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相悦(1 / 1)
为了赶稿子,一连一个星期,思诺都在学校的机房渡过。她们宿舍只有一台电脑,是安萌的,她要用来玩泡泡堂,胖胖的娃娃在迷宫里走来走去,屁股还会放泡泡状的屁。思诺不好意思打搅安萌的雅兴,也只好勤快一点,早出晚归地泡机房了。这期间,安萌也好奇过思诺为什么整天不见踪影的,问她,她说要写稿子,安萌听了,撇撇嘴,酸她:“情种”,思诺脸一红,低头走出了宿舍门口。
这期间,谦博找过她好几次,有时是给她一些写作资料,有时是帮她看一下稿,有时纯粹就是坐她在旁边上网玩电脑。思诺看他那么热情,就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每一个约了写稿子的人他都那么细心照顾的?谦博听了,看了她半天,没有说话。而思诺,早就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起来。
一周之后,思诺终于交稿了,当她把电子邮件轻轻一点的时候,心底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有一点的放松,也有一点失落,这都是因为从此以后她和谦博就再无瓜葛了,她不用再担忧见到他时小鹿乱撞,手足无措了,却也在惋惜她以后恐怕很少机会见到他了,虽然她和他都是同一个社团,但是自从开学的那次新生见面会之后,她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一则她对社团活动兴趣不大,二则那里有她害怕见面的人。
自从交稿之后,思诺有好几天没见到谦博了,直到某天晚上她从图书馆看书归来时,和他擦肩而过。那时他和荷汀走在一起,低着头说话,没有看到她。思诺当时就庆幸,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不用和他面对面打招呼了,那样会让她不自在。谁知道她离他只有两步之遥时,他忽然抬起了头,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眼就看见了她,然后扬起了笑脸,热情洋溢的打招呼了。思诺点了点头,算是做了个答复,然后低下头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她不敢看荷汀的反应,因为从她和她有限的几次接触中她感觉得到,荷汀对她有一定的敌意。她猜不透这样的敌意从哪里来,或许是从第六感来,虽然,这虚幻的东西她从来就没有过。
“bobby,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了?”思诺走远后,荷汀终于忍不住问了。谦博刚才看到思诺时的那个惊喜的表情,还有跟思诺打招呼时的笑脸,总让敏感的她感到惴惴不安,那样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样的认知让荷汀心里涩涩的,她隐约觉得这两人会有点什么发生,虽然她遇见他们时,他们都是萍水相逢式的打着招呼,从不多话。
“怎么忽然这么问?”谦博反问到。
“你说嘛。”荷汀说道,语气里隐隐带着一种撒娇的味道。
“上次老莫不是向她约稿吗?就是通过我联系的。”
荷汀心里一沉,有点不满了,几天之前老莫曾经通过谦博约她做过一个访问,为此谦博还请她吃了一顿饭,但是那一顿饭过后,谦博就甩手不管,不像思诺那么认真仔细,从头负责到尾,甚至还手把手地交她。如此的差距,也难免荷汀会泛酸:“老莫也向我约稿,怎么就没见你找过我?”
谦博对于荷汀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一头雾水地辩解说:“我不是请你吃过一顿饭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当然是还想要更多,可是他明白吗?又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荷汀愤懑的看了谦博一眼,然后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
谦博看着荷汀就这样扔下他走了,有点傻眼了,他不是个糊涂的人,他隐约也能猜到这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不想去解释。以前无数次,她生他的气,甚至怒极,但是过一两天气消了,她就会和他重归于好,他知道,这次也是一样,她的小性子别人都受不了,可他偏偏受得了,因为最后妥协的人,总归不会是他。
其实,这也不过是仗爱欺人而已。谁先爱了,谁就输了!荷汀她懂,可是偏偏不肯回头,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肯从血泪中明白过来,爱情也不过如是,而那样的日子的来临,还早着呢。
一个人的人生之中,往往有许许多多的无奈的事情,可是年少的时光之中,左右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当时陷在爱里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等到风景都看透后,回过头来再看这一段走过的路,也只能感叹当时的自己真傻,真傻。可是,即使是傻也是幸福着的,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年长后,谁还会有那样的孤勇和单纯!
荷汀走后,谦博就跑到荣记的烧烤摊那里去和老莫汇合了,荷汀的脾气发多了,他也就不当一回事了,由她去吧,与他何干?
老莫一群人在喝酒,看到谦博来了,老莫伸长了脖子看:“咦?怎么没有美女?”
“你是要美女还是要美女蛇?”谦博打趣地问。
老莫一听说荷汀的外号,就忙不迭的否认了:“人,我要了,蛇,你拿回去。我不是古墓荒斋里的书生,美女蛇不适合我。”
“说什么呢,你。”谦博听出了老莫的弦外之意,于是打断了老莫的胡言乱语了。
“喂”老莫捅了捅谦博:“刚才不是看到你和荷汀在一起的吗?她怎么就走了?”
“奇怪了,她就不能走吗?她跟着我干嘛?”
“她舍得放你走?”老莫惊奇地问。
“我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她要管我啊?”说着说着,谦博也开始来气了,刚才荷汀拂袖而去,他虽说没有生气,但是心里多少有点意见,现在老莫又这样说他,他就更有意见了。
“她不管你谁管你?”
“自然有人会管我!”
“谁?”老莫抓住了谦博话语里的另一层含义,马上严词逼问起来。
“没有谁,你不是想找个美女来作陪吗?我给你找就是了。”
“嘿嘿嘿”老莫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起来:“除了美女蛇,你还真没主动找过哪个女生来跟我们这伙臭男人混呢。她是谁?我认不认识?你又是怎么认识的?对了,该不会是上次图书馆没叫成功的那个吧。”
“嗯,是她。是夏思诺。”谦博拿出电话,按了起来,可惜,思诺不在宿舍,一连找了好几次都找不到人。终于就在他要放弃时,电话终于接通了:“喂。”
“思诺吗?我是傅谦博。”
“有事吗?”
“嗯,你有空吗?出来吃宵夜怎么样?老莫也在这边,顺便说说稿子的事情。”老莫在旁边听了,朝天翻了个白眼,旁边坐着的几个男生也跟着哄堂大笑了,烂借口!
谦博原本以为思诺会一口就答应的,结果却事与愿违,她居然拒绝了:“我们宿舍已经关门了,出不去了。”
“木远斋关门了啊”谦博在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来劝她,电话却被老莫一手夺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他大大刺刺地说:“怕什么,爬墙不就得了,木远斋南面那颗枣树旁边的围墙,只有2米,比姚明还矮,你们女生只要踩住旁边的自行车就能翻过去了。”
旁边一个男生听见了,于是笑着打趣老莫说:“老莫,你怎么这么清楚啊?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和女生暗度陈仓啊?”
老莫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听见电话那头说:“木远斋外面没有自行车,我回来怎么办?”
谦博就在老莫的耳边,贴着手机,听思诺的回答,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把手机夺了回来,对她说:“别怕,我在外面接你,你回来的时候踩我的后背就行了。”
“……”
“老莫他们挺想见见你的,因为你帮了他一个大忙,你不写那个稿子,就得轮到他写了。”
“我……”
“那个杜安萌也是你们宿舍的吧,把她一起叫来吧。”
“安萌已经睡了。”话音刚落,谦博就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安萌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我没睡,我清醒得很。说吧,帅哥,有什么事?”
此时,老莫又开始搞怪了,他看到电话那头换人了,就知道事情或许有转机了,当你劝不动一个人的时候,就从他身边最亲密的人下手,让他最亲密的人去劝他,于是,老莫在手机里对安萌威逼利诱了。最后,安萌终于在老莫的嘴皮子功夫下屈服,拍了拍思诺的肩膀,说:“走,吃宵夜去。”然后换衣服,拉着她就走。
两人走到楼下时,看到谦博正站在大门的铁栏栅外,安萌和他打了个手势,就往那颗枣树那里赶了。
思诺胆小,不敢踩旁边的自行车,怕自行车不稳,于是安萌只好在地下扶着那车,然后让她先上。思诺颤歪着双脚,哆哆嗦嗦的往上踩了。站稳之后,她往下一看,谦博正站在墙的外头,对着她笑,拍了拍手,鼓励她说:“别怕,比这更高的墙我都跳过,没事,我会接着你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胆小还是因为见到他紧张,思诺的脚抖个没完,而且迟迟没有动静,不肯再往下走一步。安萌在下面不耐烦了,直催促她,甚至放言再不跳的话她就不帮她扶自行车了。思诺这才下了勇气,眼睛一闭,用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跨出左脚,然后用力一跳。
她跳进了一个温暖而软绵的怀抱里,有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她因为害怕,一碰到他就死死的抱住,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一样。那时候,在他身上,她得到了一种安全感。直到谦博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然后触电一般离开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拥抱,虽然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他所给予她的安心和温暖却让她记住了一辈子。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像偷了蜜一样的甜。
第二个是安萌跳,安萌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干过,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跳墙,她一爬上来,看到谦博就不耐烦的甩手,大声地说:“走开,走开,别烦我,我自己来。”然后轻盈一跳,跌了个狗啃屎。
思诺马上上去扶她,她骂骂咧咧地说:“马失前蹄,我一世英明就这样毁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晚了,没路灯。”谦博在旁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
思诺在旁边扑哧的笑出了声,也跟着他说:“我也没看到。”
安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她挤眉弄眼,悄声说:“夫唱妇随。”
思诺脸一红,马上不好意思起来。
去到烧烤摊的时候,老莫他们早已就坐,喝着啤酒,吃着烤羊肉串,嘻嘻哈哈,和乐融融。看到谦博他们来了,远远地招手,然后分了三个位置给他们。刚坐下来,老莫就促狭的对着谦博说:“你家的荷汀呢?”
看到老莫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谦博有点不耐烦,这么美好的夜晚,为什么要提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来刹风情?他皱着眉头对老莫说:“怎么老是说我家的,我家的,她是范家的,不是我家的。”
老莫听出了谦博语气里的火药味,嘿嘿笑了两声,就转过头和别人说话了。而陈瓷跟着开口说话,打趣他了:“我说老莫,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她这么一说,正好化解了刚才的不愉快,一边的老莫听到有人揶揄他,也马上来了精神了,对着陈瓷嚷嚷:“急啥,急啥,你稿子还没给我呢。你看看人家思诺,多好,雷厉风行的,不像你,拖了都快一个月了。”
陈瓷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跟他瞎扯道:“谁叫你所托非人。要不”她挤眉弄眼地看着思诺,一脸奸笑地说:“你让思诺帮帮忙。”
“啊?我不行。”思诺一听到陈瓷说她,马上忙不迭的否认了。
“你怎么就不行啦?”陈瓷说:“我都还没说是什么题材呢,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我不是校报的人啊。”
“我也不是啊”陈瓷马上就反驳她了:“谦博的稿子你可以帮忙,为什么我的就不行。”
“但问题是那篇稿子不是谦博要写的啊。”
“可他一拜托你,你就答应了啊。”
思诺脸一红,低下了头。对于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的咄咄逼人,她实在是有点招架无力了。
“我说,你不会这么厚此薄彼吧。”陈瓷看着她,笑嘻嘻的说。
思诺为难的看了谦博一眼,他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和陈瓷之间的你来我往,对她发出的求救讯号视若无睹,根本没有替她解围的打算。
“那好,就这么定了,亲爱的思诺,我的那篇中国诗词分类赏识就拜托你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哈。”
面对着陈瓷的人来熟和擅作主张,思诺是完全没了法子,忽然之间,她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下来了?
“吃东西吧,稿子的事回头再说。”谦博终于说话了,一边说,一边往思诺的碟子里夹烤鱼,夹完给思诺后,他又往安萌和陈瓷的碟子里夹了一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莫在旁边哼哼哈哈地说。
谦博白了他一眼,然后也往他碟子里夹了一条细细的韭菜,然后说:“今天晚上我先解决你。”
“大哥”老莫恐慌地说:“你劫色好了,千万别劫财,那钱我还要攒着娶老婆用的。”
“劫色,就你?”谦博瞄了他一眼,冷笑道: “就算是淫贼,那也是有审美观的。”
“你看,素质,素质。”
“如果我对你劫色的,那就证明了我是一个毫无素质的臭流氓。”
思诺在一旁吃着烤鱼,再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打闹取笑,嘴巴一直在偷偷地笑。她一直以为谦博是那种正儿八经的人,谁想到在这个并不特别的夜晚,却让她无意中见识了他幽默的另一面。思诺笑着笑着,肚子就疼了起来,刚开始时是隐隐的闷痛,很快的就变成了绞痛。思诺知道,自己是闹肚子了。这里在学校的后门,离木远斋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她走快点的话,或许可以不用忍得那么辛苦。于是,思诺拉了拉安萌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地说明了情况。
安萌的反应有点出乎思诺的意料,她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闹肚子?完了,该不会是这宵夜闹的吧?我也吃了这鱼,怎么办?”
思诺有点尴尬地看了众人一眼,大庭广众之下说闹肚子的事情实在不是很光彩。安萌倒是马上拉了她的手要走:“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于是,思诺和安萌就站了起来,和众人告辞,离开。想不到的是,与此同时谦博也站了起来,要送她们回去。思诺觉得中途告辞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那里还敢麻烦人家送她回家,于是连忙推脱,直说不用。
谦博没有理会她,径自走了开去,等到两人跟上了才说:“晚上不安全,学校里最近在建教学楼,车来车往的,人员很复杂,你们两个女生我真的不放心。而且,我不送你们回去的话,谁做你们的椅子,供你们翻墙。”
思诺想了想,也觉得在理,于是就连忙道谢了。然后,也不管安萌和谦博追不追得上,快步疾走,往木远斋里赶。
送完思诺回宿舍后,谦博也跟着离开了,闹肚子本应是极平常的事情,可是他却坐立不安起来,心里面有个地方,悬在那里,不肯踏实。回到烧烤摊里,坐了没几分钟,就坐不住了,匆匆跟老莫打了个招呼就往思诺宿舍跑了。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谦博借了老莫的自行车,骑着去校医院买了一些药后,就来到了木远斋,然后翻墙进去了。他来到了思诺的宿舍前,开门的是安萌,她朝厕所里努了努嘴,表示思诺人在厕所里,谦博皱了皱眉头,然后决定拉她到医院去,看急诊。
思诺从厕所里出来后,就被安萌逼着服下了谦博买的药,然后安萌二话不说,就把思诺往门外推了,一边推,一边说:“快走吧,不然就麻烦了。你这是病,得治。”
谦博一看到她出来,马上拉着她就往楼下走,走到一半,他才醒悟过来,看着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担心地说:“怎么穿这么少衣服?”说完,马上把外套脱了下来替她披上。
看到他这么体贴,思诺有点不舒服,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的,他对她那么好,就像喂她吃鸦片,让她慢慢上瘾,可是,她还是留恋起这片刻的温暖起来。
思诺不说话,满怀心事地低头走路,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能来一场闹肚子,好把她的心事统统闹走开去。
到了那棵枣树边,谦博小心翼翼的扶着思诺上了自行车,然后自己在旁边翻墙过去,再在下面接着在旁等待的思诺。枣树的那边有辆自行车,谦博骑了上去,然后思诺也静静地坐了上去。自行车在木远斋的小路旁穿梭,灵活如一条小蛇,道路边的枫树和银杏树都变了色了,红色的叶子,黄色的叶子,在黑色的夜幕中都看不真切了。许多年后,她都只记得那一晚夜凉如水,秋风吹拂到她的脸上,有丝丝的寒意,路旁的树木叶子开始凋落,偶尔会砸到他的肩膀上。而当时的她,脑子想到的是《甜蜜蜜》里的张曼玉,坐在黎明的车后边,手扶着他的腰,脚踢啊踢的,嘴巴里轻轻的唱着: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她当时很想唱,可是却没有那个胆量,因为,他不属于她的。
而谦博,此时此刻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他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把人送到医院,把病治好,什么花前月下,什么良辰美景,此刻统统都得为治病让位。所以,他一直都骑得飞快,恨不得把自行车安上翅膀,让它飞起来。
两人终于到了校医院,挂了急诊,医生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病情,就开了方子了。真的如谦博所猜的,是急性肠胃炎,要输液,小小的一瓶液体,却要输上一个小时才行。
思诺躺在注射室的病床上,看着在旁边照顾她的谦博,愧疚地说:“这么晚了,明天还有课,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要不然你明天上课没精神。”
“不要紧的,我明天早上没课。”
“可是,你还是要睡觉的啊,麻烦了你这么久,我也不好意思了。”
“一点小问题,不用放在心上。”
“这里有护士在,我真的……”
话还没说完,谦博就抢言道:“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不是,不是,不是”思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害怕他误会,赶紧澄清说:“我只是觉得麻烦你这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所以……”
“不要紧,我是只夜猫,不怕。”
说到这里,思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再客气,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了。思诺沉默的看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她觉得注射室里好安静,可是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来聊天,她历来都不是个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人,待人接物起来,更是有着一点属于小女生的羞涩。
不过,谦博倒是开口了,他说:“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思诺迷惑了起来,脑袋里全都是问号。
“我是说,其实你可以拒绝陈瓷的请求的。陈瓷就是刚才请你帮忙写古诗词赏识的那个女人。那又不是你分内的事情,你拒绝了也很平常。”
“但是,我怕别人不喜欢,会和我交恶。”
“那倒不至于,除非那个人本来就很讨厌。如果一个人因为你拒绝了一件事情就对你心生怨恨的话,那么这个朋友你不交也罢。”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写希腊神话?”思诺委屈的说到。
谦博听了,低声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对这个体材感兴趣,因为你看那本希腊神话的书时,是那么入神。”
“我是感兴趣,可是却对写作不是很感兴趣。”
“哦,这样啊”谦博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那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不,不”思诺又马上否认起来:“我不怪你,其实这样也好,我可练练笔。”
“那你想不想拿这次的古诗词分类赏识来练一下笔呢?”
思诺沉思了一下才说:“不想,因为古诗词我只喜欢那些写景的词,其他的那些我不怎么喜欢,也不大会去看,所以压根就写不了。”
“写景啊?比如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不是,太雄伟的东西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些细腻一点描写。不过它后面的那两句我倒是很喜欢,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尤其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里,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我记得有一个广告就用过这个广告词,我印象特别深刻。”
“是啊,老祖宗的东西都很了不起,寥寥数字就能把今人长篇大论要写的东西描绘出来了。”
“嗯,没错”思诺接着说道:“每次我想起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有一幅画。而想到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很深远的意境。”
“还有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所谓的仙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还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还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还有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小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不对”谦博马上纠错了:“应该是小楼一夜听风雨,多少伤心树。”
“我知道”思诺答道:“可是我偏偏喜欢。”
“还有,你后来说的那几句都和景物无关了。”
“我也知道,可是我偏偏喜欢。”思诺笑意盈盈的,任性地说。
谦博看着她那副我就喜欢的样子,也笑了起来,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诗词歌赋中消磨殆尽了。
来到木远斋的墙外,谦博坚持要翻墙进去,送她送到最后。思诺扭不过他,只好同意了。来到了宿舍门外,思诺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只好敲门让舍友来开。睡眼惺忪的安萌开门后,谦博终于放心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手里一直提着的药交给思诺。
“晚安。”他说。
思诺点点头:“晚安。”然后进房,关门。
刚关门没多久,她才发现刚才一直披着的衣服她忘记还给谦博了,于是马上追了出去,可是却已经不见踪影了,她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安萌还没睡,躺在床上问思诺:“怎么样了?”
“没事了,看了医生就好了。”
“我看啊,那个谦博对你挺好的,大半夜的还送你去看医生。”
“你别瞎说”思诺义正严词的说道:“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这只是同学之间的关心。”
“同学之间的关心?”安萌好笑地说:“谁信啊!而且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去图书馆看书时,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了,我看啊,你要买部手机了。”
思诺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爬上了床,拿着那件还留着她余温的他的外套,她轻轻地嗅着那上面的味道。刚才跳墙时的樟脑丸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浓浓的烧烤味,这味道不好闻,可是思诺却舍不得放下,更舍不得用力去嗅,因为她怕她会一下子就嗅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