者走火入魔，重者经脉尽断而死，据说前任魅门门主曾将此功炼到最高一层，天下间几乎没有对手，最后却因走火入魔自尽而死，然而这些也只是传说而已，却从没有人真正见过。
华清话语中有淡淡的惋惜，早已了却世间尘缘，不过问江湖事了，只是没想到，隐入这山间的清净之地，竟能见到传说中天下至邪的伽南神功，所幸这女子的伽南神功只是炼到五成左右，还有法可解，只是，这样特别的女子，竟也会是邪教中人，可惜了。
素衣女子抽回了自己的手，意味不明的抬眼看了看华清，淡然道：“既是如此，生死有命，岂可强求。”
“少林寺的无相大师曾托我转告于你，若想消你体内的邪异真气，必须从此放下杀孽，入我佛门，他自有法替你解，但是从此以往，你的武功会尽失。”华清说罢略一停顿，看了看依然淡定而立的素衣女子，又续道“大师走前，曾嘱我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多谢师太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比起性命来，我还更重要的事想做。”
话语未落，心中却早已是一片黯然——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她转过身来，双手合手对华清行礼，眼眸中依然是一片漠然，只是眼底尽头已隐隐透着柔和虔诚的光芒。
华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背转过身去，手扶上门框，身后叹息声传来，搭在门上的手似乎停了一下，又回过身来，沉声道：“师太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今日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绝不伤佛门弟子半分。”说完，很快便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走，或许便不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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