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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三十八章 子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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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天地未分般的混沌迷茫中,犹如唱机卡壳般一再重复的单调曲词伴随着少年低沉而又青涩的嗓音不断在我脑海中回荡。

谁?是谁?谁在那儿?好熟悉的声音啊……是谁?我绞尽脑汁,竭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是陈浩吗?不,不是……也不是【李三】……那是谁呢?好熟悉……真的,好熟悉……谁呢?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不,不要,你不要再唱了,别再唱了……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好疼,头好疼……别唱了,不要,不要再唱了……头痛欲裂中,我努力地蜷缩起身子,使劲儿地捂住双耳以抵御魔音穿脑……别唱了,我受不了了……不要,别……不要再唱了……停下,快停下,停啊……

啊呜……我闷哼一声,后脑勺不知道磕上了什么东西,钝痛立时屏蔽了烦扰我的音源。

谁啊这是?我费力地撑起身躯,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涨痛不已的太阳穴……忘了词儿就别跟那儿丢人现眼了嘛,闹得我都想替他“得意的笑”……我烦躁地用手腕轻敲着头,甩了甩脑袋试图驱除梦中残留的诡异气息……见鬼,我吃错药了不成?!怎么会做那种梦的?我又不是特喜欢那歌,怎么满脑子翻来覆去的就那么两句词儿啊?我一把掀起身上纠结着的丝被,估摸着还是先去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脑子再说……

X的,差点儿没把老娘逼神经了!

我半闭着眼睛,依习惯蹭到床边,脚摸索着去寻找床前脚踏上放置的丝履……

“嗷呜~~~~~~”冷不丁的,一声凄厉的哀嚎把半睡不醒的我吓得立刻翻回了床中央。

什么?什么东西?!

我猛然瞪大了双眼,突如其来的惊吓使我的神智瞬间恢复了清明,我刚踩到什么了?我摸了摸自己仍套着一层布袜的脚丫子,软嘟嘟、热乎乎……貌似,是什么动物……

我探头探脑地伸出脖子,脚踏上委屈地呜咽着的,是一只……猪?!

我的脑袋刹时短路——我的房间里,有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猪?!

我抬眼环视了下陌生的房间和陌生的家具……小阎王,我不会……又穿了吧……

“公主!”李三、梓君和杨睿听到异动一下子全冲了进来。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原来我没穿啊……哦,对了,泰和行猎别庄!

我继续眨巴双眼,好象那样有助于我的回忆似的= =|||

我记得……我和杨睿他们去找久未出现的梓君,然后……我头晕,和杨睿一起骑马回车上,再然后……我不记得了= =|||

我晃了晃脑袋,奇怪,这两天我怎么总睡得莫名其妙的——昨晚我明明是在书房写东西来着,可今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这次也是,怎么一醒过来就已经到目的地了呢?我到底睡了多久?

“呜……嗷呜……”小黑猪见着来人,立刻哀鸣着向他们扑了过去。

杨睿脸色一变,拉着梓君就往李三身后躲,等李三把小猪接了个正着,他才大松一口气地转出来看我。

“五殿下,您要再不醒梓儿可就得传太医了!”杨睿一步三晃地挨到我近前的一把圆凳上坐下,“现儿都已经戌时了,您先前儿没声没息地就倒我身上昏了过去,连着四、五个时辰听不到半点儿响动,我还以为你又准备一睡十数载了呢!”口中虽冷嘲热讽地叽歪着,但那眼睛却仍不放心地在那儿上下扫视着我,生怕我真有什么不适。

我轻笑,骑在马上都能睡着……想必那时,他们定然被我吓得不轻吧?还好他们没真传太医,这事儿若不小心传到我老爹耳里,那太医院还不得上我这儿来安营扎寨啊?

“早说我昨晚没睡好了,要不是你非拉我聊天,我至于嘛我……”我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今儿个怎么会那么嗜睡,疲劳过度?还是工作压力太大?

“公主……”梓君俯身帮我套上丝履,满脸的欲言又止,眸光复杂难明。

我瞥了眼怀抱小猪拍抚安慰的李三,是因为我收下他的缘故吗?

“对了,我都还没跟你说呢……”

“我知道,”梓君急切地打断了我的话语,“知道……睿少……小木,我知道的……”

喔,我点了点头,看来我不醒人世的这段时间里杨睿已经跟梓君全沟通完了……也好,省得我麻烦,那……还能有什么事?我不解地看向梓君。

梓君咬了咬下唇,抬眸看了我好几眼,数次张口最终却只吐出了一句:“公主,你的身子……真的不用宣太医来瞧瞧吗?”

我顿感啼笑皆非,“不就多睡了会儿吗?你们一个两个的至于嘛。”

梓君又偷偷地觑了眼我的脸色,喃喃地低头嘀咕些什么“没事就好”?

我皱眉,怎么了这是?

“诶,从今儿起小木可就是你的贴身侍卫了,你可别忘了你应承过我的哦。”杨睿眨了眨眼,嬉笑着扯回了我们的注意力,“还有,千万别把‘小天’给当猪炖了!我还指着它给我爹弄个雪貂围脖呢。”

指着它给你弄?!

我带着无比敬畏的眼神儿看向小天——从来都只听说有猎鹰、猎犬,没成想,这大齐居然还出产“猎猪”!

难怪人皆云之——不说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

可……我揉了揉眼睛,小天背后那条肉乎乎、毛茸茸还不停地甩啊甩的……是什么玩意儿?

尾巴?!

我回想了下前世菜场中见过的半成品……猪的尾巴貌似是那种细细长长的绳状物吧?

而小天这条……咋越看越像某些犬科动物的所有物呢?

嗯,连动作也神似之极……

还有那耳朵,虽然肥得有点儿变形,但却仍能勉强看出是对直直尖尖的三角形竖耳——绝对不是我记忆中猪八戒那种向下耷拉着的大蒲扇造型!

而且,常识中,猪的鬃毛应该比小天的再短硬上一些吧?

更何况……猪的叫声怎么也不可能是“嗷呜”啊!

我满脸黑线地盯着终于把脑袋转向我的小天——上帝啊,那、那、那……那是一张肉球版的雪橇犬的脸啊~~~~~~~~~~~

我脑筋转不过弯儿来地注目着那圆滚滚的桶身、粗壮壮的柱形腿……这不是猪还能是什么?!

“猪狗不如”……原来,古代的确是有“猪狗”这种生物存在的= =|||

“这,这是……”我抖着手,颤巍巍地指向小天。

“应该是狼狗吧。”李三把小天抱到床边让我细看,“当初我是在狼群里捡到它的,所以说不定,小天也有可能是狼。”

狼?!我颇为钟爱、高贵骄傲的狼就长这模样?!

我不死心地翻弄着小天的四肢——肉掌……泪,居然不是猪蹄= =|||

“是啊,小木本来还以为它是被狼群叼走的猪仔呢,结果拎回来一洗……”杨睿遗憾地咂了咂嘴,不满地直发牢骚,“我可是第一次亲自捡那么多干柴耶!“

我默,这俩原来是去野炊的啊……我低头掩饰起自己微带抽搐的嘴角——这都是什么人哪,居然上狼群里去捡烤乳猪的素材= =|||

调整好表情,我伸手从李三怀里接过小天,摸摸捏捏……嗯,肉肉的抱着手感还真不错^^

小天用它水润润的圆眼睛怯生生地瞧着我,小模样乖巧可怜的紧。

我微笑着胡撸了下它的脑袋,抱抱摸摸拍拍亲亲,安慰它先前被我无意中伤害的小心灵。

小天低低地“呜”了两声,试探地朝我怀里拱了拱身子,轻蹭了几下。

我眼中立马冒出一串儿红心,天啊,好可爱~~~~~~~这黑小胖绝对比我家黑小子可爱多了!

但没容我感动完,小天就一下子从我怀里挣了出来——借着自身体重和跳跃前倾的冲力,小天前肢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把将我压倒,伸出舌头就给我来了个“爱的洗礼”= =|||

李三见状立马将小天给抱开,小天依依不舍、频频回顾,好象我脸上还有什么烤肉酱、叉烧酱的它还没舔干净= =|||

梓君闷笑着去给我备水洗脸,顺便将笑岔气跌坐到地上的杨睿给扶回圆凳上。

我郁闷,我可是天生力量占优的女人耶,不但三番两次的被力量不如我的男人们压倒,现在……就连狗狗都占我便宜!

唉,我叹息着挪下床去,怪不得杨睿要躲着小天了——就它那吨位加上助跑提速,别说是他,就是未及长成的祁安然也扛不住小天的热情啊。

简单的梳洗过后,我们几个围坐在外屋的圆桌上用餐——我是被饿了N个时辰后迟到的晚膳,杨睿属于不吃白不吃的陪用宵夜,梓君意思性地浅尝辄止后便致力于为我们布菜,而李三……我算是明白小天为什么会是如今这个猪样了= =|||

“三儿,别给它吃肉了,你也不怕它肥死。”糖尿病、高血压、各类心血管疾病……过度肥胖祸害可大着呢,“荤素搭配才能均衡饮食,照你这喂法,小天迟早因胆……”我默,我跟一古人掰的哪门子的胆固醇哪= =|||

“小天又不是兔子。”见我随手抄了盘子上用以装饰点缀的萝卜花喂给小天,李三不敢苟同的提出异议。

没事儿,听说猪是杂食性动物——潜意识中,我还是将某只按体型归类了……

小天来者不拒,三两口的就把萝卜花给消灭了个干净。

我一时兴趣大涨,又将手伸向了那个大约是用南瓜雕刻出来的“凤凰展翅”——遗传奥妙而又顽固,我果然是某人的亲生骨肉= =|||

“胆、胆、胆,你今儿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杨睿见我对他和梓君关于我学业前程的严肃讨论丝毫不加理睬反而玩物丧志地去和李三逗弄小天,气得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凤凰”。

我不在意的将手中剩下的半截南瓜底座喂给小天,眼也不抬,“听说我才是公主。”

虞悦她有这么了不起吗?我就是当众给她甩脸子了她又能拿我怎么着?难不成她想骑马我就得顺着她哄着她、摇头摆尾颠颠儿地带着乌骓去给她当“三陪”?

我文盲,我没那份儿才气,我听不懂也不想去听她那些阳春白雪的诗词歌赋,更别说是为了她一句不着边际的随口考教苦思冥想、半天不得安生!

“我没把你们当外人,从没跟你们端过公主架子,可这并不代表,我对谁都会一视同仁!”

虞悦她只是你们的偶像,她,不是我的神祗!

“公主,睿少不是这个意思。圣上重文爱才,对虞大人颇为器重;她执掌翰林,虽无太大实权,庙堂之上却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在民间也有极高的声望,一如杨家之于大齐军士武者,虞大人亦可堪称是天下文人士子的表率。如今她虽尚属中立,但她毕竟曾是四殿下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她眼界甚高,从不愿收弟子,难得她今儿个有意考较于你,可你却那样当众给她难堪……”

我不悦地拿斜眼睨他,行,向外拐的那才叫胳膊肘!

梓君吓得一缩,杨睿侧身挡住我的视线,接力再战,继续犯上直谏,“安然,你到底知不知道现今的局势有多微妙?你是公主,但姝弈也是!子华大度,她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但你如此任意行事、随性妄为,一旦传将出去,你觉得圣上会怎么想呢?那些文武大臣们又会怎么想?全天下的文人士子呢?你的确是公主,但即便你手眼通天,你也堵不尽这世上幽幽众口、压不住天下所有士子的笔锋!”

切,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不过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得的,我只能暂时服个软,先充当下俊杰。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我明儿个一大早就带着乌骓去负荆请罪,乖乖地陪她跑个百八十圈儿的总行了吧?”我作了个手势,示意被我的敷衍语气给激着的杨睿稍安勿躁,“相信我,我绝对会表现地非常有诚意、非常尊师重道。”不过……还有个小问题,“那时候我头昏脑涨的,根本就没听到她问我什么。”

梓君脸色一白,继而立马恢复了正常,“虞大人是想考较公主,可知何谓‘四面楚歌乌江岸,乌骓画戟奈何天’。我和睿少翻了一些典籍,乌江可能是指庆洲东北的黑水……”

“等一下,你刚说了什么?”我惊愕地立时瞪大了双眼,指爪一紧,痛得正在享受我“按摩服务”的小天“嗷嗷”直叫,受伤地扑腾回李三怀中。

梓君微怔,在我的催促下一字一顿地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上帝啊,我刚听到了什么?

四面楚歌!

乌骓画戟!!!

“……你们谁还记得虞悦先前作的那首四句七言的诗?”我梦游般地蠕动着双唇。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力拔山兮气盖世……哈,这指的不就是西楚霸王项羽吗?!

宝马乌骓、方天画戟、爱妃虞姬、四面楚歌……

闻言,我以手掩面,脑中似有万马奔腾。

项羽垓下被围,英雄末路,怅然而歌后,虞姬拔剑自刎——天哪,这个简直熟悉到骨子里去的“霸王别姬”,我怎么就楞没反应过来呢?!

唉,只能说,寸了——谁叫我给小黑起名“乌骓”呢,而她自己不但文武双全又偏巧姓“虞”,字字句句恰好都能给我扣上= =|||

虞悦,虞子华,子华……华!

我记得当初准备“开学”叫梓君替我想个表字的时候,他曾说大齐并不注重这些琐事,只有少数不愿以自身名姓为书文画作署名的文人才会为自己起个表字,类似于我们现在的笔名。

而她,为自己取字“子华”,换言之,她的诗作,皆以“子华”署名。

她之所以要那么做,是因为……

“梓君,你有没有虞悦的文章诗词?”

梓君点头,去书房为我取来了一本线装书籍——《子华集》。

我急急地翻到第一篇,《子虚上林赋》?

略扫几行,晕,又是通篇的兮啊兮的,别说知道这是啥文了,我连字儿都没认全呢!

放弃,转战下篇。

但刚看到首行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我的呼吸就忍不住为之一窒——“长、恨、歌?!”

赵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柴家有子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应该就是依据大齐国情而改写的白居易的《长恨歌》吧?

我并不精于此道,难辨虚实,但我却知道……我抖着手哗啦哗啦地将书向后翻了十好几页,直到……两行烩炙人口、传唱千年的诗句映入我的眼帘: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呵,我长叹,到现在,还需要再确认些什么吗?

我粗粗地将文集大致翻阅了一遍,除却那些我未曾听闻的,更多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司马相如、李白、杜甫、王维、李商隐、杜牧……

唐诗汉赋、诗经乐府……可,为什么没有宋朝以后的诗作?是她不精宋词元曲,还是……

我猛然起身,快步行至书房,不待梓君伺候笔墨,我翻出盒中长备的炭笔在纸笺上一挥而就:

Where did you come from?

在梓君他们不解的注视中,我将纸裁成方形,快速地折成纸鹤,“梓君,马上将这个给虞大人送去。无论她明白与否,事毕,立即将此物烧毁。”

等杨睿自告奋勇地陪同梓君出门以后,我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不支地垮坐了下去。

小阎王,虞悦她……可是我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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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司马相如著有《子虚赋》及其续篇《上林赋》,文中是小鱼把这两篇合并抄写了,是为《子虚上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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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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