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 繁星如水 烟花如梦(1 / 1)
“我不赞成!”花满蹊直接给了花满径一个冷面。
“那我也不同意!”花满径偏过头——又一个强硬派。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良久,莫颜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呃……小蹊,那个其实我觉得小径的提议好象,没有问题……”
“莫颜,你怎么也帮他这种主意?”她瞪一眼满径,“你的聪明脑袋呢?他是个什么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去又留他一个人,谁陪他?你么?”她指指叶今镜子,二人默契地摇头,她又指满径,“还是你?”
“我就我,他又不是老虎……”满径话音未落就被叶今的咳嗽声打断,顺着他意味深长目光看去——莫颜!“咳、咳……那个,当我什么都没说!”满径搔搔头引得叶今与韩晓镜一阵偷笑。
“不是还有你?”莫颜忽然问满蹊,“这段时间似乎你跟他的关系还不错啊,至少比满径和他要好多了。”
“那是异性相吸好不好!”满径忙申辩,却惹来满蹊一阵追打。
“你们不觉得他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吗?他是个生活在孤独中的人,就算羡慕我们的生活方式,让他贸然加入我们的生活,会适得其反的!”嬉闹过了,满蹊却认真起来。
莫颜讶然:“小蹊,没想到你这样了解他。”
满蹊摇摇头:“不是我,是哥哥,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哥哥和他有过很深的交往。”
“你怎么会跟哥讨论这种事情啊!”满径怀疑的目光飘来。
“因为哥也去啊!”
“哥也去?”满径愕然,“怎么我都不知道?”其余三人也都满腹问号,满楼一向是不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呀,更何况他的眼睛……
“花满径,什么时候我做事情需要通过你的审批了?”满蹊的表情略为得意,说服哥哥,她可是花了不小心思呢!
“花满蹊,”满径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不要太忘形了!”
接到花满径话语中警告的信息,花满蹊的心一凛。
自从满径告诉她那件事情后,她确乎是忘形了,望见哥哥时,复杂的感情更多的是喜悦,小小的,为那份爱找到了出口而喜悦。
花满径不再理会走神的她,而是指着桌子上的那张入场券,道:“那还能给谁啊?”
有人沉默,镜子敲敲头:“都是满蹊你那臭手,怎么会多拿一张啊,搞得我们美好的中午就这么毁了!窗在那儿!干脆扔出去,谁捡到归谁!”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满径拿起这个烫手山芋就要扔出去,却被莫颜拦住:“那要是没有人捡怎么办?”
“不可能!这可是H大跨年晚会的入场券,谁会不要?”话未落,票就被满径扔出了窗。
“真扔啊!”镜子一脸的惊愕,几人慢慢地围到窗边,没有风,入场券从四楼一直飘到了楼底,躺在灰白的水泥道上,红地格外醒目。
“有人过来了,”叶今眼尖。
“怎么有点眼熟……”看着走过来的那个人影,莫颜说了一半却没有说下去,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样子。
看着那个人捡起入场券,花满径毫不客气地大笑:“路小默……哈哈……”
满蹊闷闷地回到位置上,看着满径猖狂的笑:“算我倒霉!”
周围都是急促却轻快的脚步声,数不清声音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的身上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他被这气氛感染着,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开,开始在嘲杂的声音中细细搜寻满蹊的声音来。
无数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又从他的身边穿过。人群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涌动,可是他却听不到那个熟悉的脚步,满蹊……满蹊,他们确乎是走散了,他奇怪,满蹊从不会在和他一起出去时离开他双手的接触范围的呀。
也许,晚上的人真的太多太乱了吧。
“快!快!快开始了!”
……
“票呢?在你那儿,快拿出来呀
……
“听说今天晚上的节目都是每个系的精选呢!”
“那是,容老师她们准备了两个多月呢!”
……
徒劳地把手握紧,又放开,风从指缝间漏过,他抓不住那熟悉的气息,只抓住了空气中自己的丝丝不安。
更多的人拥挤过来,他被撞到,打了个趔趄,又被人扶住,耳边的,是充满了歉意的声音:“对不起你没事吧?”
他定了定神,向发声处微笑:“没关系,我……”
“哥——”随着有点担心的呼声,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
冰凉的手指触到他温暖的手心,是谁禁不住轻轻地一颤?
他有点心疼地握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心中透明的玻璃容器像是晃了一晃,随着涟漪荡漾出晶莹的液体,流了一地。
“哥哥……”她笑了,牵起他,向礼堂走去。
如果,幸福只有一刻,那么就让她紧紧抓住吧。
“他们是……情侣么?好温馨的感觉”先前撞到满楼的女生呆呆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步入华灯通明的礼堂。
身旁的女伴一脸奇怪:“你不知道啊,他们就是容老师的大儿子和女儿啊!”
“啊?”女生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却又转化为惋惜的表情:“就是那个眼睛……”她止住话,愣了一下,又喃喃道:“太可惜了……”可惜什么,她没说出来,只是摇头。“我们快走吧,进去吧。”
“对呀,走吧走吧。”
女生们很快就恢复了兴奋的情绪,说笑着走远,身后,谁也没有发现少年的表情。
他立在香樟树下,静静地望着灯火通明的礼堂,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有一只紧紧的握着那张入场券。
热闹,就在前面,只需要继续往前走,就可以……
可以怎么样呢?路小默低下了头。
如果你没有勇气走向热闹,那么回过身,你依然可以回到你的黑暗中去,那个没有光明没有温暖的角落中去……
他的脸更加苍白了,礼堂里,试音的音乐戛然停下,像被生生切去了源头的泉水,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人的声音越发响亮与嘲杂。
去吧!难道你想呆在黑暗中一辈子吗!
不用躲避你自己的心了,你早就已经在羡慕,不,是嫉妒花家那对双胞胎姐弟的生活了,难道不是吗?你嫉妒他们可以笑得那么轻松无虑,你嫉妒他们有个和睦的家庭,你嫉妒她有个那么完美的哥哥……
“不……”他痛苦地□□出声,不要再说了!
拳头狠狠地砸在树干上,叶子簌簌地落下,一起飘落在地上的,还有那张被揉得发皱的入场券……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步入黑暗。
他,还是没有勇气背弃那跟随了他三年的黑暗。或着说,习惯黑暗已经成了他逃避一切的挡箭牌。
他走的太坚决,太痛苦,以致他不肯回头,自然也没发现那个拾起入场券的人影。
花满径掸了掸票上的灰,看着路小默的背影,叹气。
路小默,真正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不是眼盲,而是心盲呐。
“刚刚你去哪了?小径呢?”落座后,花满楼轻声地问身边的满蹊。
“小径,小径他大概和莫颜在一起呢,”满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却又透露着压不住的兴奋:“刚刚呢,是妈的一个学生看见我了跟我打了一下招呼,我就跟你走散了……哥哥啊,你会生气吗?”
花满楼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却又轻轻地笑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他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选择相信,因为他知道,如果她愿意告诉他,他根本就不必去问。
晚会开始了,节目很精彩,但满蹊却一直心不在焉,频频地看着手表,又看向舞台的一角。
“满蹊,怎么了?”满楼偏过头。
“哥哥,那些节目都很无聊啊,我们去舞台后面好不好?妈妈应该在里面,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好不吗?”
花满楼微微摇头:“不好吧。”像是看到了满蹊失望的表情,他又解释着:“现在后台一定很忙碌,我们过去恐怕,只会添乱吧。”
“不会吧,那我们就过去看一下,就一下好不好?”满蹊的话语已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满楼笑笑,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就由你。”
站起身时,满楼没有发现,花满蹊向隔了两排的花满径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满径和莫颜的脸上,都露出了略带惊喜的微笑。
甬道又长又暗,花满蹊睁大双眼,走道里隐约有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晃动,她握着花满楼的手,轻轻地拽紧,“小心……”话才出口,满蹊便止住话尾。轻咬下唇,她有点懊恼。
又说多余的话了,在黑暗中,谁又比得过满楼的听力灵敏呢?
甬道的尽头就是后台的大门,越是靠近,里面紧张的气氛就越是明显。隐隐着,他已经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好,就这样,别紧张……上!……下一个节目准备……”
“容老师,下一个节目是杨昊的……”
“这……”
“妈——”花满蹊挽着满楼的手,推门而入,向她轻轻地挤了挤眼。
容颜紧张而的表情刹时舒缓:“好……来了好……”
花满楼尚在诧异母亲反应像是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一般的欣喜与轻松,满蹊已经推着他往里走去:“妈,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和哥走了。”
“小蹊,”满楼不禁问道:“门在后面呀!”
“我们不回去……”满蹊放低了声音,充满了神秘,好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发现了梦中的乐园,“我们去舞台后面的钢琴室。”
“钢琴室……”花满楼愕然。但却没有再问,因为他更奇怪身后母亲,似乎依然在看着他们。
候场室里的人似乎是安静了一下,却又立刻恢复了刚才的气氛,忙碌而紧张。
满楼觉得像是迈进了一个小房间,只是舞台上的声音却似乎更加清晰了。
“哥……”满蹊牵着他,在钢琴前坐下,“你来弹个曲子给我听好吗?”
花满楼抬起手轻轻地抚过琴盖,再打开,微微地把头偏向满蹊:“小蹊,这里真的是琴房吗?为什么不是隔音的呢?”
糟糕,居然忘了琴房是隔音的了……满蹊脸上的笑容一僵:“呃……因为我没关门呀,哥哥,我想听你弹李斯特的爱之梦,好吗?”
“爱之梦……”花满楼喃喃,然后微笑,“好。”
舞台上安静下来,满蹊不失时机地把门关上,侧身在帷幕之后,轻轻地对满楼说:“哥哥,开始吧。”
爱之梦……
花满楼微微地发怔。
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轻轻地移动,找准了音位,手指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下落。
音符从指尖流泻,像是有了生命的水,在如梦的空气中跳跃,流动。
花满楼沉浸在音乐中,浑然不觉那帷幕拉起,淡蓝色的追光灯打在他身上,宛若天成。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君如暖玉,世间又有哪一条绸带能将此穿起呢!
一曲未了,花满蹊已经听得痴了。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上了哥哥,还是,只是不愿意把目光从完美的他的身上移开?
同样听痴的,还有台下的听众。
曲终了,却无人反应过来。静默良久,直到灯光打亮,舞台通明,大家才从爱之梦里惊醒,于是,掌声雷动。
花满楼愣住,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有人上台献花。满蹊走出帷幕,挽起满楼的手,拉着他走到舞台的中央。
或许初时有那么一丝的不知所措,当她的手挽上他,一切就像回到平时,和她在夕阳下的散步,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暖暖的微笑。
“原来是圈套。”台上,鲜花的遮挡下,他轻语,却无丝毫责备的语气。
“不,是阴谋,呵呵……”她轻快地笑着,一如以往地俏皮。
台下,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双满含着欣喜与激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一秒也不愿移开。
礼堂里热闹还在继续,礼堂外,两个人影却偷偷地溜了出来。
风有些凛冽,但二人却浑然不觉。
花满蹊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放烟花了!”
“是吗。”满楼微笑着,在草坪上坐下:“现在的天空有星星吗?”
花满蹊在他的身边坐下,仰头看向天空。
深蓝的夜空缀满了星星,忽明忽暗像散落在天鹅绒上的宝石一般。
“好美……”花满蹊喃喃。
“烟花呢?”满楼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忽而问道:“是烟花美还是现在这满天的繁星美呢?”
花满蹊未料到他有这一问,一时语塞,再看向花满楼仰向天空的侧脸,竟是煞是认真的表情。
“烟花和繁星……”她看向星空,星星闪烁,却不能给她答案。
“我听过你和满径对星星的描述,同一片夜空,有了星星,已是一种美,但现在却要覆盖上另一种美,我无法想象。”
花满蹊的心被从满楼口中吐出的“想象”狠狠地一扯,他说得那么风清云淡,却在她的心里划出了细细的伤口,名叫忧伤的液体悉悉簌簌地流了一地。
“哥哥,”她把声调变得轻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你可以想象星星的美吗?”见满楼微颔,她才继续道:“其实烟花可以看作一个装满星星的盒子,在砰的一声后向天空撒出更多更美的星星。”
“可是,转瞬就会消失,对吗?只留下空气中浓浓的硫磺味。”
花满楼说的没有一个字不是事实,所以满蹊无法反驳,只是怔怔地看着哥哥,看着哥哥,看着他散发出的与他的年纪不相称的忧伤。
“哥哥……”她突然觉得在他的面前。一切的词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过,再美好的事物总会消散,所以不必忧伤,对吗?”他突然微笑起来,花满蹊又是一愣,愕然地看着他在昏黄的路灯晕染下的侧脸,恍惚觉得刚才那缕忧伤只是自己的错觉。
温暖如冬日阳光的哥哥,浑身散发着矢车菊淡淡香味的哥哥天生,就该是微笑的表情,不是么?
哥哥,哥哥。这个词募地又刺痛了她的心。
他侧过脸,把无神却又落满星光的眼某对向满蹊:“越容易消逝的东西,越让人珍惜它的美,可是如果展开就会消失,不如珍藏在心底,毕竟酒越陈越香对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点点星光一直折射到了她的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她不禁脱口而出:“那,爱情也是吗……”
满楼似是惊了一下,接着又象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了远处,沉吟不语。
满蹊自悔失言,轻咬着下唇也是不语。
二人并肩坐着,却怀着各自的心事,各自沉默。
远处礼堂里突然开始喧闹起来,无数的人涌出礼堂来到礼堂前的空地。
“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人们在倒数着新年,用所有的快乐大声地像是要把过去一年的烦恼统统抛掉,“九,八,七……三!二!一!零!”
快乐的气氛是最容易感染的,所以,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在烟花砰然绽放的那一刹那,在无数远远近近起起落落的“新年快乐”声中。两人之间的尴尬轻柔地化开。
烟花满布苍穹,把花满楼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花满蹊看着他,轻轻地说:“新年快乐!哥哥。”
满楼听了,轻轻地牵起嘴角,在唇上挽出一抹微笑:“新年快乐!”
霎时,繁星满天,烟花又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