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平安夜(1 / 1)
转眼圣诞就到了,圣诞来临前,北京的超市、商场上都贴满了红通通的圣诞老人和各式各样的圣诞图案。校园里的小情侣们,则一早就开始计划圣诞节或者平安夜的去处了,这包括一向爱玩的谦博。
到了平安夜那天下午,刚下了课,思诺就被守在门口谦博拖走了:“走,看人家做弥撒去。”
教堂的弥撒晚上6点才开始,谦博拉着思诺,先去一家餐厅用晚饭。去的是一家法国餐厅,装潢及其高档,流光璀璨的水晶吊灯,大理石砌成的壁炉,现场弹奏的西欧民谣以及穿梭其中稳步健走的侍应。当然,还有好几桌在吃圣诞大餐的金发碧眼的老外。
两人走到角落的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思诺看着餐厅的四周,个个都是衣衫单薄,却华丽华贵的人,他们或低着头切着餐桌上排类,或低声细语地和三五知己谈笑风生,或拿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红酒,每一个,都衬得起举止优雅这四个字。再看看谦博,虽然是普通不过的学生打扮,但是那身衣服的布料,细看之下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货色,而他落落大方的举止,更表明了这样的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而自己,一身的打扮,平凡得近乎简陋,臃肿的黑色羽绒,普通的牛仔裤和靴子,全身上下都和这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一个侍应马上走了上来,脚步轻柔,悄无声息,然后弯腰,拿着菜牌问谦博,要点点什么。谦博看都没看就说,要那份圣诞情侣套餐。侍应点了点头,就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一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思诺皱着眉头地对谦博说:“这地方花费一定很高吧。”
“不知道”谦博耸耸肩说:“我妈给我的餐券,免费享用的。可能也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吧,不过她没什么用处,她和我爸都不是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人,所以就给我用了。”
“在这里用餐,感觉怪怪的。”
“我也觉得怪,我是生平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子来这种地方用餐,你说怪不怪?”
思诺听了,脸红了起来,对于这些暧昧的情人之间的情话,她每次听了都会脸红。而偏偏,谦博又老爱说这样的话来逗她。
“你把这里当成路边的大排档就行了。”谦博补充了一句。思诺不语,心里却想:怎么可能呢,我可从来没到过这么高档的大排档,连说话大声一点都不敢。
不一会,头盘就上来了,刀叉也跟着上来了,思诺一看那些明晃晃的银质刀叉,头就开始疼了,她数了数,1,2,3,4,5,6,好几副,一字型的摆开。她以前也和死党吃过西餐,但是那是中式化了的西餐,从头到尾,只有一副刀叉。而她平时看过的一些礼仪方面的书里说,西餐的礼仪里刀叉是从外到里用的,但是等到真正要用的时候,却又踌躇起来了。“怎么了?”谦博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问。
思诺看了一眼正在布置餐桌的侍应,尴尬地摇了摇头。等到侍应离开后,她马上不好意思地问谦博:“我刚才回想西餐的礼仪,刀叉是从外到里用的吧。”
谦博恍然大悟,马上叫来了侍应,拿出其中的一副刀叉,然后要求把其他的都撤走。思诺看到他这个举动,傻眼了,她本来只是想偷偷地询问一下刀叉的正确用法,好掩盖自己无知的事实,可是现在把刀叉都撤走,这不是堂而皇之的告诉大家,她根本不会用刀叉吗?虽然,谦博也陪着她一起,把刀叉都撤走了。
侍应收拾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完毕,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他笑着对思诺说:“两位慢用。”思诺看到他那副笑脸,脸噌的就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总觉的对方的笑容里有一丝嘲笑的味道。
“思诺,圣诞快乐。”谦博举起了细长的香槟杯,笑着对她说。
思诺也举起香槟和他碰了碰杯,然后小心翼翼的抿了抿香槟的味道,她从来没喝过香槟,她不敢保证这种未知饮料的味道会符合她的胃口,不过,似乎还好,味道还不算太差,有淡淡的甜味和浓郁的香味。于是,她就张开了嘴巴,大大地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到了,整个人在一边咳唆起来。谦博看到她这样,马上坐到她身旁,抚着她的后背,然后有点不怀好意的揶揄她说:“就算你口渴也不用喝那么急嘛。”
思诺听到他这句无心的话,本来就点尴尬的心情,更加难堪起来,而等她调整好了气息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咳嗦的声音已经惊动到旁边的客人了,那个衣着光鲜的老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继续用餐,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意。思诺的脸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嗦,还是因为其他。
谦博看到思诺好了,就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用餐了。思诺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头盘。虽然看不到四周的人群,可是她却总有一种感觉如芒在背的感觉,刚才侍应嘲笑的眼神和身旁老外淡淡的笑意,都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分外的鲜明。虽然她一再的告诫自己,要忘掉这些不愉快的插曲,可是偏偏它们像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连带着,思诺整个人也变得草木皆兵起来,总觉的这餐厅里的人都对她不怀好意起来。
“头盘不用吃的那么多的,不然等下你就吃不到正餐了。”谦博看到思诺那么卖命的吃着那些鱼子酱,于是说。
本来这是好心奉劝的一句话,但是听到了思诺的耳里,却又有了另一番的味道。她抬起头,尴尬地放下刀叉,然后笑笑,拿起香槟,轻啄了一口。她想,她应该说点什么好掩饰自己的尴尬,于是她说:“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火鸡。”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自爆其短吗?平时说没什么,但是在一家西餐厅说,而且又是圣诞节,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谦博笑笑说:“我也没吃过,中国人估计吃过白切鸡,酱油鸡,姜葱鸡,大盘鸡的多,吃过火鸡的少。”
思诺听他这么一说,多少有点松了一口气,起码有人和她一样,也是乡巴佬一个。不过谦博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不自在起来了,他说:“今晚我们也吃不到火鸡了,因为这是法国餐厅,法国人圣诞不吃火鸡的。吃火鸡是美国人的传统。”
思诺的脸又像火烧了起来,红红的。她总觉的这个平安夜的自己,像一个乡巴佬一样,无论平时看了多少书都没用,一些常识总是被她搞错。她扭过头看了看四周,还好,都很平静,没有人因为她说的话而看过来,刚才那个取笑她的老外也已经结账走人。
过没多久,法式焗葱头汤就上来了,思诺回想了一下平时看的西餐礼仪,好像还有好几道菜还没上,于是有点不耐烦了,她看了看表,从进来到现在,也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可是怎么就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呢。她想结束,快快结束这个无聊透顶的圣诞大餐,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这不是她的世界,她就像一只误闯进天鹅堆里的野鸭,丑陋得那么鲜明,尽管天鹅们都没注意到她,可是她看着那群天鹅,就已经自惭形愧了。
谦博似乎感应到了她的不愉快,伸手叫来了侍应,说:“等下不用上副菜了,直接上主菜就行了。我们赶时间,最好快一点。”
侍应点点头,然后退下了。
思诺坐在一旁,看着旁边悠闲自在地切着各式排类的人,心想,为什么这个晚上出问题的总是他们这一桌呢?
“教堂的弥撒是6点开始的,再不快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思诺闻言,说:“可是,直接叫人上主菜也不妥当吧。”
“没关系,西餐里也不是整套菜式都上全的,平时一般都是只点头盘和主菜还有汤类的,不过这次是套餐,我也控制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思诺才稍稍松了口气,觉得刚才的举动,还不至于太失礼。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餐的结束,思诺终于松一口气,准备走了,可是,却被谦博拉住了手,又坐了下来。他递过一个小盒子给她,然后满是宠溺地说:“圣诞快乐。”
思诺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于是满脸惊喜地拆开来看。结果这一看,反倒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谦博送她的是一枚水晶章鱼胸针,章鱼的大脑袋是茶黄色的大茶晶,两只眼睛是小小的黑宝石,五个爪子里镶满了细碎的白晶,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整个胸针设计简洁大方,却又不失高贵典雅。她看了一下里面的LOGO,好像是施华洛世奇的,她认得这个牌子,图书馆里那些供人消遣的时尚杂志里就有这个牌子的介绍。
她抬起头看着谦博,他的眼睛里挤满了对她的爱慕,她冲着他笑了笑,可是心里却是涩涩的,收到男朋友的礼物,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她看到这枚胸针,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枚胸针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家乡里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赚着血汗钱供她读书的父母,然后继续想到的是刚才这一顿让她感到难堪的晚餐。她忽然之间意识到,她和他,原来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枚华丽的胸针,于他微不足道,不过是讨好女孩子的工具,而于她,则是不可承受的重礼。
“好看吗?”谦博期待地问到。
思诺点点头,虽然她并不喜欢,但是送她胸针的人是没有错的,她没必要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他。她也想到过把胸针退还给他,可是用什么借口呢?太贵重?这样的借口只会徒添笑话而已,人家根本就不把这一点钱放在眼内。
“本来想送你香水的,可是转念一想,香水总有用完的一天,还是一枚胸针来的永恒。”
听了他这句话,思诺忽然很想问他,代表永恒的东西有很多,为什么你要选择最昂贵的方式呢?可是,她还是忍住了,这本是好意,为什么要质疑?而且平安夜,一个喜庆的日子,她不应该把气氛弄僵。
出了餐厅,都已经过了六点了,谦博看了看时间,问她:“时间都已经过了,你还要看弥撒吗?”
“要看。”至少在神的面前,是不会分贫富高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