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相（1 / 1）
苍茫的暮色中，天际的尽头慢慢露出一丝光亮。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却还在沉睡之中。
冷冷清清的院子里，两人隔着门槛而立。
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紧紧贴在身上。
他穿的并不厚实，然而，早晨的寒气似乎与他无关。
如石雕僵化一般，象是被人安放在门边。
“这是真的吗？”木然的，反反复得的吐出只是这一句。
门里的人捏紧了手中的黄绢，怔怔的站在原地，眸光中尽是不忍与疼惜，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嘴，却又无声的合上了。
刹那间,轻柔的黄绢飘落在地,那是赵司景给余杭知府李明堂的书信,躺躺着那里的字字句句无情的诉说一个真相,从两人的相识到绿袖的死,一切都是阴谋,只是为了容家的财富，谁能想到,李明堂竟是赵司景的内卫,而子期呢,是不是早已知晓真相........
“是不是真的，我要听你亲口说。”声音并不高，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只是眼睛里的却仿佛能喷出火来。
等来的只是沉沉的一声叹息，有些无奈而郁愤，过后，却是久久的沉默，钟子期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沉——或许紫衣说得对，过去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任谁无法抹去，那怕是苦难也必须承受。
他疑神注视着容越，目光沉沉，慢慢的眼帘微阂，突然间，猛的睁开眼睛，眼光闪耀如电，象是下定难以决择的决心，然而声音却几乎轻不可闻，却又如此坚定，轻轻逸出唇间，“是真的。”
容越原本僵硬的身体剧烈的擅动起来，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仿佛听到心中最坚固城墙倒塌的声音，脑海中一片空白，再唤他也听不到了。
只是短短三个字，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在真相面前，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的。
子期几乎不敢再去看那双困兽般的眼睛，那双仿佛能滴出血来的眼睛，只是微低着头，伸手想要去触碰湿透白衣下的僵硬的身体，然而，手只伸到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终却无力的落下。
再抬眼看时，只看到了翻飞的长袍，木然离去的背影，竟是那样的沉重，象是压在他的心口。
他嘴角动了动，想要大喊出声，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左手抓住门框，右手紧捂着胸口，无声的跌落在地，身体里撕裂般的疼痛，他已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殷红的血迹染红玄色长袍，如开的正盛的蔷薇，娇鲜欲滴。
将军府内
漫天的飞雪中，一树树如冰雕玉琢，透过细细的白雪掩盖下梅花，晶莹剔透中露出一抹嫣红，在白雾蒙蒙中，分外娆绕。
屋内已燃起了暖炉，檀香僚绕
笔尖轻沾墨汁，刚一触到宣纸，便浓浓的散发开来。
“不知容公子怎么样了”，静立在旁，一边研墨的沐风，忽然问道。
一向的乐观沐风，今日的话语中竟有些淡淡的愁绪。
林谦略微一怔，又将心思投到了眼前的画中，象是不经意的，淡淡的问“今日怎么想起他来了。”
沐风放下的手中，嬉笑的凑近身侧，“若容公子在府中，必定有趣的多。”
他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的眼神顿时起了一丝波澜，反问“那听你的意思，我很无趣。”
“那可是少爷你自己说的。”他有些赖皮道，林谦一向是纵容有加，对经常类似这样的放肆一向是一笑置之，却又是难得今日这般兴致与他说笑。
“那我倒是想听听，怎么个有趣法”勾勒出最后一笔剑竹，搁下了手中的笔，转过头，清朗儒雅的脸上写满了兴趣盎然的意味。
“容公子在的时候，少爷你好象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而且府里也都热闹些。”
“哦！？”他有些讶异——会不一样吗？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沐风，“他也是如此冷清之人，何来的热闹。”
“朝中人都说少爷沉静儒雅，可与容公子在一起时，少爷更象是江湖中人了。”说完了，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在的时候，连府里的丫头们都眉飞色舞的，现在倒好，都安静了。”
这最后一句，沐风的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却细细传入林谦的耳中，换来他的朗声大笑—一这倒真象是他容大公子的行为，一面玩世不恭一面又谦谦有礼。
脑海中又浮现那略带狡黠的笑颜，平静无波的心竟在此时有些乱了——这是他的真性情吗？还是只是他另一个面具而已呢？
月下的清冷与落寞，纵酒时的洒脱与豪气，温文尔雅的书生，诡异的使者，到底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瘦弱的商人，却身怀武功，在这如今高手林立的江湖中，除了轻功外，的武功并不算顶尖，至少在他身边游走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的面前，他似乎破绽百出，甚到为了救他，放弃了掩饰，细细追究,一切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然而，他却说服了自己，让真相沉到水底。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拿出来细细的翻着，或许，这种东西就叫着思念，独属于他林谦的，带着疑惑的思念。
慢慢的，他有些失神的踱到窗边，透过镂花的窗台，望着苍茫的白雪，还有远处天空中飘浮着一片暗淡的云，正随着风轻轻的流动，所过之处，原本洁白耀眼的雪竟渐渐暗淡下去，待乌云过去，刹间又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象极了他那一身胜雪白衣，然而，在那样刺目光芒下的身心，心底的角落是否如这乌云一般隐讳，还是如同这乌云笼罩下的皑皑白雪？
若是乌云，散去了便要消失了，若是白雪，乌云散去后，却是光芒万丈，只是，即使是乌云，他也在心中默默期许，这片乌云，能永远在风中流动。
突然象是意识到心底突然滋生的念头，他不禁一怔，自幼在远离人迹的山谷跟随师傅修习剑术，师傅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想起——世事无常，悲亦如何，喜亦如何，凡事皆淡然。
师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有着洞彻世间万象的漠然，那种完全飘然于尘世之外的悲悯，只是当时的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直到三年前，那场痛彻心痱之后，他才番然领悟，心无挂碍，无欲无求，这便是修炼剑术的最高境界，这一年，他的回天剑炼到了最高一层，他以为的他的心也可以如那片熟悉的山谷下，静静躺着的清泉，不再起一丝波澜。
师傅说，你是林家的儿子，既无法置身于尘世之外，你天性善良，那就学着悲悯世人吧。
想起这句话，莫名的，一向温和淡然的心中竟然有一丝烦燥——师傅，或许我终归还是做不了您，即便他十恶不赦，我…....
“少爷为何又叹息？”
蓦地，传入耳际的声音，让他收回了有些涣散的心神——沙场上征战惯的人，一旦过惯了安逸的生活，竟经常变得这般心神难凝。
久久的无语，过身来，走到书案前，看着眼前的勾勒的剑竹，画上的墨迹已经半干了，小心的拿起了，又细细的看了看，交给了旁边的沐风收着，摇头轻笑道：“想起一些往事，有些感慨罢了。”
心底却在默念，不知他最近过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