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 天上掉下来的小恶魔(1 / 1)
花满楼打开门,刚迈进家立刻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异常,似乎有些僵硬,好像……有火药味?
他愣了一下马上听见楼梯上踢踢踏踏欢快而兴奋的脚步声。
“小楼哥哥!”
是,在心!花满楼的眉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就在念在心张开“五爪”要扑向满楼时,一只手横插过来,即时地揪住了她的领子。
“等等,小鬼!”花满蹊拎住她,一手插腰。
“干嘛呀!”念在心撅着嘴转过头。
满蹊语塞,一低头看见她满是泥巴的手,立刻像捉住了偷腥的小猫一样得意,一把抓起她的手:“呐!跟小径玩泥巴去了吧?先去洗手!”
念在心看看手,又看看颔首微笑的花满楼,无奈地转身去洗手,边走边嘟囔:“不就是比你小三岁嘛!叫人家小鬼,搞的跟妈妈一样……”
“说什么呢!”花满蹊冲她的背影叉腰。念在心立刻把脚丫子撒的飞快,冲进了卫生间。
“真是的……”花满蹊无奈地笑笑,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傻?
傻到,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吃醋?
“在心怎么来了?”满楼脱下大衣走到墙边,抬手把大衣挂到衣架上。
虽然早就习惯了哥哥对家中摆设的熟悉,满蹊仍带着赞叹的目光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待到满楼转过身带着问询的表情望着她,才反映过来:“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问爸吧。我,我得进去了,锅都焦了……”
“爸回来了?”花满楼讶声,恍然明白今天已经是周五。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又转移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然后是哗拉拉的抖报纸的声音。满楼满心欢喜地跟了过去,在他的边上坐下:“爸……怎么妈没回来吗?”
“哦,你妈妈在为学校新年晚会的事情忙活,这个周末不回来了。”
“哦,那念念这是……”
“那是你妈妈揽下的活,”花重阳立马澄清自己的“无辜”,“念老先生要带团去香港,他爸爸又出差了,你妈妈就把在心留下交给你们几个了!”
“小楼哥哥!”念在心从洗手间里出来,又是一声清呼:“你猜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啊?”
满楼对着欢跃到面前的念在心微笑故意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嗯……长高了?”
“咦?”念在心惊愕:“这又怎么知道?”
满楼忍笑:“你刚才让我干什么来着?”
“我……我让你猜我今天的变化呀?”
“所以啊,我是用猜的呀!”
沉默了一秒钟,花重阳华丽丽地把口中的茶水喷满了整张报纸。
“真冷……”
念在心觉得头上有只乌鸦飞过。
花满径正好走过,来见状忙喊:“老爸,你悠着点!那报纸我还没看呢!”说着,拎起念在心“扔”到一边:“小鬼!一边去!”
“你才小鬼呢!”念在心冲他扮了个鬼脸。
花满径坐下,拿起个苹果:“怎么跟叔叔说呢?”
“叔叔?……你?”念在心眨眨眼睛,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初见她的人都会给她甜美的外表所欺骗,只有花满蹊和花满径才知道,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恶魔!
“当然,你想啊,照辈分,你叫花满楼师叔,我是他弟弟,当然也是你叔叔啦!”花满径一脸的理直气壮冠冕堂皇。
花满楼已然猜到满径的意思,听至此,不禁笑着微微摇头:“小径,别太欺负在心了,”正当念在心摆出一副找到靠山的表情时,满楼微笑着继续道,“好歹她也叫我一声师叔,师父那儿我没法交代呀!”
在心一听靠错山了,不禁跺足:“小师叔!”
“看看!叫了不是?”满径拊掌大笑。
忽然,花重阳不满的咳嗽声打断三人的笑声:“叫他们两小子叔叔,那叫我什么?难道叫爷爷啊!”
“那哪成!”念在心伸出双手乱摇,一脸认真:“怎么着也得叫‘老’爷爷呀!”
满径立刻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满楼失笑,边笑边轻轻地骂在心“淘气”就连故作严肃的花重阳也撑不住笑了出来。
花满蹊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
有多久,家里不曾听到过如此愉快的笑声了?
或许是因为笑,花满楼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月牙白般的脸上不见了近日常流露出的疲倦,笑容像以前那样干净,明朗,没有光芒眼睛里闪着的是令人惊奇的生命力和快乐。
这才是哥哥,是那个写满阳光写满了对生命对生活对万物的热爱的哥哥。
满蹊垂下了眼睑,
如果,可以永远地看着你笑,我也会快乐……
花满楼转过头“看”向厨房门口。他知道,花满蹊站在那里。
没有人告诉他,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并且这一站,就是很久。
花满蹊抬起头,满楼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惊地一颤,差点摔掉手中的盘子。
感觉到面前人的惊慌,花满楼的眉轻轻地蹙起,他抬起手,然后轻轻地抚过满蹊的脸颊,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哭?”
花满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乱了手脚,忙背过身去,腾出一只手抹去泪水:“没,没什么,是刚刚在切洋葱,我呛出泪来了……”说着,便绕过花满楼向餐厅去:“可以吃饭了,大家过来吧。”
这就是落荒而逃吧,为什么,看见他,整个心都乱了呢!
花满楼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轻轻地摇了摇头。
拐角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凑一起窃语……
“满蹊她为什么哭啊?真的是切洋葱吗?”
“你说呢?吃饭了,小鬼!”花满径拍拍她的头,笑得像只狐狸,随即又压低声音:“你呆会看看菜里有没有洋葱不就结了?”
“哦……”念在心看看客厅里的满蹊,会意地露出像花满径一样的狐狸式笑容。
然后,大小狐狸窃笑着离开藏身处,向饭桌进军……
“满蹊姐姐!”念在心浅笑盈盈。
花满蹊打了个冷战,一脸戒备地看向念在心:“干嘛?”
念在心指指菜:“怎么每一样菜都没有洋葱呢?”
花满蹊语塞。这个狐狸式的笑……她狠狠地瞪向花满径,和你是如出一辙!
花满径专心地低下头吃饭,假装忽略花满蹊杀人的目光。
满蹊用筷子敲掉他夹起的胡萝卜:“别以为你吃胡萝卜就可以装小白兔!”花满径则眨眨眼,让自己的表情更像小白兔一点。
念在心看得咯咯直笑却对满蹊不依不饶:“满蹊姐姐,为什么没有洋葱啊?”
花重阳不明就里问道:“在心你喜欢吃洋葱吗?让满蹊明天多买点来做给你吃吧。”
花满径塞进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顶着满蹊威胁的目光只能梗着脖子咽下。
“不是啦!是她说切洋葱切的眼泪都出……”念在心刹住话尾无辜地睁大双眼。
花满蹊收回封在念念嘴上的手,尴尬地对老爸笑笑,然后异常温柔地对念在心说:“念念乖,多吃点萝卜,变小白兔!”花满径无限配合地把手指竖在头上,扮成兔子状。
花满蹊的目光扫过满楼,她愕然,哥哥他,竟然在偷笑!她转回头,正看到某只披着狐狸皮的小白兔正一本正经地跟披着兔子皮的大狐狸说:“一定是因为洋葱把她眼泪呛出来了,她生气了就一个人把洋葱全吃了。”
花满蹊不怒反笑:“念在心,你到底是十三岁还是三岁啊!我怎么不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你那么幼稚啊!”
花满径嘻嘻一笑:“你十三岁时还不幼稚!整天看着美少女战士。”
花满蹊立刻反唇相讥:“你成熟,成熟到跟我抢电视要看多拉A梦。”
“那你还看樱桃小丸子呢!”
“你还看奥特曼呢!”
对二人的争吵花重阳与花满楼都早已习以为常,依旧镇定自如地吃饭。
念在心没见过这阵势,好奇地看这二人你来我往,忍不住插嘴:“那小楼哥哥十四岁在干嘛呢?”
这回,满蹊满径到是齐心,转过头齐喝:“在给你家的花浇水!”
吃过饭,收拾完桌子,再把洗碗的活扔给满径,花满蹊推开阳台门走出了房间。
冷风扑面而来,她拉了拉衣领,走到了栏杆边,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这个城市,永远都是灯火通明,而这浮华的背后,又掩藏了多少人的寂寞?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不知道为什么,满蹊突然想起了阿桑的《叶子》,她的歌,是适合在这样的夜晚听的。
房间里传来哥哥低沉但悦耳的声音和念念轻快的笑声,他们是在玩猜石子的游戏,满蹊记得这是小时侯他们三人常玩的游戏,她的心算不好,总是傻傻地输给小径。而哥哥总会想办法帮她,比如在她的手心里写正确的数字,或者故意说错,陪她一起受罚。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灵敏如他,又怎么会听错石子的声音呢?小径也知道罢,只是不说而已。他也是爱哥哥的吧,用他的方式……至少他明白怎样做哥哥会快乐。而她,守着变质的爱,继续是痛苦,放弃,还是折磨……
一只手递过纸巾,满蹊一惊,抬头才看见满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满蹊偏过头:“我又没哭!”
满径轻轻一笑:“我有说你哭了吗?”他把纸巾塞到她的手里又从衣袋里掏出镜子,“我只是想说你脸上有米粒。”
“自恋狂,你还真是随身带着镜子啊!”嘴巴上不依不饶,手上可一点不慢,夺过满径假装要收回的镜子举起来准备用纸擦掉米粒。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下巴,干干净净,还是没有。
花满蹊放下镜子,正对上满径看好戏的笑,懊恼地得捶了他一下:“你耍我!”
满径却突然正色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你知道的跟真相是有距离的,甚至可能完全相反。”
花满蹊被搞糊涂了:“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满径看向阳台外的街灯:“你看这城市,每一条街上总有行色匆匆的人,他们的脸上或焦虑或满足,可是他们中间有多少人真正知道自己的方向呢?你呢,你又知道你的方向吗?”
满蹊扬起脸直视上满径的眼睛:“有时候你以为你知道了解的,未必是如你所想的。”
满径也看着她的眼睛颇有些深意地反问:“比如,哥哥?”
“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要提到哥哥!
哥哥是她的死穴罢,一提到她就不能冷静了……
满径走到紫藤花架下,在秋千上坐下,满蹊跟了过去,等他开口。
“你在意的是念念,还是哥哥?”似乎知道满蹊的反应,他并不想得到答案,又继续说了下去:“恐怕你是在意她与哥哥相处时的融洽与自然吧!”
花满蹊面无表情,内心却早已掀起万丈波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进去了,外面太冷了!”
她转过身,只两步,就停住了。因为她听见满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温不火。
“你喜欢哥哥,对吧。”
时间静止了么,风还在两人之间环绕。
良久。
她转过身,满径坐在秋千上,高大的花架投下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她冷冷地开口,努力保持平静的语调中压不下紧张与惊讶:“你知道你自己在讲什么吗?”
满径停止秋千的晃动,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房间里传来的微弱的光芒立刻落到了他的身上:“我知道。可是,你又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花满蹊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又绕过满径走到花架下。似乎企图用黑暗来掩盖自己的慌张:“他是我们的哥哥!你和我都喜欢他,不是吗?”
“是吗?”满径转过身看向满蹊,似乎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我不想跟你说话!”花满蹊低下头疾步走回房间,却被满径拉住了手,就在满蹊怒目而视时却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有着淡淡的忧伤。“你……”
“如果,我告诉你,哥哥,他不是我们的亲哥哥呢?”
花满蹊震惊!“你开什么玩笑!”
满径慢慢地松开手:“如果,我说,这不是玩笑呢,如果,我告诉你哥是爸妈捡来的跟你跟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呢?”
满蹊像被抽空了所有,只觉得满径的声音像隔了一层玻璃墙一样在身边围绕。“那天晚上我在爸妈房门口听到的,不会错。难道你不觉得哥和我们的长相越来越不一样了吗?”
满蹊觉得很无力,她开口,声音像漂浮在空中:“那……哥他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罢。”说出真相却有时比保守秘密更痛苦,说完这些话,满径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你要把这个告诉我?”
“花满蹊,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爱哥哥么?我和你一样希望他可以快乐,至少,我比你看的更清楚,哥哥的快乐和孤独!我们在他身边,却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如果说还有人能进去,不是我,也不会是念念,是你。”
如果不是为了哥,他宁可把这个秘密带进轮回,再跟着孟婆汤一并消失!
客厅里,念在心嘟着嘴抱怨:“小楼哥哥,你怎么去趟厕所去了那么久啊,我跟花伯伯都玩了好几局了!”
花重阳笑笑,拿她打趣:“在心你现在就这么管着我们家满楼了呀!呵呵……”
念在心脸上一红:“花伯伯你为老不尊!刚刚输给我现在还拿我取笑!”
花满楼在一边坐下:“哦?在心你赢了?爸……爸你可不能跟她耍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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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暖风,紫藤花架下。
三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围着一个罐子和一堆石子玩耍。
“花满蹊,你就不用玩了,肯定又是输!”花满径毫不留情地嘲笑满蹊。
满蹊不服气地反驳:“还没开始你又怎么知道!”
“好啊,再让你输一次,心甘情愿地受罚!”满径的用手抓起一大把小石子,慢慢地洒入罐子。
满蹊抬起头大声说出了答案:“三十一颗!”满径清点完石子惊愕地抬起头:“对的啊!哥哥你又帮她了对不对!”
满楼笑而不语,满蹊则向着满径露出胜利的笑容:“就算是哥哥帮我又怎么样?我长大了是要嫁给哥哥当新娘子的!”
满径朝她做鬼脸:“他可是我们的哥哥!”
忽然,满径的样子变了,声音也变了:“如果,哥哥他不是我们的亲哥哥呢?”
如果,他不是我们的亲哥哥呢!
如果,他不是……
床上的人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地喘气。
如果这一直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握起手,短短的指甲,还是嵌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