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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有时间出来见我了。”莫可坐在姿飒对面捧着咖啡杯没好气地说。
姿飒看见莫可火急火燎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于是开口问到:“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莫可望定姿飒,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地说:“宋承宇找过我。”
姿飒一愣。
“他说,他想见你。”
姿飒埋头喝着咖啡,并不言语。
“喂,林姿飒,你给点反应好不好?”莫可看见姿飒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很是着急。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姿飒放下咖啡杯微笑着问。
“我当然拒绝他咯,他还有脸回来找你,我是他就躲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回来见你,丢不起这个人!”莫可显得有些激动,义愤填膺的。
姿飒看见她激动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这些话,或者给他两耳光叫他滚回美国去?”姿飒似笑非笑地看着莫可,搞得莫可一头雾水。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莫可越发觉得姿飒莫明其妙。
姿飒还是笑笑地看着她。
“哦,”莫可恍然大悟地叫出来,“你早就知道他回来了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如果我们见过面,他还用得着找你为他指路吗?”姿飒白莫可一眼。
“前段时间,我见过我师兄,他说陪太太逛街的时候遇见过他。”姿飒轻描淡写地,不带任何表情。
莫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样啊?”过了半晌,莫可才吐出一口气,怯生生地问姿飒。
姿飒把脸转向一侧,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把目光飘向窗外,悠悠地说:“碰上了再说。”
“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莫可嘟嘟嘴说。
“莫小姐绝对不是徒有漂亮皮囊的草包!”姿飒转过头,恢复玩笑的神情。
莫可对着她做鬼脸。
“一块儿吃晚饭吧?”姿飒看看手表。
“恩...”莫可似有难色,“今天......”
然后姿飒听到莫可的电话响起。
莫可看姿飒一眼,接起电话。
姿飒只觉得莫可脸色也变得柔和语气也变得甜蜜。
她轻轻笑笑。
“你听见啦.....我今天没空。”莫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知道了,恋爱大过天嘛,早知道你莫小姐有异性没人性啦,走吧走吧。”姿飒挥挥手。
“好了好了,就当我欠你一顿嘛,下次我请你。”莫可对着姿飒眨眨眼睛。
姿飒最受不了她这招,用手捂住嘴巴做呕吐状。
两人大笑起来。
姿飒叫来侍应结帐。
侍应小姐走过来礼貌地说:“闻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哪个闻先生?”莫可看看姿飒惊奇地问。
“闻彦博先生。”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说。
姿飒摇摇头。
莫可对着姿飒挤眼睛,姿飒却看到闻彦博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望定她,“就当我为昨天的事赔罪。”
“你有做错吗?”姿飒抬起头盯着他,仍然见到他熟悉的微笑。
心中的怒气其实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你认为我有那么我就道歉咯。”闻彦博依然保持着微笑,“你不会不接受吧?”
姿飒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啊,不会专程跟着我来这里,等我喝完咖啡替我埋单道歉吧?”
闻彦博笑着摇摇头,“这里是风尚广场的咖啡馆,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姿飒突然想起自己确实是与莫可约在风尚的咖啡馆,不由得一阵尴尬。
“还有什么问题吗?”闻彦博看着姿飒点点头。
姿飒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我有问题。”莫可突然说。
姿飒和闻彦博同时转过头看着她。
“我想和姿飒说我先走了,我约了人。”
姿飒点点头,闻彦博也欠欠身。
莫可走后,闻彦博在姿飒对面坐下来,
“林小姐可否赏光吃顿晚饭呢?”他微笑着望着姿飒。
“如果要道歉这杯咖啡已经够了。”姿飒指指桌上的咖啡杯。
“林小姐肯这么便宜我,倒也是奇闻。”闻彦博耸耸肩。
“大概你不知道你们风尚的咖啡卖到多少钱一杯。”姿飒靠在椅背上轻笑着说。
闻彦博故作认真状。
“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有那么多大事要做,好像咖啡多少钱一杯对别人说过什么话这种小事你在那么会记在心上。”
两个人沉默一阵不说话。
姿飒起身拿着手袋准备离开。
闻彦博走过去拉住他。
“你不会想在自己的地方被人拍到明天的头条吧?”姿飒甩开他的手。
“没关系,刚好替风尚作宣传。”闻彦博不肯放开她。
“你和你的风尚需要关注但是我不需要。”姿飒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闻彦博看见姿飒动气立马放开手。
“陪我吃顿饭。”
姿飒不知道这是命令还是请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看着他。
“总得给我个理由。”姿飒回过神。
“今天是我生日。”闻彦博回答。
“呵,找出这样的理由也够辛苦你了,就算是你生日也轮不到我陪你。”姿飒冷笑一声。
“你今天对我很有敌意。”闻彦博看着她的眼睛,诚恳淡定地,姿飒开始觉得自己的失态。
“还不肯答应我?”他锲而不舍。
姿飒望定他的脸,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随便找的理由,于是松了口。
“我不要去太多人的地方,不想明天看到自己上报纸。”
闻彦博笑着和她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店。
闻彦博把车驶到郊外一家木屋似的小店前停下。
姿飒只见眼前这宽大的木屋门窗紧闭,一点也不像做生意的样子,她好奇地盯着闻彦博。
“你搞什么鬼?”
闻彦博摊开双手耸耸肩。
“我能搞什么鬼,你没看见吗‘东主有事,休假三天’,看来我们是没口福了。”
闻彦博调转车头,驰车离去。
汽车慢慢地行驶着。
“那...我们现怎么办?”姿飒轻声问。
“哎,开回城里随便找个餐厅吃好了。我听朋友说这家“盘飧居”的潮州菜很地道,可惜了,我想你一定喜欢的,不过现在,可惜了。哎,生日都这么对我,真是......”
闻彦博自言自语地说着,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真心地抱怨。
姿飒看着他那失落的表情,像极了没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于是笑着说。
“那,我请你吃一些好东西咯?”
“是吗?”闻彦博一阵惊喜,继而又悻悻地说,“不过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只想吃刚才那家馆子的小菜,其他的我都没兴趣。”
“喂,别这样嘛,”姿飒拍拍彦博的肩膀,“大不了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咯。”
闻彦博一怔,一个急刹车,把姿飒弄得前俯后仰。
“你干嘛?”姿飒直起身娇嗔。
“你是说,你做饭给我吃?”闻彦博用手指指姿飒又再指指自己。
“恩...”姿飒点点头。
“是不是真的啊?”闻彦博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姿飒。
“不信算了,反正你也不想吃其他的东西,还是回家洗了澡睡觉好了,说不定可以梦见大餐呢?”姿飒扬扬眉毛。
“不行,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你也知道答应人家的事情不能反悔吗?”姿飒反问。
气氛有点尴尬。
“开车吧。”姿飒不耐烦地催促。
“去哪儿?”闻彦博问。
“去超市。”
“干嘛。”
“你成心作对是不是啊,不去超市买材料怎么做饭给你吃啊?”
闻彦博一听,骤然一笑,开着车子绝尘而去。
“早知道这样就在风尚的超市买好了,还不用自己给钱。”姿飒推着车无精打采地说,“喂,猪肉还是牛肉啊?”
姿飒回过头却没有看见闻彦博,她四下张望,突然看见闻彦博拿着几桶泡面走过来。
“你干嘛?”姿飒皱起眉头。
闻彦博顺手把几桶泡面放进推车,然后拍拍手说:“我始终还是对你会做饭这件事持保留态度,先买点泡面回去,等下做出来的东西如果太难吃或者根本不能吃的话至少还有的替补。”
“你们男人是不是什么东西都喜欢先预备一个替补呢?找女朋友是这样就连吃饭也是?”姿飒斜着眼看着闻彦博。
“那你们女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展开漫无边际甚至是毫无根据的联想呢,这到底是所有女人的共性呢还是你林姿飒小姐独具特色的一面呢?”
姿飒瞪他一眼,然后开怀大笑起来。
“你拿你自己那份就行了,不用拿我的。等下我做好饭,如果秀色可餐得让闻先生你大失所望的话,那么你就吃光你的泡面好了。”
“如果你做砸了呢?”闻彦博问。
“这是不可能的。”姿飒信心满满地说。
两个人又继续挑一些做饭的材料,姿飒望着超市里穿梭的人群不禁笑出来。
“你不觉得,以你的身份又穿得这么西装笔挺得来超市卖菜有点搞笑吗?”
“有什么搞笑的又没法律条文说穿西装不可以逛超市。”闻彦博不以为然。
“不是西装的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姿飒顿了顿说,“你说要是不幸地被拍到你跟我在这里逛超市卖菜,那些记者会不会怀疑你们风尚的超市有质量问题连自己的老总都不去光顾而向你发难呢?”
“你不去做记者才是可惜啊。”闻彦博摇摇头,“严格来说我只是把负一楼租给别人让他们来经营超市,跟我并没有太大关系,我不需要特地去光顾它。”
“呵~”姿飒笑笑,“差不多嘛。”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闻彦博无奈地说。
姿飒笑而不语。
“那这样好了。”
姿飒回转头看见闻彦博把西装脱下来盖在头上,然后听见他说:“这样总可以了吧,不会丢你脸啦?”
姿飒看见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举动惊奇之余又觉得好笑,于是踮着脚扯下盖在他头上的衣服。
“别闹了。”
两个人相视大笑。
“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孩子气。”姿飒说。
“高兴嘛。”闻彦博轻描淡写,嘴角却挂着微笑。
两个人又对视着笑起来。
“好了好了,再笑下去,今晚别吃饭了。”闻彦博推起推车催促姿飒。
两人准备去结帐,结果刚一个转角姿飒就撞在了别人的推车上。
姿飒连忙弯下身捂着被撞疼的退。
那人连忙赔不是。
“怎么样,没事吧?”闻彦博扶起她关切地问。
“都是你害得,自己思觉失调玩返老还童来拖累我。”姿飒直起身,不经意看向推车那人,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明媚的微笑,顿时荡然无存。
宋承宇!
真是冤家路窄!
闻彦博见姿飒脸色有变,马上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问:“怎么了?”
姿飒和宋承宇对视着,谁都没有放过谁。
半晌姿飒回过神。
“没事,我们走。”
姿飒刚走开半步,宋承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们谈谈。”
“没这个必要。”姿飒甩掉他的手。
“给我个机会机会解释。”他恳求她。
“不必了,要说的话八年前已经全部都说过了。”姿飒冷漠地回答。
“姿飒。”宋承宇依然拉着她不放。
闻彦博心领神会连忙上来解围。
“你是不是应该给给她和你自己一点时间,好让你们想想清楚该对对方说些什么呢?你这样冲动,不仅吓坏姿飒,更可能连你们日后相见的机会都给一并吓走了。”
闻彦博镇定地看着宋承宇,语气平和地说。
宋承宇看他一眼放开姿飒的手臂。
姿飒逃似的走开了。
一路上姿飒都满怀心事,她一直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事物,不带爱恨,匆忙而麻木。
闻彦博放上一张英文CD。
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开到姿飒家门前,彦博才提醒她下车。
“去你家吃饭吧,不是你生日吗?”姿飒回过神,看着彦博说。
“回去休息吧,你累了。”闻彦博看着姿飒,眼里满是关爱。
“给你做顿饭的力气还是有的。”姿飒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回去好好睡一觉。”闻彦博扶着姿飒的双肩温柔地说。
姿飒知道他已经看穿了她一切的脆弱,无力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办?”
“不是有泡面吗?”闻彦博指指后坐上的塑料袋。
姿飒无力地笑笑。
第二天清早,姿飒刚从浴室里出来,便看见闻彦博赫然地出现在她的卧室里,正仰着头欣赏着她的房间。
“你有没有礼貌啊,随便进女孩子的卧房?”姿飒不知道他大清早地来找她到底所为何事。
“这是你的房间啊?”闻彦博好像并没有听见姿飒说话,他望着一屋子的蔚蓝色回过头吃惊地看着姿飒。
这一看更加吃惊。
姿飒只穿着穿一件天蓝色的吊带丝质睡,裙披散着头发站在他面前。
玲珑凸翘的身材在丝质睡裙下若隐若现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朦胧美。
姿飒平时只上一点淡妆,淡雅中透着朝气,而此刻的她却是全无雕饰的,清新自然,有点像跃出水面的芙蓉花。
浴室里飘来阵阵栀子花的香气。
闻彦博呆呆地看着姿飒。
姿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走到衣架前取下一件外套披上。
闻彦博方才回过神来。
“看起来你精神不错嘛,不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闻彦博笑着想找地方坐下,却发现姿飒的房间除了角落里那一张自制的沙发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凳子。
他无奈地摊开双手。
姿飒指指床沿,让他坐下。
“这么早来找我干嘛?”姿飒一边擦柔肤水一边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着闻彦博,却发现闻彦博也在看她。
“带你出去。”闻彦博简单地说。
“不去了。”姿飒开始上日霜。
“害怕?”姿飒从镜子里看见闻彦博在笑。
“怕什么?”她瞪着镜子的他。
“怕遇见不想遇见的人。”闻彦博走到她身边,从镜子里凝视着她的眼睛。
姿飒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说:“去哪里?”
闻彦博笑了笑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先换衣服吧,别穿裙子。”
“哦,还有,擦点防晒霜。”
上了车姿飒才知道闻彦博是要带她去爬山。
“先吃点东西。”闻彦博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姿飒,姿飒打开一看,是面包和牛奶。
“你呢?”姿飒边吃边问。
“吃过了。”闻彦博淡淡地答。
“干嘛无缘无故带我去爬山?”姿飒惬意地嚼着奶香面包。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说为什么?”闻彦博转过脸微笑地看着她。
“谁知道,我又不是专修变态心理学的。”姿飒嘟哝着。
“你说什么?”闻彦博没听清。
“我说你很帅很有型。”姿飒吐吐舌头。
山脚下,姿飒望着绵延无尽的石阶感到双腿开始发软。
“怎么,怕啊?”闻彦博凑上来略带挑衅地说。
姿飒瞪她一眼,“不如看看谁先爬上去啊?”
说完,姿飒一溜烟似的跑上台阶。
闻彦博笑着摇摇头跟在她后面。
早晨山里的空气很好,昨夜下过雨,一路上都能闻见泥土的清香,和着风,这湿湿的味道,像是要钻到人的脾肺里去似的。
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一路上都能看见纷然落下的黄叶,踩在脚下吱吱作响。
山上的菊花已经开了,迎着阳光,黄灿灿地散发出亮光,给凋落的秋天注入了些许生气。
闻彦博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像是忘记了和姿飒的约定。
猛然间抬头,看见姿飒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娇喘吁吁。
闻彦博笑着走向她。
“都叫你别逞能,慢慢爬,你看你。”闻彦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水壶,拧开瓶盖,递给姿飒,姿飒接过去咕噜咕噜地畅饮起来。
“呼~”姿飒吐出一口气。
她抬头看见闻彦博不但没有疲累的表情反而显得怡然自得,开始暗自佩服他的体力。
“成天嚷嚷着叫别人‘老年人’,看来你也不比老年人强嘛?”闻彦博接过姿飒喝过的水壶径自放在嘴边喝了起来。
姿飒看他一眼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闻彦博发现她的小动作,打趣地说:“看来你不仅身体老化,就连思想也很OUT嘛。”
“行行行,你年轻你IN总可以了吧。”姿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吧,看你撑得了多久。”
闻彦博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又开始向山顶进军。
走着走着,闻彦博突然把姿飒拉进一片树林,姿飒先还不以为然,但后来看见自己与爬山的人群渐渐离得远了,而树林里又一片萧条罕有人迹,也开始害怕起来。
“你干嘛啊?”姿飒突然停下来。
闻彦博回过头看着她,依然是笑:“去山顶啊。”
“不是该走那条路吗?”姿飒指指身后渐远的大路。
“谁告诉你到山顶的路只有一条啊。”闻彦博插着腰。
姿飒站在原地犹疑着。
“走吧,你怕我把你卖了啊?别说这里荒山野岭没人买你了,就算是有人,也没人敢买头母老虎回家啊。”
闻彦博走过来拉起姿飒的手大步地向前走着。
闻彦博的手宽大而温暖,姿飒觉得那像是很久以前躺在婴儿床里的感觉。
姿飒就这样被他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心中的疑虑和担忧也都渐渐地消失了,一路上踩着脚下软绵绵的落叶呼吸着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听着树上传来的阵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心里竟然格外安静和欣喜。
突然间,姿飒感觉到闻彦博停了下来,然后听见他用无比欢欣的语气说:“你看,这是什么?”
姿飒抬起头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青绿的山壁间缓缓流下一股清泉,流到山壁下汇聚成小溪。然后随着蜿蜒的山路汨汨地流向远方。
姿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兴奋地嘲溪水边奔去。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美的景色。”姿飒脱掉鞋袜在小溪边轻轻坐下,把脚伸进清冽的溪水,双脚不停地拍打着。
“终于相信我没骗你了吧,这就叫‘别有洞天’。”
闻彦博在姿飒身边坐下,看着她满脸的愉悦,心中也豁然开朗起来。
“咦,你看,有鱼诶!”姿飒指着水中黑色的小鱼激动地说,然后她把裤脚挽至膝盖之上,跑向小溪中央。
溪水深至姿飒的膝盖,冰凉凉的,清澈见底。
每一步都踩在水底的石头或细沙上,那凉意透过脚心直接沁到姿飒心里去。
鱼跑到哪里姿飒就跟到哪里,还时不时弯下身子去伸手到水里去捉鱼,可惜,鱼总是比她灵敏一些,她终究都扑了个空。
但姿飒乐此不疲,依然欢欣地忙碌着。
闻彦博在岸上欣赏着她。
突然间姿飒被水里的石头上绊了一下,脚下一滑,手舞足蹈地前俯后仰着,眼看马上就要跌倒在水里。
说是迟那是快,闻彦博一个箭步冲上来搂住姿飒的纤腰。
就差一点点,姿飒险些变成落汤鸡。
被闻彦博抱起来的姿飒,仿似劫后余生,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搞怪似的吐吐舌头。
阳光下,姿飒的头发有些乱,留海遮住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闻彦博一手揽在姿飒腰际,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替她撒开挡在眼前的留海。
他温暖的手碰到姿飒的眼睛,弄得姿飒痒痒的,然后姿飒才感觉到自她腰间传来的热量。
她又听见“咚咚咚”的声音,不过这次好像还隐约听见了回音。
沉默之中姿飒感到闻彦博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他深沉而平稳的呼吸夹杂着一些淡淡的烟草味道,呼在姿飒脸上,热切而温和。
姿飒心底竟然滋生起一股渴望,她悄悄地闭起了眼睛。
两个人鼻息焦灼着,姿飒觉得心里慌慌的。
终于,闻彦博还是停了下来,他用手摸摸姿飒的脸,然后又用拇指在姿飒柔嫩的嘴唇上轻轻摸了摸,转身向岸边走去。
姿飒睁开眼,心里有些失落。
但当她再次抬起头看见闻彦博脸上依旧亲切的微笑时,她突然觉得他刚才没有吻下去是对的。
如果吻下去,那吻了之后,该怎样?
他也有他的顾虑吧。
姿飒轻轻笑了出来,难道自己就没有顾虑吗?
姿飒重新回到岸边,静静地躺在地上,脚依然泡在冰凉的溪水里。
她抬起头看着山中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高大的古树像一把伞似的撑在自己头上,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洒下来,打在身上,暖暖的。
姿飒的脸上浮起一个满足的笑容。
“现在,有心情讲故事给我听了吧?”闻彦博回过头看着躺在地上享受阳光的姿飒,脸上洋溢着明媚的微笑。
“我就说你不会是专程带我来体能训练的。”阳光有些刺眼,姿飒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想听什么?”过一会儿姿飒轻轻地问。
“那要看看你可以说些什么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来来,姿飒,讲讲你心中那些故事,那些困了你这些年的故事。”闻彦博用温柔的极具诱导性的语气说,那口吻,像极了姿飒在办公室里对病人所用到的。
姿飒轻轻一笑。
闻彦博在姿飒身边躺下来,也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八岁,那一年,他转来我们学校念高二。”姿飒用极为轻柔的声音做了开场白,闻彦博躺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我三岁起就没了父母,是爷爷一手把我带大,可能是因为缺少父母关爱的原因,我的性格比起同龄的孩子要孤僻一些冷漠一些。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唯一的朋友是上高中后才认识的莫可。”
姿飒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从前莫可傻乎乎的戴付黑框眼镜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渐渐地,班上的女同学都谈起了恋爱,没有男朋友的,身后也都跟着两三个追求者,整天不是送巧克力就是送发夹之类的小玩意儿,弄得好不热闹不亦乐乎。”
“你呢,没人追你吗?”闻彦博终于开了口。
“呵呵,”姿飒笑了笑,“不是没有,只是个个来都碰了壁,渐渐地,男生之中也都传开了,说我清高自负,所以也懒得与我做朋友。”
闻彦博听到这里笑笑地摇摇头,心想那些小男生应该庆幸姿飒没有给他们机会,不然凭他们的身手,哪里是她林姿飒的对手。
“宋承宇是个优秀的男生,高大帅气,不仅成绩好而且篮球也打得特别好。就是因为这样,他成了很多女生的目标。”
姿飒想起当年的宋承宇打篮球时女生们把操场围得水泄不通为其摇旗呐喊的盛况不禁又笑了起来。
“包括你?”闻彦博问。
“不~”姿飒斩钉截铁,“我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上他。”
“那个时候,我数学很差,但他的数学却很好,老师不忍心见得我偏科误了前途,所以派了他来帮助我学习。可能就是这样,我们有了感觉。总觉得他很细心很会照顾人,一道题就算讲上十几次也仍有耐心不觉得疲惫。”
“小男生和小女生大概都是这样开始的。”闻彦博把手垫在脑后悠闲地说。
“后来我们开始了。感情很平淡却很也很好,直到高三毕业我们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记得那个独木桥吗?他牵着我走过的,他跟我说‘别怕,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当时我真的很安心很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那段日子,平淡而快乐。”
姿飒说到这里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着闻彦博。
“然后呢,故事不会总是这么一帆风顺波澜不惊的吧?”闻彦博突然睁开眼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上了大学之后,莫可念了艺术学校,所以我又恢复到一个人的状态,但不久后我交了新朋友,她叫陶夭。”
姿飒说到这个名字时心里止不住微微一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陶夭?”闻彦博惊叹着这个妖艳的名字。
“恩。”姿飒轻轻点头,“人如其名,她很漂亮,有一双和溪水一样澄澈的大眼睛,面如桃花,雪白而粉嫩,说话很温柔,人很活泼,很讨人喜爱。”
姿飒轻轻叹口气。
“她睡我上铺,对我很好,她的热情和快乐感染了我,我觉得自己也变得开朗起来,我把她当成除了莫可之外的最好的朋友,也很信任她什么话都跟她说,还把宋承宇介绍给她认识。”
“也许是宋承宇太过优秀,大学里很多女生成天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般。刚开始我也并不生气,只是后来她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是借口开会或者是比赛什么的,我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我开始质问他跟他吵架,最严重的一次我竟把他的新球衣剪成一片一片的泄愤,气得他一星期没和我说话。”
“你可真厉害!”闻彦博没料到姿飒那么有性格,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上衣。
“或者,人就是这样,当你拥有一样东西的时候你就不会想要失去它,宋承宇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他的关心和爱护让我觉得在这世上除了爷爷之外还有人关心我爱护我。所以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他。”说到这里姿飒又重重地叹口气,“但,越害怕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我终于还是看见了他和别的女生走在了一起,那年春天,校园里的桃花开得异常的美丽,而我,看见他在桃树下紧紧地抱着别的女生热吻。”
闻彦博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知道,那个女生是谁。
“我清楚地记得陶夭脸上如桃花般灿烂的微笑,她一定也看见我了,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挑衅而鬼魅,像是蓄谋已久的阴谋终于得逞一般的喜悦,那目光和笑容我记到今天,每每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那无数次在姿飒梦中出现的脸又在一起浮现在她眼前,姿飒倒吸进一口冷气,觉得身上冰冰的。
突然间她感觉到闻彦博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她睁开眼对着他感激地笑笑。
“我情绪很低落,不明白为什么我最信任的两个人就这样出卖了我,我感到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动力,整天窝在家里不去上学,成绩一落千丈,人也越来越瘦。”
“宋承宇和陶夭很快就公开地在一起了,除了莫可谁也没有来看过我,两个月后,爷爷把我送到英国念心理学。”
故事讲完,姿飒如释重负,她褪去闻彦博的外套,从地上坐起来,有重新回到小溪的怀抱中。
“就是这样?”闻彦博重新穿上外套,轻轻地问。
姿飒没有回答。
“你恨他们吗?”
“不知道。”
阳光下,闻彦博凝视着姿飒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