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三十九章 Joseph Norman（1 / 1）
不知虞悦会否明白我的用语，我紧张而又不安地抓过一支炭笔在指间不停歇地往复旋转，她会是我的同胞吗？还是……我的先人？
手指不自觉地越动越快，呼吸也随着炭笔回旋的频率愈见急促，直至……
“啪嗒”——炭笔坠落于地，断为两截。
我心中忍不住大大地惊跳了一下，无可抑制地摒息数秒，继而，摇头失笑——我这是职场新人等着老板给我面试呢？还是二八闺女头一回相亲找对象哪？我至于嘛我？！
我弯身捡起断笔，轻叹口气，迥然相异的时空之中，一点半滴的故土物事都会显得如此弥足珍贵而又令人无从抗拒，就算明知虞悦这个四公主的青梅竹马将来很有可能会不利于我，此时此刻，对故乡的无限眷恋却又使得我怎样都无法克制住自己寻找同伴的冲动。
“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李三举步上前，取走了我手中的断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将来你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事，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此生不变。”
闻言，我面带诧异地抬起头来，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说他会保护于我，但却是第一次，当我们用各自真实的身份直面彼此时，听他如此轻易地便许下了这样一个誓愿终生守护的诺言，简单的就好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般的真理。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根本不知应该从何说起。眼前的黑眸，诚恳直率、坦荡无私，单纯地不掺杂任何柔肠百转的缠绵情丝却又信誓旦旦的让人无法质疑他的任何话语，这样的李三，简直让我有点儿无所适从。
“为什么？”僵持了半天，我最终也只问得出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半点儿技术含量也无。
所以，当我听到李三“不为什么”这种更没建设性、更没任何实质意义的回答时，除了觉得有点儿脱力外，我倒也没产生其他什么不良反应。
算了，从以往的接触和杨睿的说辞中可知，如果李三愿意揭晓迷底，那他肯定会跟你直来直往、知无不言、不绕半点儿圈子，若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谈，那我也就别奢望还有什么法子能去撬开他的嘴了。就和杨睿一样，先当他是着了魔吧= =|||
“呜、呜……”小天乖巧地凑到我腿边轻蹭，似是抚慰，又好像是不甘于我们全拿它当空气处理。
不过怎样都好，至少，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停止和李三继续那种毫无营养的问答。
我有点儿吃力地抱起小天，刚吃完东西，小胖好象又重了三斤不止= =|||
￥%—…*#·……￥*……
一阵乒啉乓啷的嘈杂声中，一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鸟语伴随着披头散发、明显情绪过激的虞悦龙卷风般地刮到了我的面前。
经过了李三带给我的沉淀，我现在倒是冷静非常，先是一把捂上了某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嘴令其收声，然后连李三带小天外带门口两位还没来得及进屋的仁兄一起给清了个干净。
等梓君替我们掩上房门，虞悦迫不及待地扯开我的禁制劈头盖脸地又给我来了一遍ABCD。
“STOP！”我无奈，姐姐，您能施舍我个开口的机会吗？
虞悦楞了楞神，满腔的汹涌澎湃被我无情打断。
“中国人？”这家伙说的可是一口标准至极的美式英语。
答曰，“ABC。”
…………
我靠！“一香蕉人古文居然比我还好？！”别的不说，《子虚上林赋》、《长恨歌》这种超长篇的诗赋她竟然全都能背下来，真是怎一个牛字了得！“还是说，我孤陋寡闻，不知现今国外的中文教育已经发达到这样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虞悦勾唇轻笑，情绪稳定之后，她那高贵优雅的迷人举止再次现身江湖，“公主殿下，请允许我先行纠正您言辞中两个无伤大雅的小小错误。”她理了理衣襟，将稍显散乱的头发服贴地归整到背后，“我是混血儿，白肤黑发，但通常意义上所谓的‘香蕉人’意指黄肤白心，所以非常抱歉，请恕我无法将自己代入至您这寓意形象而又深刻的别称中去。”她移动了一下座椅，对我作了个请的手势，待我重新落座后，她才给自己找了张凳子坐到了我的对面，“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我只拥有1/2的中国血统，但如您所见，这并不能妨碍我仰慕中国数千年积淀而起的博大文化，事实上，由于我对华夏文化的些许偏爱，我曾花费过一些业余时间以取得A大的中文硕士学位，而这，才使我有幸在中国古代文学上拥有了一星半点儿不足挂齿的微末造诣，所以非常遗憾，中文教育在我求学的国度中至今仍未见有任何长足的发展。”
我抽了抽嘴角，如此华丽繁复的遣词造句，没有虞悦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族气质撑着还真是教人难以忍受，饶是我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佩服她能将此足以使人鸡皮疙瘩掉三层的长篇台词娓娓道来却又不使人产生丝毫矫揉造作之感。
但如此神人，貌似并非吾生平仅见哪……我心中一跳，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心底生根萌芽。
A大中文硕士……我双眼微眯，回忆搜集着她先前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如果没有重名的话，那A大不就是全球闻名的那所美国知名学府吗？
业余时间取得……那是不是说她主修的其实并不是中文呢？
混血儿……白肤黑发……姓“虞”……
“虞悦……虞、悦……”我下意识地反复咀嚼起她的名字，睡梦中那个令我无比熟稔却又死活想不出个子丑寅卯的低沉嗓音伴随着那句循环往复的歌词又一次不期然地在我脑海中回放。
虞悦微微地挑了下眉毛，神态举止优雅得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令人发指，“‘虞悦’是教授沿用我父亲的姓氏为我起的中文名字，不错的内涵，不是吗？”
我身子一僵，脑中轰然炸响，我想起那个声音是谁的了！Joey！是虞君那个中美混血的堂弟——Joseph Norman！我不自觉地微张起嘴巴，恨不能将双眼瞪成铜铃，是了，是Joey，只不过他以往说中文时总撇不去半洋鬼子那种外国人特有的洋腔洋调，但我在那歌声中听到的，却绝对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国语，所以，我那时压根儿就没把这声音往他身上套= =|||
我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对面那个身材火辣的美艳女子，思维混乱到极点。
为什么Joey十来年都没改正成功的发音问题会一下子消失无踪呢？是因为现世的“锻炼”吗？他到底来大齐多久了？为什么梦中他不干脆用自己现在的女声来唱呢？至少那样我还能反应过来是谁吧？个小白，没事儿唱得哪门子短命的歌啊，想要我知道不会直接说吗，居然还玩儿那么含蓄一提示……不，不对，那是我的梦耶，他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入我梦中？也不对，我记得我壮烈的时候他没病没灾活得甭提有多滋润了，怎么眨眼功夫他就和我“穿”一块儿了？他也那啥了？！等等，等等，现在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Joey？！Joey他……是“她”……不是“他”？！
我满眼金星，光芒灿烂，惟有颤着声儿请面露关切的虞悦先给我倒杯茶水压压惊了……
“乐意为您效劳。”她极为“绅士”地起身为我服务，风度翩翩。
我胸口更闷，都不想费劲儿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她”不是Joey了。
我咕嘟咕嘟地连灌下两大杯浓茶，在虞悦低头为我满上第三杯的时候，我凝神鼓气，轻唤，“Joey？”
虞悦的手明显地晃动了一下，茶汤不可避免的泼到了杯子外面。
我立时死心，顿悟“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的深刻寓意。
看着虞悦如生锈的机器人般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对我瞠目结舌，我哂笑，缓缓站直身子，抬手调戏似的拍了拍她表情极端怪异的脸孔，“怎么了Joey小宝贝儿？连你亲爱的Anthea都不记得了吗？”我嘟嘴皱眉，作出“我好伤心好伤心”的表情。
虞悦不敢置信地狠瞪着我，拼命地往死里瞪，瞪得我实在“委屈”不下去了，只得长叹一声，安慰她认命，“宝贝儿，人生何处不相逢哪……”
至此，某人已然变调的尖利怪叫才终于冲出喉咙，“Ann？！！！”
我移走她手中已圆满完成任务、早应下台一鞠躬却因某人的失魂落魄而被彻底忽略的茶壶，伸手和以往一样拥抱住她（当然，她现在的身材我非常非常不习惯，55555，应该把我们俩调个个儿那才合理嘛），宝贝儿，要只有我一人儿被吓蒙了那也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鉴于我英文名的昵称与我现世的名字太过雷同，而虞悦刚才那声儿而又实在是凄厉得无以复加，所以……“哐啷”一声，我再一次被人捉奸捉双= =|||
唉，我暗叹口气，放开怀中仍未醒过神儿来的虞悦，不必回头我都能知道，这次首当其冲的肯定仍是我们行动力、爆发力都优越地无与伦比的李三同学。
“我没事。”一回生二回熟，被人捉着捉着也就捉习惯了，我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天色也不早了，梓君、三儿，你们先送小睿回去歇息吧。”我先发制人，完全无视那三张表情怪异、似有万千疑问急待我来解惑的脸孔。
李三点了下头，转身就走，梓君犹疑地看了我们一眼，终也依从命令，闭嘴退出门外。
“逐客令吗？”杨睿轻哼一声，婀娜多姿地移步至我身前，“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哪，奴家忧心如焚地守了您大半天，到头来却只换得您一句‘回去歇息’？！”他一口一个“奴家”说得万分哀怨，但眼中却是明明白白的七个大字——“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装傻不语，你要我怎么回答？他乡遇故知吗？
“小睿，真不好意思，我先前举止失仪，没有吓着你们吧？”虞悦不动声色地插入到我俩的对峙之中，歉疚地开背“责己赋”。
杨睿立时溃不成军，被我“久闻子华大名，今一见如故，即拜金兰之交”和虞悦“得公主恩允，许微臣直呼其名讳，受宠若惊，以至一时失声”这种明显的糊弄给哄出了门外。
“他不会信。”虞悦合上房门，陈述事实。
我点头，我俩的解释太过牵强，早先时候我对虞悦的全然漠视和虞悦收到我的纸鹤便开始行为失常的一切举动皆被杨睿尽收眼底，他又不是傻子，会信才怪。
“放心，他不会追根究底。”我身上的迷团又不止这一个，杨睿给过我承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我执意隐瞒，他即便再想要答案，终究仍是会眼睁眼闭地给个台阶让我蒙混过去。
虞悦暧昧轻笑，“是我多虑了，小睿情窦初开，又怎么可能逃得出你的掌心。”
我凶恶地剜了她一眼，“您太自谦了，‘悦、姐、姐’！”
“知交一场，你少拿这事儿来恶心我！”虞悦一听到那称呼便有如生吞了只苍蝇般扭曲了五官。
“OK。”我举手投降，变性耶，是够她呕的，“你也真是，想暗示我不会来两句‘床前明月光’或者‘谁知盘中餐’哪，挑那么生僻一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腹经纶？”Joey拥有摄像记忆，貌似其看过的东西都能够像照片般永存脑海，无论他是否真能理解个中内涵。这是他的一大天赋，但，在我看来，这，也同样是他最大的灾难……“亏得我还没忘记‘四面楚歌’，要不，你就擎等着和我相见不相识吧！”他和虞君是我前世唯二的好友，能与他重逢，对我而言绝对是上天恩赐于我的又一厚礼，就像回到往日相处的轻松氛围之中，我忍不住挑起了他的刺儿。
虞悦鄙夷地斜了我一眼，“项羽的《垓下歌》还不够有名？！你也不想想其他诗词有哪首能契和当时的境况。明明是你自己不学无术，幸好我为测万全还补了句……”说到这个，她立时想起了另一件事，姣好的眉毛纠结成团，“见你无动于衷，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太过敏感。怎么你要等这么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我耸了耸肩，大致叙述了下前因后果，在她的坚持下，我又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当时的状况和我昨晚同样莫名其妙的不醒人世。
“既然你半个多月来一直安然无恙，那差不多就能排除是你现在这身子原本就存在问题的可能。”
嗯，我点头，小阎王应该还不至于会留一次等品给我。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哪……”虞悦眯逢起双眸，意有所指。
我不语，其实她的推论我也曾想到过，多年来，我一直走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毫厘不差，若总那么不明不白地失去意识，又怎么可能活得到今时今日？况且祁安然的衣食用具皆是爹爹亲指专人服侍处置，梓君又是这样一个心细如发的人物，要说能在不知不觉中对我下手并可得逞且非恶意害我，除了他还能有谁？
“蒙汗药吗？”
“最好的情况是‘眠花粉’。”
唔，听着像是种安眠药，“持续效果如何？没什么后遗症吧？”
“使用广泛，只要放得适量就很安全。不过……”虞悦斟酌用词，组织了下语句，“一般来说，眠花粉服用后一刻内生效，持续时间视用量多寡而定且因人而异。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把药下在了你的桂花酿中，可奇怪的是，你服食之后并无睡意，还能花费至少一个时辰去描帖写信处理事物。药效延迟多时发作不说，第二天间隔了一上午后你居然还会继续受其药效影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眠花粉’能具备的功效。”
不是吗？可……“我大概能猜测出他如此行事的用意，按理，他绝对会挑最为安全的药物让我服用。”除非……我心一沉，脑中飞快地分析起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凭心而论，我不相信我会看错人，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背叛于我，更不相信一个和我朝夕相对之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不留任何蛛丝马迹地暗作手脚！
“据我所知，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Joey的摄像记忆能使之过目不忘，而博览群书的习惯更使他像足了一台名副其实的人形电脑，我和虞君以前就一直拿他当GOOGLE来使，非常好用= =|||
“你的意思是，他给我用的是混合药物或者是没有任何书籍记载的新药、秘药？”
虞悦闭眼“搜索”了片刻，没有定论，“也许吧，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上上下下地研究了我一圈儿，提到了一件早就被我抛诸脑后的物事，“医史有载，‘圣衃果’是乃天母鲜血所凝，能医百病、能解百毒，兼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数百年来，由于其太过罕见，服者寥寥，很少有医书详实地记载过它的全部疗效，可以说，这世界已经把‘圣衃果’给神化了，任何奇迹理论上它都能产生。”
呵，这也就是祁安然能从一婴儿睡成少女却没人把“我”当怪物给处理了的一大原因吧，所以，我那个“睡美人”的童话听起来也确是合情合理，符合广大民众对‘圣衃果’的理解与期望。
“如此说来，我的情况就是安眠类药物和‘圣衃果’综合作用下的产物了？”我嫌累地把自己抛到软塌上歪着，“或者更‘神奇’一点儿，我现在已经被‘圣衃果’给改造成百毒不侵之体了？”
“若是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确实如此。”虞悦挑了挑眉，事不关己般的凉凉说道。
我黑线，惟有用朝天猛翻白眼儿来表达我对大齐药物研究滞后的无限怨念。
“Ann，我相信你的眼光。”虞悦依着我坐到了塌边，肃然着面容一字一顿，“但，别让他……成为第二个陈浩！”
=================
PS下，尘尘随干妈，习惯是满口“宝贝儿”，而JOEY一般习惯说“亲爱的”，但也不排除他“甜心、宝贝、蜜糖”的一通乱叫，那个，这只是朋友间的称呼问题，他们两个之间绝对没□□，不存在任何暧昧，OVER！
啊，对了，以前（第11章）提过尘尘前世真正能伴其左右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那五个得其真心以待的是：干妈，陈浩，李三，虞君(JOYCE,尘尘二十年的同学+好友)以及JOEY(虞君的堂弟,天才少年的说^^，主修计算机，黑客高手，帮尘尘干过N多勾当，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尘尘的得力助手或拍档)
另，下章再说JOEY怎么会过来的以及他前世的各种问题……（本来想开番外的，结果发现字数不够，就干脆让尘尘回忆下前世，凑正文里得了^^）
码字中，磕头，偶去龟爬了……
*********************
本章完.
留过言的大人们,请看那边==========>
没留过言但愿意看月月废话的大人们,也请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