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 衣饰(1 / 1)
这朝中局势、祁安然的身家背景,如今也算让我给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的了。
若说至今为止还没能让我闹明白的,恐怕也就只剩老爹对梓君那反复莫测的态度了。
“若我能继承大统,爹爹不是该高兴吗?那与凤后私通消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什么在他心中种下根刺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直接向当事人问讯从来都是最为简便快捷的一条道,既然现在我同梓君差不多都已达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了,那想来这么个小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再对我相瞒的了。
所以我也就干脆点儿,免得自己再跟这上面猜来想去的瞎折腾心思。
更何况,这件事要是没人给我提点一下,我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女皇当年初登大位,曾御赐王爷一铁卷丹书,免死免罪,世袭三代。”
梓君言语间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的艳羡与嫉妒。
“世间男儿,年过三十便很难再有身孕,而您却是王爷年过不惑后才产下的幺女。因您出生后无论怎么逗弄都不哭不笑亦不睁眼,王爷情急之下,不但为您请得女皇天恩祈福去病,更是求得皇上为您倾尽天下之力以延续生命。
凭着王爷对您的疼宠,百年之后,那丹书必是为您所继。
您有公主的名位,不作皇帝,日后还可进得太主之位。而燕家富甲天下,您嫡亲的大姐、二姐也是财势滔天、权倾朝野。
即便您不继龙位,天下亦无人能动您分毫,就算是新皇,也须得让您三分。
王爷如今身子尚算康健,可与之同日而出的女皇,却已是风烛残年。身居帝位,劳心费神之事甚多,王爷许是只愿您作一‘闲王’,快意江湖,逍遥一生。”
闲王!?
一股暖意渐渐自我心底升腾而起,自我附体睁眼至今,我第一次感佩天意。
上天确是待我洪尘不薄!
前世,让我在那一片混沌中得遇干妈;
今生,又再将我送到了爹爹的身边。
爹爹他,果真疼我如斯!
“六小姐。”门外,似乎是合的声音。
“进来。”梓君得我示意后上前打开了房门。
合在门口对我躬身一礼,告知我娘与姐姐她们都已回府,爹爹通知我去正厅出席家宴。
“知道了。”我指了指自己尚是清汤挂面般的长发,“请爹娘稍待片刻,安然梳洗后即会前往。”
“奴才遵命。”合行完礼后便告退了。
当梓君再度关上房门之时,我已经自动自发地坐到了梳妆台前。
古代的铜镜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镜像模糊难辩,至少我眼前这面,看得还是相当清楚的。
也许是镜面颜色的缘故,镜中的祁安然并无我尚为灵体时所见的那般惨淡容色。
梓君并没有即刻上前来为我梳头,而是先走至房间另一边的木柜前。
在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取出一套衣饰,双手捧着来到我的身旁。
“请公主容梓君为您更衣。”
又更!?我脑门上立马降下万条黑线。
我这一天,都更了几次衣了这是。
“家宴而已,有必要搞这么麻烦吗?”我低声嘟囔。
虽然知道古代富贵人家礼节、规矩一向特多,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抱怨两句。
看看我身上现在穿的这套,用料考究、剪裁合身、做工精致、刺绣华美,哪里还见不得人了!?
月白色的丝质长袖半高领上衣配以同色系的缎面修身百折长裙,裙子上又另以深色绸缎裁剪成条状为饰。每条饰带上都绣有各种纤巧雅致的花卉纹样,在两边又各以金线滚镶。每当莲步轻移时,彩条飘舞,金芒闪烁,颇似凤尾。而在衣裙之外,还另罩了件无领、无袖、对襟且是左右两侧开衩、长及膝盖的深色绣花马甲。
“凤尾裙”和“比甲”,大学时我曾在古代服饰史的课本上见过类似的图片,记得我们那个世界都是这么个叫法。这种服饰,在明、清两代的汉族年轻妇女中似乎颇为盛行。
都说流行无国界,没想到换了个世界也是一样。
我从镜中瞪眼看向梓君,这应该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装束吧,还换你个头啊!
“虽是家宴,可除了王爷王妃、列位小姐、少爷之外,各位姑爷、少夫人以及诸位亲家应该也都会到场。公主还是换套齐国常服,比较妥当。”
齐国常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那这个又算什么?
这么居家的式样,总不见得是朝服或者吉服吧。
难道,是行服!?
我扯了扯几乎拖曳至地的长裙,黑线,穿这个还怎么出门行走哪。
梓君一把将我从圆凳上托起,动作迅速地解下我的外衣并为我换上他刚刚取出的那套衣饰。
全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穿戴一新之后,我趁梓君回身放置衣物的间隙低头审视这套新换上的“齐国常服”。
深紫色的亚光缎面刺绣长袍,式样与满清仕女所穿的旗装类似。立领、窄袖、衣襟右掩,两腋部分明显收缩,而且下摆宽大似裙,垂至地面。在此之外,梓君也同样给我外罩了件琵琶襟的镶边盘扣紧身绣花马甲,只不过现今这件,其衣摆只到腰部而已。
唔,这大齐果然是从关外打进来的,这套倒还真有那么点儿草原民族服饰的味道。
梓君回转身来,又为我披上了件白色的珍珠“云肩”。
珍珠!?我又一次瞪大双眼。
珍珠啊同志们,这可全是珍珠!我抑制不住地激动万分。
以往我就曾听闻慈禧她老人家用3500颗又大又圆的珍珠来穿缉云肩。虽说我这件使用的珍珠可能还够不大上太后老佛爷的标准,但光就这数千颗大小相同、形状颜色一致又难见暇疵的圆珠,也不难想象此件云肩的价值有多不菲。
老天爷啊,没想到我洪尘有一天居然也能享受到慈禧她老人家的待遇。
这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
这些有钱人,全都不把银子当钱使!
“原来那个算什么?”我收敛了下自己的表情,不再丢人现眼了,“怎么这两套衣服前后风格差异这么大?”
“那是原南赵的传统服饰。此种衣装,用料轻软,穿戴舒适,一般多为年轻女子居家时所服。”
南赵……那是前朝的名称吗?
这齐国吞并中原后难道也不去统一服饰?
可即便大齐开明至此,统治者们允许国人穿戴前朝服饰,但怎么连他们自己的皇室宗亲也都这样肆无忌惮地作此穿着打扮呢!?
难道他们真连一点儿避讳也无!?
“大齐开国凤后,是为前朝南赵皇子。瑛皇只允其一人产下后嗣,故自此后,所有皇室宗亲,皆为齐赵两国血脉。而大齐衣饰,亦承两朝传统。”梓君对我可能会有的疑问了如指掌,他一边将我按坐回梳妆台前的圆凳上,一边为我细述原委。
高!还真是高啊!我不禁赞叹。
齐国这招 “企业合并”使的,绝对比我们大清的“满汉一家”更为彻底!
如此一来,齐皇哪还需要去担心会存在什么“反齐复赵”的祸端啊,这两家不都已血脉融合、难分彼此了嘛。
瑛皇这招,着实厉害!
梓君拿出一把细目的梳子,轻沾了点桂花香味的头油,开始为我打理这三千烦恼丝。
满室静寂中,只余下那角梳轻轻划过长发的微响。
百无聊赖地,我打开梓君先前从柜中取出放置于台上的多层雕花木盒。
怎么都是珍珠的?
我翻拣着其中的饰品,难道就是为了与我这件云肩相匹配梓君才特意取了这盒?
若真是如此……
我在心中暗吐了下舌头,光一珍珠都能有那么多不同的款式了,这要再加上其他宝石类的饰品,拾捣拾捣难道还不够我去开个首饰铺啊!?
这祁安然还昏着呢就已经给她这么预备着了,如今我一转醒,将来那衣服首饰多的,还不得把我给淹了啊!
奢侈啊,糜烂哪,资产阶级啊~~~~~~
我忍不住又一次感叹。
梓君的手脚确实不慢,我对资本家的第一轮批判还未结束,他已经替我理顺了头发,并用两耳边的散发给我在头顶盘好了一个小圆髻。
看着他抓起我余下的长发继续挽髻,我疑惑地出声制止,“你怎么把我的头发全都给盘上去了?”
“公主不喜欢这个发式?”梓君偏头看了看,似乎是奇怪我到底对他的手艺有何不满。
“我这不还没成亲吗?”就连跟你,那也还没圆房哪不是。
只一挂名的而已,难道就为这我还得作已婚妇人的打扮不成!?
“女子只在儿时散发,一旦成年,即需梳髻。公主虽因故尚未行过成人礼,但毕竟年岁已逾,还是梳起为好。”梓君稍作思索后,还是决定为我一并解释清楚,“男子未婚时亦可散发,若一旦嫁为人夫,则必须用头冠将长发束起。而像女子的钗、簪、步摇等发饰,一般男子是不可随便插戴的,只有身处君位者才可如女子一般服簪,且发簪的顶端不得挂有垂饰。一般而言,正君可戴两支发簪,而两位侧君与四位侍君都只能使用一支。”
梓君为我插上数朵大小不一的珠花以及一支下垂着数股菱形珠链的步摇后,又替我取下耳中原本戴着的金针,换上一副以细圆珍珠制成的“巾”形耳环。
“女子周岁时,会在族中长者的主持下,穿下耳洞,祈福去灾,之后无论长幼婚否,皆会佩戴耳坠为饰。而男子则是在订亲之后才会穿刺耳洞。成亲那日,男方父母会在新人上花轿前,亲手为其戴上妻家送来的聘礼耳针。耳针一经戴上,除非被休、改嫁,直至身死都不得任意取下。”
梓君指了指自己耳上的那副翡翠耳钉,“这是去年您十三岁生辰时王爷赏下的‘恩典’。”
我回头看了看梓君的装束,心中苦笑不已。
银冠束发,耳佩双针,老爹你这是想给我弄个既成事实昭告天下还是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